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第345章·别（下）
不由自主的，手机从眠羽的手中滑落，直直的掉在地上，甩出了一声听起来会碎掉的声音。但眠羽完全没那个心情低头去确认。她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并且怀疑自己的耳朵。
夏寻要邀请我当模特？！
诡异……她只有这么一个感想。
诚然，这是她期盼了很久的事。家里住着一位水平总被妹子们吹爆的摄影师，而这位摄影师经常流连于各种妹子之间以拍她们为兴趣和职业——却完全不对家里的萌妹子（眠羽自我感觉的）表露出“想拍”的念头。
哪怕一次都没有！
但现在，比起狂喜，眠羽只觉得诡异。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她眯着眼，年轻漂亮的脸蛋也因疑惑而拧出许多皱纹，“你肯定心怀不轨，这又是什么逗我开心的新花样吗？还是说……是欺负人的新手段？”
夏寻没有作答，只是维持着那无懈可击的微笑，看起来美不胜收。但眠羽的理性正在疯狂报警，她笃定，这家伙绝对藏着一个大阴谋，现在就要对自己亮出来了！
但……如果这不是阴谋呢？兴许只是迟来的，摄影师发现了自家老板其实也挺好看，挺值得一拍呢？这就像人类往往对身边的亲人无礼，却对陌生人客气谦卑一样？再通俗点，就是总觉得已经夹进碗里的肉，没有锅里还没夹的香……
这一丝遐想，瞬间主导了眠羽的心，也许夏寻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坏吧？她想。
“真的要拍我吗？”
“嗯。”
“以前怎么没拍呢？”
“担心伤害你。”夏寻非常认真的说，这就是真正的理由，她不想拿走眠羽灵魂里的那抹湛蓝。
眠羽有些摸不着头脑，为自己摄影而已，又不是相机刚刚被发明出来的时候，人们觉得摄影会摄走灵魂，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才对呀……还是说，是担心拍丑了，眠羽自己会因此而受到打击？也不对啊，夏寻是个绝对自信的人，眠羽就没见过这么自信得理所当然的人……
要不然，眠羽也不会轻而易举就被她吸引住。
果然有鬼，她又一次确信。
夏寻的微笑淡了些，像是云被风吹散了几缕，但她的语气变得更为诚恳：“可以吗？不是为了任何工作，拍出来的照片也只在你我之间交流，不会给别的任何人看。然后……我保证会倾尽全力来。”
“……其实，你想为我拍照，我当然会很高兴的接受。”眠羽说。哪怕知道夏寻肯定要搞什么鬼，她也会努力站在她的镜头前，在最近的距离听她按下的快门声。
这让夏寻一脸开心，看见她的反应，眠羽也开心了起来。
接着，眠羽将因为在沙发上乱动而发皱的过膝袜再次拉紧，又把不修边幅的碎发拢齐，已经开始准备面对镜头了。而需要做的准备当然不仅如此，还得去好好洗个澡，仔细挑身衣服，再做个发型什么的……
“那我去准备？你肯定也要布置吧？打灯什么的？”
“不用。”
“哼哼，我家的摄影师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每次跟着夏寻去她的工作现场，眠羽都会无比认真的从头到尾观察个遍，所以意外的清楚这位摄影师的工作方式。很多时候，她都会用聪明的方式利用环境和大自然进行摄影，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打个板子，打几盏灯，拍什么都千篇一律。
这次，眠羽也很期待，因为她的聪明要为自己而服务了。
但夏寻摇了摇头：“没有，但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
“嗯？”
她扬起相机，食指流畅的开了机。镜头对焦马达检测到接口协议，将光圈叶片开启。那被镀上醇厚色彩的镜片，开始观察这个世界的光。夏寻用右眼穿过取景器，分享着镜头看见的世界：一位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的少女。
她很漂亮。
如果要夏寻定义的话，大概是世界上第二漂亮的姑娘吧？嗯，只比自己差一点点。在家养了四年基本没修剪过的长发，在家宅了四年白皙健康的肌肤，还有那双被爱情蒙住但始终充满理性的矛盾眼神。
带帽子和衣兜、毛茸茸的睡衣上有很多洗不掉的污渍，那都是吃饭时太急而留下的，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夏寻的勋章吧。稍厚的白色过膝袜倒是非常干净，因为她几乎不穿拖鞋，所以脏了就丢掉……这正是她在家里自认最舒适的打扮。
当然，还有环绕着她的那些电子器材。手机也好，平板电脑也好，笔记本电脑也好，每块不同的屏幕都是她观察世界的唯一方法。
更可爱的是，现在的她很慌乱：“别拍！我现在乱糟糟的，还没……还没洗澡！至少等我去洗个澡！”该死的夏寻，突然就举起了相机，这可怎么办嘛。
幸好，清脆的快门声迟迟没有来到，只有夏寻那富有韵律的话音。
“其实，和平常一样的你，和平常一样的沙发，还有这个家……我只想拍这些。”
“……有什么好拍的嘛，天天都见得到，那么平常普通……就、就非要用相机留一张吗！？”
“这就是相机的存在意义。”
她还是没有按下快门，虽然眠羽的每个举动、每个表情的改变，都在引诱她的手指去按下。但还不到时候……画面中的她，还没有露出笑容。
该怎么样做呢？夏寻问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以来，见过许多次眠羽高兴的脸蛋。很多次，象征理性的湛蓝色，都会在她的眼中溢出光彩。在夏寻没有下定决心的以前，眠羽的心扉彻底向她敞开过多次……
可真正想付诸行动的现在，这很难，就连让眠羽笑一下都要绞尽脑汁……
眠羽看起来仍然很慌乱，没有女孩子会乐意在自己不好看的时候被拍。尤其，是在举着相机的恋人面前。她的眼神游离不定，不断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仪表，但嘴里一直抱怨着夏寻的坏心眼。在她看来，这就是夏寻这次恶作剧的方式了。
“我能不能起码去换身衣服？你这个坏蛋。”
“别按啊啊啊啊，好不容易被你拍一次，求求你不要这么玩弄我的感情……”
“寻哥饶了我，不要啊！！”
“……你怎么没按？果然又是逗我玩……该死啊，我的平静生活怎么就被你给搅和了？”
相机遮住了夏寻的表情，眠羽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她仍然觉得，这只是个有点过分的玩笑。在这之后，八成又会一起拉上窗帘，在昏暗的台灯下探讨一些有趣的饭后运动吧？
在稍显漫长的沉默之后，夏寻不想再动摇自己的决心了。
于是——她开口。
想唤醒在那灵魂深处，沉睡了太久的色彩，也想让这位少女的展露笑容。
“眠羽，阳台上的花盆……”
“等等，那是花盆吗？”趁着话匣子还没关上，眠羽的语速飞快，“破快递盒跟胶布缠的，怎么就叫花盆了？啊我懂了，你要嘲笑我，拍我还不如拍那个花盆？”
夏寻笑了笑，说：“里面的香料种子，早晚要浇一次水，确保它能很快发芽。但发芽之后就要减缓浇水次数，取而代之，要多让它晒晒太阳，有时候还要松松土，让它的根能更好的伸展……但放在阳台上，它们很容易招虫，毕竟是香料，所以得很花心思。”
这让眠羽一脸诧异，怎么突然说这个？今天的夏寻好像很奇怪。
而且，那盆香料还真是麻烦啊，这得多花心思啊？人生就该浪费在发呆之中，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这么多的辛苦呢？更可怕的是，到头来夏寻隔三差五出门，这差事就变成自己的了……
“眠老板，我要跟比你漂亮的妹子出门旅游拍片，你就在家照顾下我的植物吧。”
这既定的未来，甚至在眠羽的脑海里有声音了，该死。
“——但你不要担心，我会负责照料它们的。”但夏寻如此说。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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