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第十四章:至少,我愿意
“沙——沙——”
就在这时，杜宾、ACE、临光，还有阿米娅，四人的通讯耳麦中同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看来你们还算顺利。”
“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Scout。”
“要高兴的话，等回去了再说吧。”
通讯频道中，被称为Scout的男人平静的回应道：“沿着预定路线撤离，我来断后。”
ACE总是如岩石般处变不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用手指对身后的杜宾打出了两个手势。
“其他人呢？”
“只剩你们还没到家了。”
“这话我爱听。”
伴随着Scout的出现，原本因为W而呈现出围拢阵列的罗德岛队伍，迅速在ACE和杜宾的指挥下改变了阵型，将阿米娅和博士保护在中间，以急行军的速度向着预定的撤退路线开始移动。
就好像只要有Scout在，就无需担心那些或许藏匿着危险的阴影角落一般。
目送着罗德岛的小队渐行渐远，背靠一处残缺高墙的W瞧着手里的遥控，拇指搭在红色的按钮上。
可直到罗德岛小队绕过废墟的转角，越过了她设置的危险区，消失在她的视野中，W依旧没有摁下这个按钮。
半晌，她撇撇嘴，把遥控往裙子后头一塞。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动手嘛，能不能把视线从我脑袋上挪开点？”
“你自己从我视线里走开，不是更方便吗。”
这一次，传出Scout声音的，居然是W的通讯装置。
“我可不敢真的拿后脑勺对着你。”
“我也不敢让你的炸弹悬在他们头上。”
“嘁……身为交易对象，你就不能多给我点信任？”
W大大方方的站起身，就好像刚刚那个为了躲避狙击手而寻找掩体的人不是她一样。
“现在吃亏的可是我哎！”
“如果你不快点回去接手的话，恐怕就不只是吃亏了。”
“好好好……”
从高台上跳了下去，W脸上始终带着笑，很快于废墟之间没了踪影。
“……切尔诺伯格，整合运动。”
确定了W真的已经离开，Scout稍稍挑起了帽檐。
他没有立刻从阴影中显身。
从之前一路上的情况看来，整合运动似乎已经放弃了对罗德岛……不对，应该说，整合运动似乎放弃了对所有试图撤离切尔诺伯格的队伍进行追击的打算。
这种变化有些微妙，但源于什么，他暂时也没有头绪。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也掺杂了许多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要素。
关于这方面的思考，他觉得让凯尔希医生来做肯定比他自己苦恼要合适。
不过有一点，Scout可以肯定。
【那个人……应该与他有关。】
回忆起在完成了对萨卡兹佣兵队的那名前任领袖的斩首行动后，当队伍即将因为整只萨卡兹佣兵队的认真围剿而全军覆没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了战局之中的高大青年。
回想着那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光景，Scout不自觉摇了摇头。
“那样的人，还轮不到我去担心安危。”
——
“到了。”
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一高一矮的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只要再往前直走，你就能看到出口，离开切尔诺伯格了。”
“谢谢你，嗯……”
郑毅转过头，看着和自己并肩站立的少女，脸上带着些许犹豫。
“叫我霜星就可以。”
白色兔耳的女孩抬起头，审视着身边这个青年。
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个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笑容，比起战士更像是个阳光爽朗的采风家的人，在不过半小时前，险些将大半个整合运动都堵死在了城区的广场上。
那副犹如某种超大型猛兽一样的姿态，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而当战斗结束后，对方却又将那种狂躁的野性和煞气都悉数内敛进了强壮的躯体里，留给旁人的只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和。
听起来有些矛盾，但无论哪一边都并非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伪装。
“其实，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霜星望着郑毅。
“我听他们说了，你救助了天灾之后，那些受创的兄弟姐妹们。”
【甚至哪怕连续被那些不理智的兄弟姐妹们攻击了好几次，也没有停下救人的行为……】
她没有把心中的这句话说出口。
老实说，对郑毅，霜星有着歉意。
无论对方是出于怎样的想法才选择了去救助感染者，但从结果来说，对方的行为，让许多本会牺牲在这场灾难中的兄弟姐妹们得以存活。
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在战斗的时候，她不会犹豫，但当双方暂时不再需要刀刃相向的时候，那些被战士之心压抑着的感情就难免会浮上她的脑海。
霜星闭上了眼睛。
“……抱歉。”
“嗯？怎么了？”
似乎是不明白为何霜星会突然道歉，郑毅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霜星睁开眼睛，同郑毅对视了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总之，抱歉。”
“听上去很复杂，不过如果是和我有关的话，别太在意。”
郑毅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
眼前的男人，是真的能做到即使是上一秒双方还是赌上生死厮杀的敌人，下一秒却仍能朝对方展露出真挚笑容的那种人。
这个时候，霜星终于确信了这一点。
前提是……
没有触碰到，他的某种底线。
“那些想要离开切尔诺伯格的人，按照约定，我们会给他们敞开道路，不做阻拦，不过也就限于今天。”
“嗯……”
郑毅表情略微低落了一些。
“我不太清楚感染者和非感染者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隔阂与仇恨，所以从立场上来说，我在你们眼中应该是个没有资格对谁指手画脚的家伙。”
“不过……”
收敛起笑容，郑毅的神情沉静下来，这个瞬间，直面着郑毅的霜星仿佛能再一次感受到，早先与郑毅对峙时的那股压迫感。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暴力变成目的，霜星。”
“若是到了那一步，不管最开始时的信念与目标有多么高洁宏大，最终都只会变成空洞不堪的傀儡。”
“既不是结果重要，也不是过程重要，而是无论结果还是过程，都无比重要。”
“一旦牵扯到暴力，很多时候就不再是单纯的善恶与对错的问题，而是更加痛苦……也更加需要看清自己的问题。”
听着郑毅的话，霜星没有反驳。
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郑毅的双眼，一直不怎么表现出情绪波动的面容上，微微泛起了一层涟漪，就像和风吹过了初春刚刚化开了坚冰的湖面，带起了饱含冬日回忆的波纹。
见状，郑毅话头一顿，随后朝着霜星露出了有些讪讪的微笑。
“抱歉，有点啰嗦了。”
“……那你为何不留下来呢？”
“留在这里，你会更清楚的看到这片大地残酷的模样，也能在最近的地方去实现你内心的那些想法，这里会有你的位置——”
霜星仰着脸。
“至少，我愿意为你留出一个。”
第十五章:再见,希望不是敌人
要同一个陌生人相互理解，需要多久？
长则长矣，可能是一辈子。
短则短矣，可能是一瞬间。
对霜星来说的话，大抵就是一场真刀真枪的战斗。
战士之间的交流，有时候比起慷慨激昂的言语，一次沉默且危机四伏的生死搏杀可能会让双方对彼此的理解更加深刻。
这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感情。
要说的话，就是单纯的【认同感】。
比起话语，霜星更在乎实际展露在她面前的东西，而郑毅至今为止展现在她眼中的东西，让霜星产生了认同感。
换个简单的说法吧……
塔露拉有句话，霜星觉得她没说错。
郑毅将感染者视为人。
他并不在乎感染者与非感染者的身份问题，在他眼中，区别人与人的不是所谓的【感染者】，而是每个个体作为人的某种特质。
感染者也好，非感染者也罢，他一视同仁。
经历过那么多建立在感染者尸骨之上的悲剧，忍受过那么对针对于感染者身份的歧视与漠然，霜星知道，自己能感觉得出来，那在整合运动之中，一定也有人能察觉得到。
要去形容的话，就像是在乌萨斯酷烈的寒冬中，于荒芜的冰原上行走，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木屋，而走进那木屋之中，便能感受到那从火炉里柔和透出的光与热。
对于几乎要在寒风中被冻僵的人来说，那份灼热与光亮哪怕再怎么微小，也会变得无比夺目。
在霜星看来，即便郑毅不是感染者，但他也一定能理解整合运动的目标，能明白感染者在这片大地上经受的苦难，能为了感染者，就像今天为了那些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毫不犹豫的站出来。
在霜星眼中，郑毅缺少的仅仅是时间，去了解这片大地的时间。
她曾见过这样的人。
只是……
“我很高兴，霜星。”
“即便我刚刚才拒绝了一次你们的领袖，你却依然愿意相信我，说真的，我很开心。”
“能被谁给予信任，是一件很棒的事，尤其是能被你这样的人信任，某种意义上，这是对我的夸奖和称赞。”
“但是，对不起。”
郑毅垂低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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