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再加上由于山林湿气而似是终日涌动的浓雾,就算是经验丰富又全副武装的专业登山者,想要从这个四面环山的幽谷中攀登出去,也是极为困难的。
当然,对寻常登山者而言,也绝不可能有机会落入这幽谷底部。
因为这里本就是被【设计】成了闲人免进的模样。
当郑毅突然出现在了这幽谷底部的时候,在那足以让人伸手不见五指的白色迷雾之中,传出了些许奇妙的声音。
山石滚动,风吹草叶,浓郁到像是要结成一整块超大号霜奶油的雾气轻柔翻卷。
那种稀稀落落的动静,简直就像是在那迷雾里,有某种刚刚苏醒的庞然大物,正在缓缓游曳着身躯一般。
紧接着,风声停息,在那云雾深处,忽然响起了一声呼唤。
“怎么了?一个人可怜兮兮的站在这里。”
一股清风自幽谷里吹抚而出,将云雾的白色变得越发淡薄,也将这层层叠叠的迷雾如挽起纱帘般向两侧轻轻撩开。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那逐渐清晰起来的视野尽头,有一道温婉的身影正向着郑毅这里漫步而来。
那是一名但从面貌来看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性,黑发红眸,身材高挑却也不失丰腴。
望着郑毅,她轻轻伸出双臂。
“这边。”
郑毅没有回话,他只是快步迎了上去。
等到了跟前,郑毅便稍稍弯下腰,用额头抵着母亲的额发,又眯着眼睛蹭了蹭母亲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掌。
“受委屈了?”
郑毅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是小馨觉醒了。”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操心,连带小馨那丫头也被你照顾得很好,有你引导她,我和你爸一直都很放心。”
瞧着怀里顺从的儿子,像是明白了什么,陈晖婕柔声问道。
“有心事?”
郑毅微微颔首。
“那就慢慢说。”
——
坐在幽谷的溪水边,郑毅把头靠在母亲的大腿上,一边感受着母亲柔软的指肚沿着头皮磨挲而过,一边讲述着他这次前往泰拉世界的前后经历。
对于自己是一名代行者,以及有关庭院的事情,郑毅在经过斟酌之后,在上一次见爸妈的时候,便向这夫妻俩坦白了。
最开始,郑家爹妈对此的态度是有些不一样的。
郑成仁很快接受了这些,并表达了对庭院的好奇与对郑毅的支持,这个老男人向来如此,很多时候对郑毅而言,他不只是父亲,也是一名忘年交似的挚友。
而陈晖婕则是搂着郑毅沉默了许久后,才露出了一种夹杂着欣慰与痛心的无奈微笑。
郑毅知道,母亲不希望他继续下去,但母亲没说。
很多时候,她只懂得用抚摸、拥抱,还有亲吻,来表达自己的担忧和不舍,一如当年年岁尚小的郑毅目送夫妻俩离家时那样。
静静的听完了郑毅的又一次旅行,陈晖婕才开口问道:“所以,你想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位陈小姐的剑有所感触?”
“这是一方面。”
闭着眼睛,郑毅用呢喃般的声音轻哼着。
“母亲您与陈Sir还有泰拉……”
闻言,陈晖婕莞尔一笑。
“妈妈过去确实有不少事情瞒着你,就比如我和你爸的工作,又或者是这座封龙山。”
在谁都能看的普通地图上,这里被标注为飞龙山。
但知情的人心中,从古至今,这里都叫做封龙山。
究其原因,顾名思义。
封龙之山,是为封龙山。
“但是这一次,妈妈可没瞒你过。”
捏了捏郑毅的脸颊,陈晖婕的笑容里多了几缕富有年轻气息的狡黠。
“妈妈可是正儿八经,土生土长的本土龙哦。”
“果然。”
郑毅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躲开了陈晖婕的手指:“是我多虑了。”
“其实你的想法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还记得你之前和妈妈说过的,那位门矢士先生的事吗?”
“……你是说,可能真的是同位体?”
郑毅睁开眼睛。
“我虽然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老妈你的意思,更像是你有能确凿证明这一点的证据?”
“证据倒也算不上吧,只是如果两者之间真的在一些方面太过相似,所谓同位体之说也不无可能。”
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角,似乎是思忖了一下该从哪里谈起,沉吟片刻后的陈晖婕晃了晃手指。
“儿子你之前见过五柱国的代表了对吧?”
“有。”
“那对于那头老狮子,也就是狮心王亚瑟八世,你还有印象吗?”
他当然记得那位英香利亚的柱级,披肩的蓬松银发,看似老迈却不失威严的面容,还有那能让众多年轻人掩面而走的强壮身体,对于这位人如其名,好似雄狮般的狮心王,郑毅记忆犹新。
不如说,其实每一位柱级都是极有个人特色的类型,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只是郑毅有些不明白自家老妈提到这位狮心王的原因。
见郑毅面露疑惑之色,陈晖婕又忍不住揉捏起了儿子的脸。
“我要说的,倒不是老狮子,而是遗迹行动时你见到的和老狮子有关的那个人。”
“老狮子当时的助手,叛逆骑士莫德雷德。”
郑毅脑子里立刻蹦出了那副铠甲人双手比V的怪异景象。
对那位莫名自来熟的谜之骑士,郑毅也记得很清楚。
“从关系上来说,你得喊他表弟?还是堂弟?我有些分不清这些,可能得问你爸。”
郑毅面色茫然的看着自家老妈。
“不过,妈妈其实不希望你和他走太近。”
陈晖婕的笑容里,浮现出了一份疲惫与自嘲。
“毕竟,是我亲手杀了他的母亲。”
第九十五章:不该有所谓命运
听老一辈的人讲述她们过去的故事,这种体验是很多变的。
有时就像是在喝一杯冰镇的蜂蜜薄荷水,甘甜、清爽,足以在任何炎热的夏日里扫去那份闷热与倦怠,让人提起旺盛的兴致。
有时则像是在喝一杯历久陈年的白酒,色泽剔透,质如凝胶,一眼看去时似与清水无异,可一旦放到鼻息之下,就立刻能感受到它的独特。
而若是一口饮下……
辛如烈火,贯穿喉鼻,上达脑仁下至肠胃,那种让人不由自主流出泪水来的苦辣,被藏匿在了看似平平无奇的沉着话语中。
郑毅他,确实曾有一位姨妈。
不过那位姨妈,也就是陈晖婕的姐姐,与他或者陈晖婕都没有分毫血缘上的关系。
对,准确来说,那位姨妈是郑毅母亲义结金兰的姐妹。
只是,也正如陈晖婕所说……
那位姨妈,在十年前,被陈晖婕亲手杀死了。
并非是个人恩怨,而是更为简单的理由——是立场上的你死我活。
那一场手足相残的背后到底有多少弯弯绕绕阴谋诡计,也许是不知道,但更可能是不愿再提,总之,母亲都没有同郑毅阐释的想法。
她只是很平静的将十年前的不少往事告诉了郑毅,就像郑毅儿时要入睡之前,她守在床榻边给郑毅讲故事那样。
“你外婆曾和妈妈说过,拿起这柄赤霄的人,终有一日会面临兄弟阋墙、姐妹相残的惨剧,这就是帝王之相的宿命。”
抚摸着郑毅的脸颊,陈晖婕此时的神情,却不知究竟该说是在笑,还是在哭。
那份极力想要压抑的悲伤,似乎随着记忆被重新翻开,再一次涌上了她心头。
“妈妈没能逃过,这是妈妈的命。”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
她俯下身,紧紧抵着郑毅的面颊。
“儿子,帮帮她们,就当是替我这个没用的母亲和妹妹做一场美梦……哪怕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好,妈妈也想听一次大团圆的结局。”
“我会的,妈。”
反手搂着母亲,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郑毅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
往日里那总是带着一份凌然与高傲,挺得笔直的背脊,此时却显得有些佝偻,带着一份若有若无的萧瑟。
“这世上,不该有所谓命运。”
——
和母亲的相处,总是会让时间过得很快。
可以的话,其实郑毅很想就这样再多待一会。
但郑毅也明白,无论是自己还是母亲,都有必须要做的事,像这样的闲暇时光可以享受,却不能沉溺其中。
“就要走了?”
坐在地上,看着站起身来的郑毅,看着自己这个不知不觉,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陈晖婕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她只是平静又温柔的望着郑毅,然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也没等郑毅回答便谈起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关于你和小馨。”
“我知道的,妈。”
郑毅笑了起来。
“小馨的话……未来,她如果真的有这个意愿,我不会阻止她。”
“若她不愿。”
“那还有我。”
陈晖婕是龙,货真价实的龙,独一无二的龙。
但郑毅与郑馨并非是龙,他们都是纯粹的人。
当然,这不是说兄妹俩在血缘上与母亲有什么偏差,郑毅和郑馨都确确实实是陈晖婕十月怀胎产下的亲生骨肉。
会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倒也不复杂。
封龙山的封,不是封印的封。
封龙山的封,自古以来,就是册封的封。
没错……
老一辈人们所经历的故事,若是写作传记或小说,也必是精彩纷呈引人入胜的佳作。
“那我就回去了,小馨她也快放学了,下次我再来看你。”
对着母亲挥了挥手,郑毅的身影渐渐变淡,最终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目送郑毅离去,直到郑毅完全没了踪影,陈晖婕才转过头,望着跟前的溪水。
浓稠的云雾再次聚拢,幽谷那令人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对陈晖婕自己来说,从不是什么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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