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者卷轴
感受着自己与芬恩之间最后一点联系的彻底消散,肯尼斯闭上了眼睛,回顾着芬恩最后挥出的那一击,无奈而充满自嘲意味地摇了摇头。
大概,这会是自己在魔道之路上所遇到的第一个失败,也是最后一个失败吧。
因为自己的疏漏而导致原本应该被自己握在手中的王牌落入敌人之手,并最终成为将自己的从者淘汰出局的,无法逾越的障碍,如果说有谁要为此负责的话,那么肯定只有埃尔梅罗阁下自己,也只能是埃尔梅罗阁下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在圣遗物的搜集与接收上有所疏忽的话,如果自己不是有着仅仅只将初始的御三家看作对手的过分自信的话……
可惜没有如果。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蓝色正装,将刚才使用令咒之时扯下的手套重新戴上之后,他将双手负于身后,昂首向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工厂之外走去,带着他仅存的魔术礼装月灵髓液,带着阿其波卢德家神童当主的荣耀与自傲,向着自己的结局走去。
阿其波卢德家的埃尔梅罗阁下可不会选择向圣堂教会乞求庇护,也没有丢人低劣到会因为失去自己的从者就惊慌失措,连自己身为时钟塔十二君主之一的气度与荣耀都忘个精光的程度,作为最传统的老派贵族魔术师,他的选择是向Rider的御主发起一场永远不可能获得胜利的魔术师对决,即使是以自己毕生所学和自己的生命为赌注,也要向那个御使着Rider的魔术师证明一件事。
Lancer输给Rider,并不意味着他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有在魔道的造诣上输给Rider的御主。
让我看看你会在我面前表现出什么样的模样来吧,薇珀·维尔维特……
……
摇摇欲坠的钢铁管道之下,塞莉尔正很无奈地摆弄着昏迷不醒的薇珀,看着这个被自己未尽全力的战斗余波给震得昏迷过去了的倒霉孩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么脆弱的身体可不行啊……感觉就像是那些出生的时候就先天不良的幼崽一样,完全没有资格和底气去和别人争抢生存所必须的资源嘛。”
又抓着薇珀的肩膀摇晃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什么苏醒过来的迹象,甚至连生命气息都开始变得有些微弱之后,塞莉尔摇着头叹了口气,轻轻咬开了自己的手指,将一滴如黄金一般璀璨的金色血液从指尖的伤口处挤了出来,然后以手指灵巧地撬开了薇珀紧闭的牙关,将手指放入了对方的口中,一边轻柔地将自己的血液涂抹在薇珀的舌头上,刺激着她下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一边用母亲看待身体虚弱的孩子一般的态度向系统询问道:
“系统,你说这样子,会不会让她的身体变好一点?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长得比较娇小一点,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结果现在看下来,她完全就是那种身体不好又长不大的类型,总觉得如果不帮帮她的话,她就会在不远的未来被某个大家伙给一口吃掉……”
“咳咳,嗯咳……”
系统难得地没有直接作出简明扼要的回答,而是在那里像是强忍着什么情绪一样憋了好久,久到被塞莉尔喂血的薇珀都已经忍不住发出了悠悠醒转过来的呻吟之后,才用别扭无比的声音回答道:
“如果我告诉你,没有你的介入,她也一样能安然长大的话,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做没用的事情?”
“唔嗯,我觉得不可能……她这么小,身体还这么弱,怎么和别人竞争生存所必需的资源啊?”
“她又不是像你这样必须依靠强大的肉体去争抢食物的野兽,身体不行的话,她还有脑子啊,别的不说,虽然这个家伙现在还很稚嫩很不成熟,但是在正常的发展轨迹上,她可是能够成为依靠智慧与谋略就让其他人感到畏惧与敬重的埃尔梅罗二世啊……不过现在嘛,可就说不好了。”
按照正常的发展轨迹,薇珀将会成为一个依靠智谋与眼力在时钟塔立足的出色人民教师,属于毫无疑问的辅助型智力角色,而塞莉尔则是属于一身能抗能打的高级被动,输出全靠A的强攻力量型角色,怎么看都是定位完全不同的两种角色。可而现在,塞莉尔将自己的血液喂给了还没成长成熟的薇珀,希望通过补强弱势的体力与防御的方式来调整一下薇珀的成长道路,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可就很难说得清楚了。
毫无疑问的,在眼下的实力对比上,塞莉尔是处于拥有绝对优势的一方,所以当她亲自将血液授予只是普通人类魔术师的薇珀的时候,那份活性超乎想象的兽之血将会直接压制住她身上原本的人类血脉,并将她的身体向着与塞莉尔接近的方向进行调整与改造,不过因为授血的数量并不多,能够改造到什么样的程度,还需要薇珀继续成长个几年之后才看得出来,而她要怎么开发利用自己身体的能力,就又是另一个难以揣摩的问题了……
看着薇珀身上几乎是被完全重组了的巨量命运集束波动,系统摇了摇头,默默在心里期待起了这个原本能够成为主角的孩子的未来来。
“唔……嗯姆……”薇珀的小嘴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呢喃,她的双眼勉勉强强地重新睁了开来,像是还没有睡醒一般下意识地舔了舔塞莉尔还没有抽出的手指,“为什么……身上好痛,我已经死了吗?”
“没有哦,Master……你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塞莉尔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很好奇地舔了一下还挂着从薇珀口中带出的水线的手指,然后微笑着对捂着脑袋一脸迷茫的薇珀问道:
“和Lancer的战斗已经结束了,Master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呢?”
“和Lancer的战斗……哦,噢,我想起来了,肯尼斯导师!”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薇珀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塞莉尔的蛇身上跳了起来,一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变化的紧张模样,自顾自地碎碎念道:
“遭了遭了遭了,Rider你和Lancer打得那么惊天动地,肯尼斯导师说不定已经被你们两个战斗的余波给害了……”
“哼,别用你这样三流的窃贼的眼界与见识来揣测于我,薇珀·维尔维特……”
“噫!”
薇珀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般,整个人都猛地僵在了原地,冷汗开始迅速地浸透了她的背心与发丝,好不容易才通过深呼吸将自己像是一面大鼓一般波动的心跳平息下来之后,她的身体不住地打着颤,好半天才勉勉强强地转过了半个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不远之外的墙边的肯尼斯,原本在心里提前演练过的腹稿就像是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彻底地变成了空白,她对着面带轻蔑的肯尼斯“嗯嗯啊啊”地支吾了半天,却连一句像样的开场白都说不出来。
“来之前还和我说什么要独自面对Lancer御主的大话呢,笨蛋Master……”
塞莉尔摇了摇头,将像是突然被人变成了僵尸的薇珀抱了起来,用自己温暖的体温缓解着她身上的僵冷,而看到塞莉尔用如此温和的态度对待薇珀,肯尼斯眼里的傲慢稍稍地泛起了一点涟漪,随后马上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阁下在面对一场生死对决之时,应该拥有的态度来。
或许确实如Lancer所说的那样,Rider并不是自己能够使用好的从者吧……那种把本该居于主导之位的御主当做无知孩子一般宠溺关爱的态度,可不是埃尔梅罗阁下能够接受的东西。
“薇珀·维尔维特。”
“在,在!”
像是在课堂上被班主任点名的小学生一般,薇珀下意识地做出了自己应该做出的回答,不过这一次肯尼斯却并没有像两人上一次这般对话之时,以一个看似吹捧实则将薇珀贬斥得一无是处的发言作为开局,他只是很简单地对着被塞莉尔抱在怀里的薇珀行了一个属于贵族魔术师的正式礼仪,在承认薇珀能够算得上是自己对手之后,才心态平和地说道:
“令人惊讶的成绩,虽然是凭借着一个从我手中偷窃而去的圣遗物,但是却能与被召唤出来的从者Rider达成如此程度的攻势,并指挥着她在正面的对决之中胜过由我御使的从者Lancer,你在临场观察与指挥上的才能,值得我给予承认。”
“不,不是的,我不是,我没有……”
被塞莉尔抱在怀里的薇珀急切地摇起了头,肯尼斯或许不清楚,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这场圣杯战争中都干了些什么?除了一开始请塞莉尔吃了几顿饭,然后带着她在城里乱跑了一会儿之后,就再没有干涉过塞莉尔的行动与战斗,肯尼斯所说的什么指挥什么临场观察能力,完完全全就和她薇珀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那都是塞莉尔自己做出了决断然后仗着自己绝对的武力优势直接平A过去而已,根本没有任何的智略和布局在里面,也对薇珀想要证明自己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意义,肯尼斯如此郑重其事的承认,她真的不可能接下。
“但,那也只是意味着你在与自己从者的配合之中,胜过了我与Lancer的组合而已,或者说得干脆直接一点,是Rider的性能超过了Lancer而已……我,君主·埃尔梅罗,可还没有在与你的对决中败北。”
然后,肯尼斯就说出了让薇珀心跳险些空掉数拍的话语,并脱下了一只被他戴在手上的白色手套,向着薇珀所在这边的地面上丢了下去。
“所以现在,我要向你发起一场决斗的邀请,薇珀·维尔维特小姐受伤猎户的披风希望作为我的弟子,你能够在这场属于魔术师之间的真正对决中也能有出色的表现,让我,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能够心服口服地承认自己的失败,并接受失败者应有的死亡结局。”
“不,不是这样的,肯尼斯导师,我不是为了,不是为了在战场上和你厮杀,才偷,偷偷拿走你的圣遗物的……”
薇珀拼命地摇起了头,试图向肯尼斯辩解什么,但只换来了肯尼斯不屑的一阵冷笑。
“不是这样?薇珀小姐,既然你选择以御主的身份登上了圣杯战争这个舞台,就意味着你已经看过并接受了圣杯战争的规则,是以一个成熟魔术师的姿态,以一个做好了厮杀准备的魔术师的身份,参与到圣杯战争这场只会留下一对胜利者的死斗中来的……不要再用这些小孩子都不会信的戏言,来玷污你作为魔术师的身份与荣耀了,好吗?虽然维尔维特家不是什么有出色传承的魔道世家,但好歹你也是正式成为时钟塔的学员,并以我弟子的身份在我门下学习过一段时间的魔术师,露出这般怯懦无能的鼠辈之相,只会让我的荣耀也一并蒙羞啊。”
薇珀的头更不敢抬起来了,肯尼斯的话语就像是一把把利剑,从她防御最为薄弱的部分,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防,将那一个个从未完全愈合过的旧伤全都重新揭开,把她的心思搅乱得一塌糊涂,原本还准备与肯尼斯据理力争的心思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瓦解殆尽,而薇珀本身本就不够坚定的斗志,也因此而变得无比消沉了起来。
“让人失望啊,薇珀·维尔维特。时钟塔的天才,矿物科的君主居然在圣杯战争中输给了一个连接受决斗邀请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这可真是埃尔梅罗阁下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哦,对了,你连男性都不是,那倒不能称呼你为懦夫了。”
“好了,让你的从者动手吧,干脆利落地结束我的性命,然后将埃尔梅罗阁下的头颅作为你荣耀的武功,拿出去宣扬炫耀吧……不会有人知道发生在我们之间的这段对话,除了活下来的你,还有注定要消失离开的Rider,多好的机会,不是吗?”
肯尼斯露出了一个略显失望的神情,然后指挥着自己最后的月灵髓液在自己的身旁构建起了用以应对塞莉尔攻击的防御,虽然他很清楚月灵髓液的防御能力在塞莉尔那堪称天灾级别的力量面前,和不存在没有任何区别,但作为阿其波卢德的当主,时钟塔的君主,他不容许自己不做任何抵抗就被人斩下首级,哪怕对方是神话中的天灾凶神,也是如此。
“你想死的话,我就满足你好了。”
塞莉尔对于肯尼斯和薇珀之间的思想碰撞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她只是简单地点头同意了肯尼斯寻死的想法,然后将自己的尾巴蜷起,准备用一个简单快捷的尾鞭,直接把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以物理性的方式直接抹除掉。
并不算用力的尾鞭甩出,空气瞬间被排斥开去,形成了巨大到让肯尼斯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站姿与月灵髓液防御的风压,感受着那远非人类魔术师能够匹敌抗衡的巨大力量,肯尼斯闭上了双眼,将自己最后的魔力全部注入到了身前的月灵髓液之中,让它们达到了对物理防御的极致对策形态,也将自己的荣耀与过往全都压在了上面,只等待那已经不是常理所能度量的天灾将月灵髓液和自己一起摧毁,将埃尔梅罗阁下的一切全都毁灭。
所幸,自己最后做出了送走索拉的决定吧。她还只是自己的未婚妻而已,还没有完全地和自己绑死在一架战车之上,即使是自己在此时死去,受到影响的也仅仅只是阿其波卢德家及其分支而已,索拉还能够重新开始另一段新的生活,重新找一个让她更喜欢的魔术师作为联姻对象……
狂暴的风已经越来越近了,肯尼斯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脸庞正在因为狂暴的风压而变形,也能感受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月灵髓液在还没有正式接触对方的攻击之时,就已经出现了无可挽回的形变,不过很奇怪的,越是感受到这种无法对抗匹敌的力量,他的心里就显得越是平静,就好像即将被击中的对象并非自己一样。
不过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妙呢?正面吃下这一击的话,自己身上所继承的阿其波卢德家的魔术刻印,恐怕要和自己的身体一起,彻底被毁灭掉了吧?啧,有些欠缺考量了啊,被这个不成器的弟子给气到无法理智思考了吗?这要是让阿其波卢德家的源流传承彻底断绝了的话,自己可就是个罪人了……
“不要!!!”
那是一个清澈而撕心裂肺的女声,还带着点稚嫩的音色之中满满的都是恐惧与绝望,就像是在灾难面前,哭喊着想让自己即将逝去的亲人不要死的女孩一样。
然后,引动风暴的源头,就这么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