神的调色盘 第309章

“都是。”

“都是？”

“炙红色是勇气的象征，你所描述的，都需要勇气来支撑。”

“原来如此，你遗失的这抹颜色能给人勇气……还挺浪漫的。”

说着，夏寻调整好了最后一个参数，缓缓靠近挂在主镜屁股上的冷冻CCD相机。它正在赤道仪上，抵抗着地球的转动，始终凝视着那抹彼端的颜色。

现在倒是可以观察一下。

肥皂泡之神轻轻落在了夏寻肩上：“是的，但在赋予别人勇气之前——它本身，正是这一概念的化身。因此，它毅然离开了我，大胆踏上宇宙的旅行。因此，它不怕任何危险，和各种各样的星星聊天……”

夏寻点着头，然后透过望远镜，看向了话题的主人公。

或者说，是这次摄影的模特。

对着模糊一片的炙红，转动对焦环……聚焦为清晰可辨的画面。

“而它是那么的勇敢，能不惧孤独，在死寂的宇宙里，旅行上无以计数的岁月。”造物主的声音里，掺进了稍稍的伤感，“因此……它现在鼓起了勇气，要结束旅行，和自己的生命了。”

终于——夏寻看见了那位模特。

或者说，是拖着满身的疲惫，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旅行，刚刚来到家门口，却迟迟没有勇气敲开家门的归人。

第249章·神的调色盘

摄影师，以及摄影师手中的相机，总是那么的强势。

只要它朝着哪儿，对准焦、调整出适当的光圈、快门速度、感光度，那么物理学意义上的一切事物，都将在一次快门之后，被精准记录下来。这是摄影师能做到的唯一必然，这个世界也无法抗拒。

他们习惯了这种真理。

所以，当真理被颠覆，纵然按下了快门，却没有得出结果时，摄影师们都茫然于其中，瞠目结舌的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世界各地的他们，全都失败了。

对于泡影旅行者的拍摄计划，他们已经准备的十分充分了，甚至可以靠各种各样的观测设备，甚至是肉眼目视，来确认到那颗诡异星体的存在。它明明就在那儿闪耀，无论揉多少次眼，它都不是幻觉……

却无法记录下来……

无论是型号各异的相机，高价或便宜的手机，还是那些堪称庞然大物的天文台望远镜……在这些平凡的摄影师手中，没有任何一件武器，能成功记录下他们所看见的东西。

“我就知道有哪里不太对。”一位有些资深的天文摄影师，抱着自己的望远镜苦恼无比。他斑秃的头显得更加颓废，“你知道的，平常我们进行深空观测，靠小口径的望远镜也只是看到一个极为模糊的轮廓……”

“是啊，光子不足。”和他一起来的人也同样困惑，“所以无法呈现出天体应有的颜色……除非我们用大口径的望远镜来观测，收集到天体发出的足够光子，才可能让我们的眼睛分辨出天体的色彩……”

这是他们都深谙的道理。

泡影旅行者就属于这样的天体，距地很远，行踪不定，而且大小更是千变万化。按理来讲，他们的望远镜无法观测到那玩意儿的颜色……可，他们的肉眼却能无比清晰的，分辨出它的炙红。

这诡异的星体，现在展示了更为诡异的一面。

“仿佛……这家伙不愿意……让我拍下它。”

荒野之中，一位摄影师这么发出了感叹。

而类似的感叹和困惑，则在这一天、这一瞬，缠绕着无数试图拍下它的人。

——毕竟，泡影旅行者已经有约了。

这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泡影旅行者在无垠的宇宙里旅行了很久、很久，但它早已经由造物主的介绍，约到了合适的摄影师。但那位摄影师并不如造物主所说的那样，是位干事儿干净利落的人。

夏寻也在纠结。

她不太清楚，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她揪着顺滑如丝绸的黑发，脸蛋却拧巴着，跟绣歪在丝绸上的花朵差不多。

“按照我一路走来的专业素养，以及身为一个人的常识、经验来判断……”夏寻觉得光靠思维，有点不足以解释自己目睹到的东西，“这应该是个……红色的……玩意儿。”

“那是我的颜色。”

“我知道，但还是有点不理解。”

夏寻曾见过不止一抹神的颜色，甚至还借助过这些玩意儿的力量，所以还算熟悉。那些蓝、黄、紫的颜色……它们都有着共同的特征。它们像是一粒粒的晶尘，有些圆润，然后绵延成一片片的纱雾，构成了不可思议的纯粹色彩。

但起码，规模远不如眼前这炙红般可怕。

它正在宇宙里变幻。

在一片空洞的黑色和虚无中，用自己的炙红不断的重置、重塑自己。那其中甚至有些规律，像是在表达和传达某种意思。夏寻无法理解，它的形状不是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几何图案，仿佛像是横跨了多个维度，不受任何常理限制。

也许……那不是仿佛。

而是真正的事实吧？夏寻如此思考着。

但它确实算是天文学圈子里的一个不可思议，它能以远超光速限制的方式旅行在宇宙里，也不足为奇了，神的颜色还真是有点意思。

既然它是所谓的勇气，那按照肥皂泡之神的那套世界观来解释，假如夏寻问它“这玩意儿为啥这么奇妙”，多半会得到“因为它鼓起了勇气让自己变奇妙”的答案吧。和肥皂泡之神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夏寻似乎渐渐能理解这家伙的思维模式了。

夏寻揉着有些血丝，因为观察过度而发酸的眼，暂停了观察。

总之，无论这位模特有多么神奇，自己要做的也没什么区别。

“我想先了解一下模特的……情感状况。”夏寻用指尖戳了戳肩膀，又滑又黏又软的造物主就躺在那儿，以世界上最漂亮的少女为自己的王座，“你说它很高兴，是吧？”

“嗯，这一次，你不必费尽力气去逗它开心，它已经是最高兴的状况了。”肥皂泡似乎挺享受被轻轻戳动。

夏寻得到了和自己预料相符的答案。

但她依旧不理解。

如果按之前的说法来看，这其中显然存在着一个矛盾……肥皂泡之神方才说过，这抹炙红是鼓起勇气，来这儿结束旅行的。那么，它就将被摄影师捕获，在硬盘里储存起来，再没有了能随时随地旅行的自由。

和无限的宇宙不同，硬盘是狭窄的……

即将迎来这样的结局，它真的能如此开心？

“它要被我拍下来，这和寻死差不多吧？”夏寻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并不是。”

“唔，那就是你之前牵线搭桥的时候，诓骗了它？”

“并不是如此，我不介意说谎，但这次不是。”肥皂泡之神轻轻滚动了一下，那角度仿佛是在调整自己的目光，让它能探向宇宙中的颜色，“事实上，它不是来寻死的，只是鼓起勇气，结束了自己的孤独。”

“结束孤独？”

夏寻稍作解读，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