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要在学习之后 第15章

　　时间过得极快，差不多将近六点，绪方理珠停下笔开口。

　　“等一下还有打工，我得先回去了。”

　　浅田想了想，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收起桌上乱七八糟、写满数字和文字的纸张，对两人道。

　　“那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模式。放学后来自习室集合，到五点四十五解散。今天的作业和我教的东西都回去好好复习，最好是写下笔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妳们上课时应该也是这么做的……”

　　像个真正的老师一样絮絮叨叨，浅田专心地说，她们也面带笑意，认真地听。

　　东西整理完毕后，关上自习室的灯，确认黑盒子上亮起了红灯，三人便一齐往校门走去。

　　路上，绪方理珠有些担心的问。

　　“像这样学习……一个礼拜后，真的能通过桐须老师的小测验吗？”

　　在天边暗红的光线照映下，她那张人偶似的俏脸略显紧绷沉闷，本就娇小的身姿此刻微微低头，仿佛要随着夕晖沉入地下。

　　浅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看古桥那欲言又止的神色，也能明白她们俩经过这次的『学习会』，都生出了相同的担忧。

　　——因为，她们完全没有进步。

　　即使给予古桥文乃较为轻松的公式解读技巧，她也总是手足无措，找不到能够使用技巧的关键点，只能对着死板的数字喟叹。

　　即使给予绪方理珠有条理及规律的解读方式，面对略显晦涩的文章，她也一样抓不住诀窍，不断问着题目『为什么？』，理所应当地得不到解答。

　　如果不是浅田，或许到现在，她们可能还没办法把作业做完。

　　浅田实在无法想像，之前的作业、考试，她们到底是怎么度过？她们到底迷茫了多久、痛苦了多久，才强撑着走到现在？

　　这种『才能』就像诅咒一样，缠绕在她们身上，并且到毕业、选择就读大学为止都不会停下，试图扼杀她们选择人生的可能性。

　　但即使如此，她们也没有任何放弃的打算——不懂就竭尽脑汁的思考，即使将课本翻到皱翻到烂也无所谓，能进步的方法尝试的比谁还多，头晕眼花脑袋空白更是习以为常。

　　就算是刚才，她们也没有傻傻地坚持要靠自己解开题目。

　　卡关了就不耻下问，问了还不懂，就请求换个方式解答，执着死撑紧咬攀附向前——然后在问题解开的瞬间，便会露出十分满足的喜悦笑容。

　　那是前所未有的、极为灿烂耀眼的姿态。这短短两个小时多，他都不知道自己因此而心跳加速了几次。

　　并非恋爱，而是崇敬，崇敬那份坚强的伟大，崇敬那份单纯的憧憬。

　　驻足不前又如何？她们的光芒，早已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只是缺了一个领路人而已。

　　桐须老师不愿带她们向着那条路走去，不是还有他吗？

　　至于说服自己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仅仅是为了看见努力者能够得偿所愿的结局，就足够他拼上全力去伸出援手了。

　　浅田真一再如何别扭，面对『学习』这件事——他的学习、她的学习、她们的学习——就决不会犹豫不前！

　　该挺身而出便挺身而出，该做出牺牲就做出牺牲，除了生不了孩子之外，他不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办不到的。

　　学习学到最后应有尽有——故得出结论，学习只是手段。

　　目标另有他物。

　　曾经，浅田真一知道自己与她们不同，没有任何目标的活着，只是为了学习而学习。

　　现在，浅田真一知道自己与她们相同，有着想帮助她们的目标，并为了这个目标而奋力学习。

　　而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心潮澎湃，兴奋的不得了啊！

　　“放心好了。”

　　浅田走在两人身前，逆着今日最后的余晖，被拉成高大的背影看不出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此刻他的脸上正带着笑容。

　　“不过就是失败了一次，难道妳们还没习惯吗？”

　　不过就是前进不了，难道妳们还在为此担忧吗？

　　这样坏心眼的话语，让两人有些傻眼，却也不禁笑了起来。

　　“是啊，早就习惯了呢。”

　　“不习惯是撑不下去的。”

　　那就是习惯了伤口，养成了无视伤口继续前行的坚强。

　　“没错，妳们是很强的。我可以很笃定的这么说——因为妳们失败了很多次，所以谁也无法比妳们强大。”

　　向着远方黯淡的天色直抒胸臆，浅田真一仰起头，如此说道。

　　“这样强大而耀眼的妳们，就跟在新手村诞生的满级勇者一样，只是找不到『魔王的藏身处』罢了。”

　　不可思议的，即使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羞耻。

　　“妳们需要的是足以走到深渊的勇气和执着，这两个都不缺的时候，缺的就是——带路的村民Ａ了。”

　　像是感到有趣，他笑得更加开心。

　　回头，对着不知何时已然驻足不前的她们，对着讶异地看着他、圆睁的眸中浮现出恍若光影晃荡难以辨清的情感的她们，浅田真一指了指自己。

　　“同学、教育者……我的身分再加一个『村民Ａ』，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村民浅田（Asada）朝两位勇者抬手行了一礼，眸中燃起熊熊焚烧般的决意，却开玩笑似地道。

　　“请期待明天吧。那时候，两位的冒险才会正式开始！”

　　说完，他俐落转回身子，面对辽阔无际的淡墨色天空，嘴角带笑，缓缓低下脑袋。

　　三秒过后，确认自己已经冷静了下来。

　　接着——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像拧成麻花的毛巾一样转为扭曲。

　　红潮瞬间爬满了他的脸庞，羞耻的冷汗即刻遍布全身，心脏宛若被捏紧般灼热疼痛，他故作无事的加快脚步，装作没听见身后的呼喊。

　　“浅田君？！等等，怎么突然……”

　　“浅田同学，这么急着回家吗？”

　　充耳不闻的浅田越走越快，最后甚至埋头跑了起来，直接将两名少女甩在身后，然后抱着头边跑边发出了恍若老鼠惨死的叫声。

　　“我TM到底说了什么鬼话啊啊啊啊啊啊——”

　　“好羞耻啊混蛋！见不了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安拉胡阿克巴啊啊啊啊——”

　　浅田真一，绝赞落跑中。

　　▲

　　——若这个世上真的有所谓的主角，那他应该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喜欢说漂亮话？嘴强王者？面对女生就走不动路？只要女生有难就会拼上一切帮忙？

　　浅田很讨厌这种模板似的设定，因为这类主角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也好像完全不用读书学习一样，成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窜下跳，用拙劣而浮夸的表演去获得女生的好感。

　　他光看就觉得尴尬癌要发作了，总是认为这种主角的脸皮一定厚到子.弹打不穿，说不定还是抖Ｍ，最喜欢玩羞耻PL.AY的那种。

　　而现在？

　　觉得脸已经肿到发紫的浅田，只能用一个事实安慰自己。

　　“至少我还会觉得羞耻，而且超级讨厌这种感觉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六章 同样的夜空，不同的人，做着相同的事

　　“真一，你怎么喘成这样？跑步回来的吗？”

　　“老妈……男人、总是有不得不跑起来的时候啊……”

　　“……老公，孩子终于读书读傻了啊！”

　　“大惊小怪干啥，早就知道的事情不是吗？”

　　“……”

　　与双亲对完话，满头汗水加黑线的浅田真一先去洗了个澡，吃完晚餐，回到房间，而后坐在柔软的电脑椅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呼……黑历史封存，记忆删除……行！开始办正事吧！”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整羞耻的心态，他从抽屉中拿出一大堆纸板，还有油性笔、剪刀、胶水等文具，把笔记本与写满字迹的纸放到地板上，再到楼下泡了一杯热咖啡上来。

　　万事俱备之后，他舒展手指，干劲满满地打开台灯。

　　“接下来……就是我的回合了！”

　　只会说大话可不行，要确切地、认真地、竭尽所能地去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方能不愧己身，挺直腰板的活着，并抬头挺胸地面对那两人。

　　更何况，她们有她们的学习要进行，浅田同样也有。

　　总是在一旁说着风凉话的人，是不会被打从心底信赖的。

　　他也得努力，去克服自己的缺点，去为她们指引出向着目标前进的“路线”。

　　所以从现在开始，就是独属于浅田真一的战场。

　　这也是他第一次的不眠之夜。

　　△

　　“哼哼哼～”

　　在换衣间脱下裙子，白净长腿素裸地踏在地面，向上看去，朴素色系的三角棉布将曲线优美的神秘地带给收拢而起，掠过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有着可爱花纹的内衣正好被少女轻巧脱掉，微微起伏的上围曝露在空气中，显得优雅而谦虚。

　　“洗澡澡啰～”

　　脱个精光，古桥文乃边哼着歌，边让热水将一天的疲惫洗去，泡泡抹在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而又被冲刷消失，仅留白玉般的光泽在遍布水雾的空间中悄悄刺眼。

　　把身体洗干净后，她盘起头发，踏入水温正好40度的浴缸里，眯起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松地嘿嘿傻笑起来。

　　“人间天堂呀～”

　　娇嫩的肌肤很快就被热水烫出艳丽的绯红，她掬起水泼向脸，让专注一天的双眼感受能融化疲倦的温度。

　　全身软倒在热水中，古桥文乃望着被蒸气扭曲朦胧的天花板，表情逐渐恍惚出神。

　　“勇者，吗……”

　　她抬起自己的手，望着水滴从纤细的藕臂上缓缓滑落。这对柔若无骨的手臂，怎么看都不像那个人口中比谁都要强大的勇者该拥有的。

　　她没有足以克服一切的力量，而智力……最欠缺的数学力，同样是零。

　　一想起，那就是总让人失落叹息的现实啊。

　　童话故事里的勇者，该有的力量、智力她一样都不具备，那么，古桥文乃还剩下什么呢？

　　“那就是勇气，以及毅力……哈哈。”她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天真幼稚，都几岁了还在讲这种东西。

　　——可是，还有比她更天真的人，相信她就是勇者，是可以打倒魔王、只是找不到路的最强勇者之一。

　　古桥文乃恍然发觉，她没办法去笑、也不愿嘲笑那人看似愚昧的热血发言。

　　回想起，就有比洗澡水还要滚烫的热流，汩汩填充进不断努力、却又不断失望的心房里，为她带来无穷的温暖与动力。

　　原来有个人支撑着自己，是这么令人开心振奋的一件事吗？

　　不，其实她是知道的……

　　在母亲过世之前，她是知道这种感觉的。

　　不会有人放弃自己、不会有人轻视自己的梦想、不会有人义正严词的跟自己讲道理……而是说着玩笑一般的鼓励，并且伸出温柔的手，撑住自己的后背，让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向前。

　　只要有那双手，古桥文乃就认为自己什么都办得到……可惜，最初的那双手已然化作天上的星星，等着自己去将它找出。

　　没想到的是，现在却有某个看似聪明，实则笨拙至极的家伙朝她伸出了一双手，用那别扭又故意耍帅的样子，试图支撑自己。

　　“……真的很狡猾啊。”

　　对着天花板，她轻轻地说，嘴角同时扬起一抹无奈却柔和的笑意。

　　——是啊，要是这么做的话，我不就没理由办不到了吗？

　　“好！不管是『教育者』还是『村民Ａ』，我都绝对不能辜负那份信任！”

　　水花溅起，握起拳头，充满气势的声音在蒸气间清晰回荡。

　　她忽然站起，让懒散的身躯离开令人眷恋的热水，脚步坚定的走出浴缸。

　　梳洗完毕，吹干头发，坐到书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