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鸾
这个老妖怪的请求，怕不又是什么人肉抱枕、津液之类的吧？
因为不知道这次前往灯笼山后，还能否平安归来，所以提前预支一下出手对敌的报酬？
在白水秋心里忐忑的时候，鹫峰紫苑也不动声色地往她身上扫了一遍，然后面色一正，脸上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七十年前，纱奈在灯笼山上遭遇到的所有事情，小秋你应该都已经一清二楚了吧？”
“是的……”
白水秋轻轻点了点头。
关于人符的事情，她是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但当时还不清楚白莲的根底，以及祂和九菊一派、芦屋道满的渊源，直到和雨师神见面一叙以后，才知道纱奈当年所做的那个选择背后的多重原因。只是……这和鹫峰紫苑要提的请求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要说的就是……”
这一刻，鹫峰紫苑的语气听起来无比认真：“不管日后在灯笼山上发生了什么，哪怕是最糟糕的局面出现，甚至小秋你真的被白莲吞噬……我都希望你不要效仿当年的白水纱奈，采取燃烧灵魂那样极端的手段。”
白水秋眸光一动。
这个请求的内容，是在她的预料之外的。
对面，鹫峰紫苑直视着她的双眼，用少见的郑重语气，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你的灵魂坚韧程度，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所有人类中最强大的几个之一，远比当年的阿葵更强，也丝毫不逊色于白水纱奈。
就算是被白莲吞噬了，祂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你消化掉，而是需要经过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
只要灵魂还在，那么一切就都还有可能，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和绿都会倾尽全力将你从祂那里救回来，并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恢复过来。
这种事情的确少有成功的先例，但也并非毫无可能，以我和那个女人联手，未必不能做到。
但如果连灵魂都消散于无形……
那就真的是彻底不存在了，并且再也无可挽回。没有什么结果会比这个更糟糕了。
这就是我的请求，我想，那个女人，还有你身边的惠子、飞鸟、千代神主……应该也都是这么想的。”
白水纱奈的事情，其实并非个例。
回想起来，其实当年的阿葵内亲王，也几乎是同样的死法。
虽然后者并不是用人符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喝令鹫峰紫苑将自己杀死，但两者做法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以自身的万劫不复为代价，覆灭妖物祸乱人间的意图。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雨女和老妖怪居然还有着一个罕见的相同点。
因此，鹫峰紫苑现在所说的话，或许也包含了雨女的意思。
——当然了，雨女肯定没想让鹫峰紫苑趁着白水秋洗澡的时候，跑到浴室里面来说这件事情，也不知道前者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就在神社附近的话，按理说是不会放任老妖怪这么做的……
这些心思，在白水秋心里一晃而过。
最后一句话的话音落下后，鹫峰紫苑就目光定定地看着白水秋，轻声道：“这个请求，你会答应吗，小秋？”
白水秋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着鹫峰紫苑目不转睛的注视，也将自己的脸色微微一整，用同样认真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回应道：
“我会的。”
她的确不打算采取纱奈和阿葵那样的做法，无论是在老妖怪提起这个请求之前，还是现在。
——作为一名好不容易拥有了重活一次机会的穿越者，白水秋还是很惜命的，在有机会能够活下来的情况下，绝对不想像当年的纱奈那样，无声无息地葬身于灯笼山的黑潭之中。那个结果不管怎么想都太过悲惨了，也太过难以忍受了。
而且还有雨师神……
虽然这位龙神说自己没有把握消灭白莲，但作为存活数千年的老牌神明，不可能没有一些压箱底的手段。
哪怕胜算不是很高，但也没到非要用同归于尽来解决的地步。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不过没有这个打算是一回事，但这并不妨碍白水秋在相隔树百年的现在，对这两位前辈生出几分由衷的敬佩。
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毅然放弃自己的生命，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做出来的。
“那我就放心了。”
得到白水秋的回应后，鹫峰紫苑嘴角微勾，然后慢慢抬起双臂，做了一个伸懒腰的动作，S形的身材曲线被这个动作淋漓尽致地勾勒了出来，一双人心更是让白水秋的目光被不自觉地吸引过去，然后很快就又红着脸挪开视线。
不管怎么说……
在浴缸里面谈论这种事情，也有点太羞耻了。
而且白水秋现在也有点迟疑，自己究竟是要无视鹫峰紫苑的目光，直接起身出去擦拭身体，还是坐在这里多泡一会儿，等着鹫峰紫苑先出去……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女人本身的体温有点高，还是心理上的错觉，白水秋总觉得浴缸内的水似乎变热了一些。
“咕咚——”
鹫峰紫苑视线落在白水秋身上，轻舔了一下嘴唇，做出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今天晚上要一起睡吗，小秋？再过不久就要一起迎战大boss了，在真正的战斗到来之前，不应该提前培养一下彼此的默契度吗？”
鹫峰紫苑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认真，而吐露出来的话语，更是让白水秋撇了撇嘴，心里腹诽了几句：什么默契需要用一起睡觉的方式来培养……难道要在被窝里练习法术？
而且真要说起来，白水秋和鹫峰紫苑一起并肩作战的次数也够多了，在她所有的式神里面，仅次于风狸。
而且风狸在最近的几次战斗中已经不怎么太出手，因为面对的敌人实力越来越强的缘故，小东西主要承担起了探测感知的作用。
真要提高默契，反而应该是在鹫峰紫苑和雨女之间。
毕竟这两位一个用火，一个用水，不说水火不容，至少相性是不太符合的，如果战斗的时候一个配合不好，很可能会导致双方的攻击相互抵消，形成水蒸气，那就是一加一小于一的效果了……
这方面或许可以在接下来的这一小段时间内，着重训练一下。
如果实在配合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不在战斗中相互掣肘就行了。
“话说紫苑老师，您还不出去吗？”
白水秋直接跳过了「一起睡」的问题，开口问道。
“嗯？”
鹫峰紫苑微微一怔，然后笑了笑：“我不是几分钟前才刚刚进来吗，还打算泡上半个小时再出去呢，如果小秋你打算和我一起多泡一会儿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
“那还是算了，我先出去了。”
白水秋双臂分别遮挡在胸口和小腹，从浴缸内哗啦一声起身，再抬腿跨了出去，背对着鹫峰紫苑站在花洒下冲洗了一下，才拿着毛巾走到外间，将身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后，披上浴袍。
整个过程中，鹫峰紫苑一直坐在浴缸内没有起身，但一双眼睛却始终停留在白水秋身上。
从出浴时的侧面，到有水珠滑落的脊背，再到下面的屁股……
哪怕是在到了外间，隔着一双纱帘以后，白水秋还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这个女人的视线，如芒在背。
“有那么好看吗……”
白水秋嘀咕道，然后隔着纱帘对里面喊了一声：“我先出去了。”
鹫峰紫苑没有回应。
直到离开浴室以后，白水秋才轻呼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就停在了走廊上，微微抬头，看向窗外的庭院，还有悬挂在高空中的那一轮圆月。
“又快到阴历十五了吗……”
距离阴历七月十五附近的盂兰盆节，才刚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期间发生的事情却很多，回想起来，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细微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白水秋没回头，就听出了是千代的脚步，老人慢慢踱着步子来到她的侧面，和她站在一起，望向了外面的明月，好半天，才轻声问道：“已经决定要去了吗，秋酱？”
“奶奶您已经知道了吗？”白水秋脸色变幻了一下，有点不自然地说道。
和雨师神见面的事情，还有「大凶」的事情，白水秋还没有跟千代详细说起，因为还在犹豫着该怎么说，而且这些情报传到她手中的时间，也就是最近这一两天而已。
但千代毕竟也是在天目山内待过几十年了，而且对白水秋更是抚养了十几年，哪怕没有听她本人说起，也能够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做出自己的判断。
“大概的情况，我已经从惠子那里听到了，听说秋酱你向学校那边请了两周的假？”
千代的声音依旧平和。
“是的。”
“非去不可吗？”千代往白水秋这边看了一眼：“除了由小秋你亲自过去以外，还有其他的办法，能够解决吗？”
第817章 只是朋友间的喜欢吗？
“应该没有了……这件事情其实从七十年前纱奈奶奶以身化符殒命在灯笼山的时候，就已经不可避免了，拖到现在，也是该彻底解决的时候了。逃避不是办法，只会带来越来越多的麻烦。”
白水秋轻声说道。
短暂的沉默。
千代已经走到白水秋旁边，和她并肩向窗外看去，月光洒落的庭院安静空旷，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霜：“你已经见到过雨师神大人了，对吗？”
“是的。”
“那位神明大人……是个怎样的存在？”
“祂的形象是那种东方龙，就像是壁画或者古代华夏风格的建筑上面雕刻的那种一样，很威严……不过本人的性格还是很和善的，也比较好说话。”
“当年姐姐也曾经觐见过祂，对吗？”
“是的。那是雨师神大人上一次苏醒过来的时候。”
祖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几句，就像是拉家常一样，好像已经把快要到来的危机抛之脑后。
不过在话题牵涉到白水纱奈，以及七十年前那段往事的时候，白水秋和千代会很默契地有意避开，转而又提了几句芒硝山时期的事情。
这段关于白水一族渊源的历史曾经被白水七咲人为切断过，但经过白水秋前不久的芒硝山之行，再加上从雨女和雨师神那里得到的情报，基本上可以还原个七七八八了。
对于七咲这位重建天目神社的「初代巫女」，祖孙俩还是很尊敬的。
如果没有七咲的努力，白水一族的血脉大概在两百多年前的时候就已经断掉了……
过了有好几分钟，千代才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往挂着「秋」字名牌的卧室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还有，惠子那孩子的病，也是雨师神大人设法治好的吧？”
“这个惠子也告诉您了？”
“那倒没有。”
在白水秋略显惊疑的目光中，千代笑呵呵地说道：“那孩子从幼年时期开始，就一直被病痛所折磨，为此连平时走动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但是从前两天开始，她的步伐比以前轻快了许多，行动的时候也完全不再顾虑到心跳的频率，这种事情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顿了顿，千代又说道：“说起来，惠子好像很喜欢你呢，秋酱。”
“是啊。”
白水秋点了点头：“我们可是要好的朋友，我也挺喜欢惠子的。”
“仅仅只是……朋友间的喜欢吗？”
白水秋眼皮一跳，然后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不然呢？”
说这话的时候，白水秋稍显忐忑地往千代那边瞥了一眼，正好对上了老人温和的目光中，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似的，语气淡然地说道：“奶奶当年也曾有过年轻的时候，对不同种类的喜欢，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其实不仅是惠子，那位紫苑老师，好像对你也有些特别的想法吧？”
“诶？？”
白水秋一双眸子瞬间睁大，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一样紧张起来，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种问题本来就没办法回应。
如果发现这一状况的人是雨女的话，倒也还好，毕竟雨女的身份更多的是式神，虽然有几分「看着她长大」的意思，但作为「长辈」的成分并没有那么重。可千代……这位老人对白水秋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与白水和人夫妇的那份亲情，可能还有几分水分掺杂其中，但是和千代之间的恩情，就绝对是真心实意了。
所以在听到千代将那层窗户纸挑破的时候，白水秋心里猛然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个，其实……我……”
看着她支支吾吾语无伦次的模样，千代又笑了笑，抬起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白水秋的肩膀：“你不用慌张，这种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对于奶奶来说，只要看到你健康安稳的生活下去，就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和谁一起，反而只是其次。
惠子是个很好的孩子，那位紫苑老师也是一位很出色的式神，比起奶奶，她们能够在你身边待的时间更长，也会给予你更多陪伴。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男孩子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
但无论如何……一定要平安回来，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白水秋看着千代的眼睛，在后者慈爱的目光注视下，渐渐从慌乱变得冷静下来，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停顿了一下，白水秋又小声补充道：“其实上次见到雨师神的时候，我已经得到祂的允诺，这一次前往灯笼山，雨师神大人会和我一起前去。
祂可是从数千年前一直活到现在的神明，比紫苑老师还有雨女姐姐都要厉害多了，有它一起前去，这一次的行动一定会万无一失的。
就像我以前每次外出时参加的行动一样。”
关于「凭依」的事情，白水秋还没有告诉除了惠子和几位式神以外的其他人，所以她也无从知晓，有了这位神明大人的加入，灯笼山上的「九死一生」局面能够改善到什么程度。
但哪怕是用最乐观的心态估计，也不可能得到「万无一失」的答案。
可千代是不知道白莲的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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