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听到郑毅的话，最靠近外围也是最接近郑毅的几个男生率先回过头来，这些男孩子的面容看上去有些青涩，从郑毅的角度来判断可能是高二或者高三的男生，但回过头来时他们脸上的表情，让这些其实看上去还算是有普通水准的男生，变得有些滑稽。
那是一种近似于东施效颦效果的表情模仿，郑毅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表情还是在一些电视剧上看到那种标杆型小混混的时候。
青涩有余，凶恶不足，在当事人自己看来或许很有威慑力，但在郑毅看来就真的是让他差点没能憋住笑。
就像大人看到孩子装模作样的拿起玩具刀剑和玩具枪，穿着可爱的儿童制服到处嚷嚷，时不时还嘟着嘴巴发出“BIUBIUBIU”或者“RUARUARUA”之类的拟声一样。
反倒是让郑毅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然而让郑毅更加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发展让他真的没能憋住，直接笑了出来。
最先回过头来的几个人在看到郑毅后僵硬了一瞬，随后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微妙，同时用力的用手肘或者手掌敲打了一下其他人。
于是表情变得微妙的人一下就从三、四个人变成了八个人。
见状，郑毅下意识就没能绷紧自己的面部肌肉，咧开了嘴角。
见到郑毅的笑容，这群正处于躁动年纪的男孩子自然也从最开始的视觉冲击下解放了出来，虽然颇有种声色内荏，但这群孩子里还是有一个类似领头羊的男生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他瞪着眼睛虎着脸，似乎这样同郑毅对视能更让自己不落下风一些。然而郑毅只是保持着那种无奈的笑容，眼神和善的注视着这个比自己稍矮一些的男孩。
两人都没有言语，看上去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
“.……”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用最吊的语气说出最怂的话呢？
对于成为不良才八个月零九天的谷川介人同学来说，这是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大的课题。
谷川介人，18岁，是不良。
作为不良，谷川介人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擅长打架的类型，能像现在这样带着一帮小弟其实也只是因为自己所在学校的原有不良是真的菜。加上他从小就仿佛与生俱来的趋利辟害本能。依靠着【不与强者一对一】和【巧妙团结弱者】，才做了不良没多久的他才成功制霸了自己所在的年级。
老实说，当时他还有些小激动。
可是自家事自家知，自己这群男生其实都是成为不良没多久的男孩。虽然也有过斗殴的经历，但实际上并没有遇到过多少厉害角色，只是在自己的学校里有过往来，连和邻校的不良集团之间都没发生过几次火拼。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这边占据了人数优势，但对于谷川介人来说这并不是他现在能放下心来的条件。
——那个几乎要把上衣撕开的肌肉是什么鬼？！
而且对方是看到这边人多还敢上来搭话的人，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怎么都像是胸有成竹吃定了自己这波人的意思啊！
早知道这条街有这种人物，今天死活也不带着人来打秋风了啊！
盯着郑毅因为短袖而暴露在外的手臂，以及像是要迫不及待挣脱束缚的胸肌和斜方肌，谷川介人琢磨自己着八个人上去有可能根本是白给。对于这个成为不良还没多久的年轻人来说，今天本来只是因为周末一时兴起才带上自己的人准备换条新街游荡看看，上一秒他还在感叹居然发现了一个这么高水准的JC，下一秒他就已经不自主的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该怎么才能让自己体面收场了。
可无论怎么想，谷川介人都想不出一句即不怂又不会直接引发正面冲突的场面话来。
好在，郑毅看出来了他的窘迫。
“可以请问你们在做什么吗？我似乎看到你们围着我的学生。”
抬手指了指人缝里若隐若现的红色身影，郑毅的笑容依旧和善。
可以的话，其实郑毅也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为此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也不是不行。毕竟对方虽然正在一点点步入歧途，但教育本身就是忌讳暴力的。有条件的话，他也希望对方能好好听话，而不是逼得他不得不行使暴力。
郑毅很不喜欢无谓的暴力。
闻言，谷川介人怔了一下。
天赐良机啊！这不正是溜号的借口嘛！
“你是——”
“你这家伙是老师？这里又不是学校，就算是老师也不要多管闲事！”
僵硬的偏过脸来看着那个一脸嚣张大放厥词的小弟，谷川介人已经想象不出自己这时候脸上到底都有些什么样表情了。
可能全都是对猪队友的杀意吧。
“这位同学说的是呢，这里不是学校……”
摘下头顶的鸭舌帽，郑毅甩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中无奈的意味愈发浓厚，甚至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但课外辅导的话，不一定要在学校里才行。希望我接下来的课程，各位同学能好好听讲。”
说着，郑毅将手上的袋子小心的贴着墙边放好，这些都是大家的心意，他不希望因为什么意外损坏到。
“自顾自的在说什么蠢话！”
“我们可是有八个人！”
“你以为你是谁啊臭教师！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给谁看啊！”
“我啊？我的话……”
耳边是少年们被激起戾气后有些不堪入耳的谩骂，郑毅却也不恼，检查好自己确实安置好了大家的赠品，郑毅转过身来，重新直面着看上去群情激奋似乎马上就要扑上来的男孩子们。
“路过的人民教师，各位同学可以称呼我为Mr.J.”
赤手空拳，郑毅信步向前。
活像是狮子在逼迫悬崖边上的角马群。
“上！他就一个人！”
伴随着不知道是谁的一声喊叫，不良们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喊叫声，前仆后继的冲向了缓步而来的郑毅。
角马群对着狮子发起了几乎是自暴自弃的冲锋。
——然后，角马们发现，自己冲锋的对象从来不是什么狮子。
是哥斯拉。
“课程的内容，是如何成为一个出色的绅士和男子汉，请各位同学做好笔记。”
这便是，不良们在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第五十六章:时机未到
“是的，八个人都失去了意识，似乎是发生了斗殴，希望能尽快派人来看看，麻烦各位了。”
挂断了报警电话，将最后一位暂时失去意识的男生挨着他的朋友们贴墙放好，郑毅还贴心的把它们的外头脱下来披在了他们各自身上。这个季节虽然郑毅还穿着短袖，但其实快要入夜的时段气温降得很快。
本来的话，他是准备把这些男孩子都送到附近的警局去的，但考虑到一个人拖着八个人过于引人注目的问题，最后还是放弃了。
只是......
“请问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呢？”
“看就知道了啊。”
从郑毅放好的最后一个男生上衣里搜出一个深黑色的钱包，女孩打开来一看，对着仅有两张的福泽谕吉轻啧一声，抽出那两张福泽谕吉放到自己的暗红色钱包里，然后随手把只剩下些许零钱和各种证件的钱包丢回了男生脸上。
“当着我的面这么做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我会阻止你？”
“所以？”
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女孩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外套兜里，叼着棒棒糖歪过头来，冲着郑毅扬了扬眉毛。
“我并没有向你求救吧？本来你不插手的话，结果也不会变，区别只是我来教育一下这些傻子和你来教训一下这些傻子罢了，钱都一样是我拿走。”
说着，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咧开嘴坏笑着转过身来面朝郑毅，亮出了因为搜刮了八个男生而鼓起来不少的暗红色钱包。
“还是说，你也要分？虽然是你多管闲事，但只是分一半的话我不介意哦？”
“不，好意心领……”
“那你要什么？”
挑着眉，女孩上吊的眼角如同一只不服管束的猫咪，拧着眉眼思索的模样就仿佛一只主子正凝思苦想这个给自己上供小鱼干的铲屎官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一样，流露出一种介乎于野性和俏皮的纯真魅力。
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郑毅，女孩突然迈开了步子。伴随着步伐，高挑的绯红马尾一蹦一跳的追着女孩轻灵的脚跟，大方的落在了郑毅跟前。
她拔出嘴里的棒棒糖，不知道是草莓味还是什么味道的糖果泛着玫红色的晶莹质感，离得远了在阳光下竟是有一种闪闪发亮的奇妙视觉错觉。
女孩晃了晃棒棒糖。
“还是你要吃这个？先说好，我身上可就只剩三种口味了，多了的我不帮你买啊。”
这样对郑毅说着，也不等他回答，女孩就自顾自的用另一只手从外套兜里反出三只包装纸色泽不一的棒棒糖，夹在手里戳到了郑毅面前。
“选一个吃，然后赶紧走吧，你也不想等会警察来了麻烦吧？Mr.J。”
瞧着面前这个用调皮语气称呼自己为Mr.J的女孩，郑毅一时间有点拿不稳该如何对待她。
郑毅自然是认识这个女孩的。
虽然一身和自己相似颇为清凉的夏季便服，但无论是那醒目的红色长马尾还是极具个人特色的面容，在郑毅看来都有着极高的辨识度。
佐仓杏子，五位魔法少女中的最后一人，麻美曾多次同他提及过的昔日搭档和后辈。
也是郑毅的保护对象之一。
从麻美诉说的过往中，郑毅知道了这个女孩曾经也是一个向往着英雄，愿意为了爱和正义、为了保护无辜者而战斗的孩子。那时候的佐仓杏子，在麻美的话语中既是一个可靠的搭档，又是一个可爱的后辈。对那时候的麻美而言，佐仓杏子是无可替代的家人，也是在郑毅之前唯一一个真正走入麻美心中，褪去麻美那份保护色的女孩。
坚韧、娇俏、勇敢、执着。
从麻美那平淡却又真挚的话语中，佐仓杏子的形象在郑毅心中一点点饱满。
可也正因为听麻美诉说过这些，郑毅也很清楚……
那样的佐仓杏子，或许已经永远停留在了麻美的记忆中。
一如许多悲剧文学作品一样，心灵相通互相依赖的搭档似乎终有一天会因为各种各样痛苦的事情分道扬镳。昔日的好友、家人、战友、后辈，如今却分隔两地，为了不因为领地的原因互相厮杀，终日不能再次相见。
变故，仿佛斩断了那份难能可贵的缘。
在听到这些的时候，郑毅甚至考虑过要不要自己前往邻市去见一见这位佐仓杏子，尝试帮助这两个孩子解决某些令她们苦恼的隔阂。
但他着实没料到，佐仓杏子居然会主动前来见泷原市。因为按照麻美的说法，一座城市里一般来说只会有一位魔法少女，这是因为魔女的数量总是有限的，魔法少女们对悲叹之中的需求却无法预料，一座城市里的魔女所掉落的悲叹之种往往只够一位魔法少女使用，两位魔法少女的话就会显得有些紧缺，更不用谈三位乃至以上数量的魔法少女同时处于一座城市里的情况了。
一山难容二虎，很浅显的道理，也是很现实的因素。
可现在的见泷原市，已经有着两名魔法少女存在了。
巴麻美。
晓美焰。
那么佐仓杏子主动离开自己的城市来到见泷原市，其原因就值得斟酌了。
是单纯觉得有机可乘来探查情况呢？还是因为念及往日的情谊担心巴麻美所以来看看呢？亦或者干脆就是准备来一网打尽，直接莽一片新地盘？
郑毅暂时猜不出，也没法问出口。
不过……
轻轻抽走了苹果口味的棒棒糖，郑毅熟练的拆开包装纸将糖果放入嘴中。
就当是买个教训吧，不然你们这些傻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学乖。
叼着棒棒糖，捡起地上的鸭舌帽拍掉灰尘重新戴好。郑毅瞥了眼还处于昏迷状态的男孩子们，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朝着自己那三大袋子的东西走去。
“已经要入夜了，女孩子就不要在外头游荡了，很危险。”
“嘿？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烂好人类型的正义笨蛋呢？没想到意外通情达理嘛！”
有些意外的看着郑毅的背影，杏子收起钱包和剩下的棒棒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居然跟了上去。
对于佐仓杏子跟上了的举动，郑毅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检查了一下袋子里东西，确定没有损坏后提到手里站起身来。
“罗马并非一日建成。”
“啊？你突然说什么呢？”
“没什么。”
“你在学校里也是这么教学生的吗？Mr.J?”
“大家都是很聪明的孩子。”
“什么啊，结果是多亏了学生聪明吗？”
……
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行走，互相之间连真实姓名其实偶读没有告知过的一大一小就这么自然的交流着。对郑毅来说，佐仓杏子可以有很多标记，也可以只是佐仓杏子，而至少这一段路途里，郑毅仅仅是将这个女孩当做了一个初次见面的孩子。
既不是魔法少女，也不是什么特殊保护对象。
和自己的学生没什么不同，佐仓杏子其实也只是一个相同年纪的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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