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调色盘 第419章

那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对她们这些没近视的人来讲也是如此。像是小孩子第一次来到高楼，忍不住将脸贴在落地窗上俯瞰城市，将汗水和油脂抹在了玻璃上一样复杂。但被抹出来的，却奇迹般的是一副名画般的景象。

转转倒是还能理解，因为这是F0.9的可怖光圈全开，理所当然会模糊掉万物。那些被模糊的颜色混淆在一起，相当漂亮……可夏寻为啥要拍这种东西嘛，看起来就跟初学者攒了好久的钱，第一次买到F1.4的镜头，不管有没有必要都要全开一样拙劣。

嗯？

她凑近了之后，发现了些东西，一抹细微的闪亮。

她又凑近了几公分，用绝对会被父母骂的距离去看手机——然后，她看见了，在这模糊一片里，唯一清晰的两样东西。夏寻没有跑焦，一寸也没有。

小小的香水瓶，被精准无比的定格在画面的正中心，分毫不差。

只有凑近之后，才能发现它的清晰。

而且，它被湿润过的身躯，展示出了别样的浓郁颜色。

“据我分析，得靠近才看得清被拍的这个东西……”眠羽也在同时发现了夏寻的意图，她的理性恢复着正常运作，“但这确实凸显了被拍的这瓶香水。”

瓶口的水珠映出亮光，吸引了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凑近手机——然后看见清晰的香水。这个吸引人的过程，本就是一种凸显的手段。

但眠羽很好奇：“其他瓶子为什么不清晰嘛？不都是摆在差不多的位置……那个叫什么，景深？景深应该是一样的……唔？”

正当她想使用自己没学会多少的知识来质疑时，她想起了拍摄之前的第一项布置——夏寻要求微调过其他香水的位置……

以被拍的那瓶为中心，从里到外，越靠外的香水瓶，就会被调整越宽的距离。从毫米、几毫米的邻居，再到一厘米的远邻，再到最靠边，这微小的调整，让任何一瓶香水都没有资格和被拍摄的那家伙一起变得清晰起来。

这也意味着，从一开始，夏寻就已经想好了这连贯的成熟构图。

“怪不得拍得这么快……”

观众压抑着内心的惊讶，看够了那瓶被凸显的香水瓶，终于将头抬起，不再用这种有害视力的距离看手机——却也因此，姗姗来迟的发现了夏寻埋下的最后一笔。

“……卧槽？！”

“怎么了。”

“眠老板你的脖子好漂亮。”

眠羽下意识的捂住脖子，总感觉转转这家伙又要当着夏寻的面做一些坏事——但有点不对。转转是眯着眼看手机屏幕的，看的是纸片人眠羽，而不是现实里活生生的眠羽。

转转在抬起头，将目光拉远的过程里，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眼睛会随着人的视距而变焦，但变焦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有非常短暂的一瞬是模糊的。但就是在那一瞬，她发现香水柜旁的眠羽，变得清晰了……

少女将花束放下，驻足回首，看向画面正中心的香水瓶。

画面中的少女，本来也是被大光圈模糊的那个对象……本该如此才对。

收好相机的夏寻，带着点小兴奋在一旁忽然吱了声：“事实上，我们能将这个世界观测清晰，一大部分原因是大脑进行了绘制。它发挥自己的机能，补完眼睛所获取到的信息。”

虽然这三个观众都没有扭头过来听，反而还在一前一后的拧着头，尝试复刻转转之前感觉到的东西，但夏寻还是用食指点了点头自己的头，示意大脑就在里面。

“比如你甚至可以用眯起眼，模糊视觉的办法，一定程度的看清楚马赛克的内容……这是大脑进行了关联的内部绘制，自作主张的补充了画面细节。”

她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这张照片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先是以小部分的画面焦点，吸引人凑近过去看，紧接着，当人看完了想拉开距离，那一瞬的视觉模糊就会将画面里的眠羽捕捉，大脑也会在人反应不过来的一瞬，对模糊的眠羽进行二次绘制。其结果，就是一位漂亮少女的倩影，在观影者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白皙的肌肤，驻足的动作，但却没有露出脸蛋，给了人双重遐想：刚刚怎么这妹子变清晰了？！再试一试！怎么这妹子不露脸的啊！明明那么好看……

这是夏寻藏在照片里面，对自家眠老板的别扭炫耀：她好看吧？但没人能真正看清画面里的她！即是遮遮掩掩，又是大肆炫耀，两种矛盾被镜头语言所融汇，最后变成了一句只有夏寻自己知道的话——

这姑娘是我的。

虽然掺杂了如此多的个人情感，但夏寻打死也不会说给她们听。

取而代之，她准备了另一套说辞。

“一般你们用香水的时候，会抹或者喷在那些脉搏活跃，同时比较容易散发的地方，是吧？比如脖颈的肌肤。”

收拾好一切的夏寻走了过去，从三人的背后伸手指了指画面。

“所以我让眠老板穿连衣裙，把脖颈、后颈之类的地方露出来，同时靠近我们想拍的香水……毕竟这是香水摄影，这种程度的暗示是必要的效果。”

那介于清晰与模糊的肌肤，是如此让人怦然心动，而熟悉香水的女性群体，则会立刻联想到“香水应该使用在那里”。起码，转转和坊主立刻领会了这层意思，脸上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惊叹。

“等等……还有你之前的两张照片……”

一直没有开口的坊主，忽然想到了更多应该与之关联的地方。

第一张，是展示少女小腿、脚踝、足的摄影，那里也同样是使用香水频率很高的地方……第二张，则是少女细嗅花香——这个动作关联了人的嗅觉，因为那都是常见的花，人人都嗅过味道，会自然而然的联想起来……

坊主这才意识到，这一组三张，用精妙的暗示和互相关联，将香水的主题诠释得淋漓尽致。

就像是能读懂这位三十岁美阿姨的心一样，夏寻的话语轻盈出现在坊主的耳边。

“你的委托已经完成，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我无话可说，需要支付多少酬劳都可以。”

坊主也自然而然给出了应有的回复，现在她的心境，不再是图谋着拉拢和夏家的关系，借此牟利。而是单纯的因为自己用心调制的香水，遇到了一名好摄影师，因此而生的喜悦和纯粹。

“嗯，委托人满意就好。”夏寻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工作圆满完成，“照片会再进行细微调整的后期，然后我会一起打包发给你。”

“好的好的。”

“那我们就赶紧办完接下来的事吧？”

第343章·两份邀请（三更）

接下来的事情？

坊主很诧异，难道还要拍吗？还是别的什么？

但她发现，夏寻并不是看着她说的，而是对着那位模特·眠老板，起码夏寻是这么称呼她的。思考了一阵，坊主才恍然想起，她们这帮人会驾临这种小小的香水会所，其实只是为了挑一支香水……确实，这还真是没办呢。

而这份工作的委托，耽误了她们的行程……这使坊主心有内疚。

“有中意的味道吗？”所以，现在的她想做一名纯粹的香水推荐者，而不仅仅是试图以香水来讨好关系。

被夏寻和坊主这么看着，眠羽也没有吭声，看起来满是踌躇。但实际上，她只是还没有从当模特的状态里调整回来，又因为夏寻把她拍得很好看，甚至还把自己来这儿的目的给忘掉了……香水，对，是来挑香水的……

被要求换衣服上场之前，眠羽认认真真的选了许多，然后一一用试香纸将味道抹上，静静观察她们的香调变化——但经过这么一折腾，那本就繁杂的味道，眠羽一下子就都给搞混了……完全不知道之前自己是怎么选的了。

将这些问题如实说出来后，眠羽又小声道：“再选的话会很耽误香坊运营，不如……下次再来吧？”

为了接待她们，坊主甚至暂时性的赶走了一些贵妇会员，再霸占着人家的会所不放，对人家的损失就会越大吧？所以哪怕这儿聚集着数个房间，几十个玻璃柜，数以万计瓶的香水，眠羽也没法儿立刻就找到合适的。

坊主当然不介意：“请慢慢挑选，接待你们，就是香坊的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