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呃，开心……是挺开心的。”她没法儿否认这一点，“虽然感觉总有人倒贴过来，总有泛滥和无条件的爱，回头率百分百……真的很尴尬，但确实挺开心的。”
说到这里，夏寻的语速慢了许多，她想到了什么。
但肥皂泡之神先开口了：“无忧无虑的自由，吃好喝好，美貌，健康，不为金钱苦恼，没有人能伤害你，还有一路的畅通无阻，以及漂亮姑娘的吻。这一切都源于人类的基本欲望，也是所有矛盾的终极源头。”
“你都给了我……”
“是的。我说过了，你用快门记录的世界，让厌倦的我感到了新奇和喜悦。你能记录下世间万物的美好，但却只是个旁观者，过着乏味、疲惫，而且苦涩的人生。”
于是，借由夏寻的意外逝世，造物主在匆匆安排的这新一段人生里，让曾经的旁观者成为了亲历者。
是创造世界的造物主，对于深爱世界的人的嘉奖。
是厌倦一切的造物主，给继承人候补的一点甜头。
是热衷俗套故事的祂，为了看个爽所写的连续剧。
但它坦白一切后，却招来了夏寻的反感。
“我知道你是神，世间万物得按你的想法运作，但……我以为这辈子为你打工，帮你收集颜色，可以换来新的人生，从你手里讨来余生的自由。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在你的剧本里，按你的安排起舞，这挺讨厌的……”
哪怕听造物主说了好几句“喜欢”、“爱”之类的词，哪怕它可能都是真心实意，但夏寻很沮丧。也许灵魂里，崇尚自由和无拘无束的意志，本就是造物主的手笔，但它们都是夏寻的真心实意。
人生的一切，从一开始就被谱写完毕——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沮丧的了。
可夏寻这小小的抱怨，对造物主来讲无关痛痒。不仅如此，它那厚实无比的脸皮还砸了过来：
“我当然知道你是个自由的家伙，讨厌被人搞成提线木偶。你越是撅起嘴表达不满，越是挥手抗议，越是骂我，甚至试图弑神来反抗，我就越开心！毕竟，最后你都会乖乖照办嘛！你再回忆回忆，你忘了点什么？”
肥皂泡之神这直白的挑衅，让夏寻感觉暴怒，但意外的是，脑袋瓜子却非常冷静。
甚至一秒不到，就知道了肥皂泡之神想说什么。
“咱俩约定过的——‘夏寻要在未来原谅造物主’。”
“妈的，那不是你强买强卖，逼我跟你立的承诺？”
当时，还认认真真为它打工，过着走遍世界搜集颜色这种小日子的夏寻，为了拍摄遥远宇宙里的那抹勇气，确实和肥皂泡之神约定了这么一件事——有朝一日，要原谅它。原来这个承诺要用在现在……
夏寻感觉自己被坑惨了，额头甚至暴起了青筋。
“哦呵呵，但大师，约定就是约定。”
“你这狗日的，果然是那坨该死的肥皂泡。”夏寻咬牙切齿，活脱想要撕了造物主，“居然这么糟踏我的自由！之前装得很可爱，很温柔，结果……结果都是陷阱！”
夏寻也付诸行动了，用拳头，用牙，甚至抡起相机去砸，那暴怒的姿势，俨然是现在就打算用血腥的方式完成神权交替——可却让对方更为兴奋。
“你看，你这疯狂反抗却无可奈何的样子，真的好棒啊！呜，不愧是我钟爱的灵魂，不愧是我自己捏的脸，加起来可太赞了！欺负你真让我开心，啊……世界没有被无聊到发狂的我毁灭，都是因为还有你存在！”
第324章·旁观者
天空是蓝色的。
但在蓝色之下，秋季懒散的高积云，也在悠闲的游走不停。太阳的位置在更远的地方，它只将光线的一部分染了过来。高层的凉意很浓，但太阳光也因此而更舒服。
——这就是夏寻所感受到的景色了。
可惜她是累瘫了，大字型躺在天台地板上的，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根本没心思品味秋天的舒适感。
更糟糕的是，她在经历了五分钟的弑神尝试，并且都宣告失败后，体力不支瘫软了下来。所以那颗肥皂泡之神甚至还能在她头上耀武扬威，展示自己趋于完美、等同于圆周率的身体嘲笑夏寻。
“如此弱小的人类，还想妄图弑神？看吧，我毫发无损。”之类的，这家伙心里肯定是这么想。
但夏寻也没力气再干一场了。
她之前抡圆了砸的相机，万幸没有磕磕碰碰到，而且剧烈的摇晃也没让相机出什么毛病，总归是没有损失。现在，昂贵的相机正躺在她肚子上，既像是安慰主人不要灰心，又像是来抱怨主人乱用自己。
肥皂泡之神飞到了夏寻头顶。
阳光穿过它的身躯，被淡化、却被染上了奇异的五光十色，暖和的拍在夏寻脸上——为她带来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虚幻感……但夏寻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她合上眼，鲜活的记忆随之浮现，而在每一段故事里头，都存在着这样的虚幻。
“比如……夏家。”
“嗯？”
“你把我安排到这座城市来，大概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让我当这个夏家二小姐？”
“是啊。”现在，肥皂泡之神完全没有保留了，“第一夜的时候……也就是你被我丢到这座城市来的第一夜，还记得吗？你抱怨我什么新手装备都没给你，但其实是给了的。身份证上的地址，那可不是我乱填的。”
“哦，那按你的剧本……我第一夜就要去夏家？”夏寻喘匀呼吸，稍稍恢复了些精力。虽然酸而无力的感觉在全身袭来，但脑子却清晰得异常，“在那个家族上下的茫然里，开始幸福的生活吗？”
“差不多吧……不过后来你也去了，也满足了我的观影需求，所以我没什么可抱怨的。”
这就是夏寻感觉到的虚幻。
财富、地位、优渥而奢侈的生活，还有许多人无条件泛滥的爱。夏寻又合上了眼，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很有魅力，但也有一层挥之不去的虚幻。现在倒是很好理解了，这都是神安排好的，仅此而已。
大概，她自己也是如此吧。
夏寻稍稍叹了一口气，可又想到了自己所走的路。
“那你安排眠羽收养我，是临时加的戏，还是单纯的分支路线呢？”她的声音充满消沉，“还是说，你想看很多妹子抢一个夏寻的戏码，所以才让眠羽出场的？”
以青蓝色天空为背景，那颗悬于夏寻正上方的肥皂泡，摇晃着表示了否定。它向左，再向右，每次周期运动，都有一个“不”字藏在里头。
然后，它对着夏寻失望的脸庞——
“有时，编剧将故事写好，却要被恣意妄为的大牌演员挑剔。”
“……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我千辛万苦才请来的女主角，您就根本不喜欢我的剧本。所以，您自己个儿跑出去，邂逅了那个女孩子。那不是我安排的，只是单纯的……属于你们人类的邂逅。”
一瞬间，刚刚的疲乏全都消失不见了。不知哪里跑出来的精力，支撑着夏寻从地板上坐了起来，然后笔直的盯着肥皂泡之神：“真的……不是你安排的？”
“嗯，眠羽拥有一份完整神权。即便你让我干涉，修改她的心意，去爱上什么别的人，去过另一种人生，也是基本做不到的。关于这一点，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肥皂泡之神用非常遗憾的口吻说完，接着道。
“在我为你安排了那个家族，赠予你无条件的爱时，你也试图让他们遗忘掉你，来反抗我的爱……然后结果是什么？”
夏寻一脸尴尬，她还记得，被夏家带去很高级的餐厅美餐了一顿，准备让所有人忘了自己，然后霸王餐走人从此一刀两断——结果因为神权难以干涉神的安排，最后还是继续当她的夏丽苏去了。
也许一些小影响会有，但造物主的肥皂剧剧本里头，那一堆的烂俗角色，却没有分发到眠羽手里。
造物主用充满遗憾的无趣口吻，轻声道：“人家把自己藏在世界的最角落，一直在孤独的茧里孤高的活着……但你呀，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满二十四小时，还真就能找到人家那儿，敲开门，把她给泡到手。”
“过奖了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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