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莱尔
“我好怕。”
从嘴里面颤巍巍地说出来的是自己最深处的恐惧。
很害怕。
害怕自己世界里面突然从天而降，降临下来的光亮，会在一眨眼之间不见。
而且更加害怕的是自己居然没有办法去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不怕的，没什么好怕的，我不是在这里么？”
安慰着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冬马。
夏生的手滑落下去，把冬马本来就已经虚弱的手给抓在手里。
两个人十指相扣。
扣住那五支白皙的，像是从泥潭里面伸出来，向远方求救的手指缝隙。
把两个人紧紧抓住的手放到冬马的已经红肿了的双眼前，放到她那张湿润了的脸颊前。
“你看，我抓住你了。”
我这一次真的会抓住的。
“你会……”
像是已经哭晕了头的孩子，哽咽着的已经说不出来话的冬马。
因为喘不上气来，一边难受地空吞着喉咙，一边努力地说着。
“你会跑的。”
“跑到我无法触及的地方去。”
这不是还没有被雪菜偷偷告白嘛。
听着这像是在熟练街上发出来的质问。
“怎么会？”
你会的。
就算不是自己打算离开。
那个小木曾雪菜，会把你从我的身边偷走的，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
回想起在软叶大街的时光。
你们两个就像是结婚之后的情侣在招待客人，而自己只能像是个不存在空气。
啊……
真好啊。
大概两个人在一起结婚之后，就是那样的生活吧？
悠闲的像是下午茶一样的时光，和蔼可亲的，聊着日常的朋友。
那张会员卡，为什么递给了她，却不是自己呢？
难道不正是因为就连别人也看得出来嘛？谁更加适合。
那个小木曾被那么多人喜爱，即使是个恐怖的杀人如麻的黑道头头也会觉得像是有了一个女儿一样开心。
而自己却是个不说话都能吓到别人弟弟的恐怖女人。
她是那个能够在教室里面丝毫不顾及地邀请你去逛学园祭的，大胆的女孩。
可自己却只能面对着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只是想了一想，就能够在这个地方哭到失去力气的胆小鬼。
你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
我就是这么一个自怨自艾的，随时都需要人来扶着往前走，或则必须要有个婴儿车才能好好向前的，像你说的那样的巨婴。
而把自己变成这样，变成了这么容易就哭出来的。
变成了想要自私自利，把你锁在家里面，再也不让你出去的。
突然拥有了这样恐怖想法的我。
这么软弱的自己。
明明都是你。
都是你的错。
明明都是你的错。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是你让我习惯了这像是没有边际的房子里面，这同一个屋檐下有另一个人在。
是你让我看到每天回到家里都有做好的饭菜，每天放在架子上面都有还散发着洗衣液清香的干净衣物。
是你那些没有道理的，婆婆妈妈的关心，那像是恶魔的低语，把我往那个地狱里面拉扯下去的。
看着男生那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还有那上面鼓涨起来的青筋。
喃喃地，小声地念到。
“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现在还在给予我的温柔的错。
“什么？”
夏生疑惑地把头低了下去。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也还什么都没有做出选择吧？
和爱人、喜欢的人拥抱，就像是充电。
得到了温暖，得到了电量，现在，身体里面也慢慢有了一点力气。
只要回去睡一觉，那什么都好。
“我想要回去睡觉。”
话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贪婪而又不知足地眷恋着这温暖的怀抱。
夏生也是自然理解这种因为发泄过后的空虚，进而突然感觉到疲惫想睡。
“可是你现在，应该要好好洗个热水澡吧？”
虽然说地面上的积水并不怎么多，可终归现在是秋季，瓷砖固然好看，但是却不能留住热量。
躺在地上那么久，总是要去洗个澡暖暖身子，而且心情糟糕是真的会影响人的免疫能力的。
简单的玩水，和心情非常恶劣的时候玩水，得到的结果会孑然不同。
要是不把这小祖宗收拾一下，说不定这两天她又重感冒了。
“听我的话，先去泡个热水澡，然后再去睡觉，好不好？”
没怎么过脑子的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先扶着你站起来。”
把像是个树懒一样抱在自己身上的冬马给弄站了起来——大概像是深蹲那样吧。
拉开浴室的门，一只手抱着她的腰，往浴缸里面放水。
浴室里面很快弥漫起了热水被放出来以后氤氲着空中的热气。
又调整好了温度。
“你先泡个澡，我就在门外面等你，但是你千万要记得别把自己泡晕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把冬马放到了浴缸边坐着，抖了抖，想要把这个粘在自己身上的人给弄下来。
“冬马？冬马？”
可是她人又没睡着。
有点担心她哭到失去反应机制，只好像是照顾那种完全失忆，连自我照顾能力都缺失了的智障儿童，耐心地把冬马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解开。
又耐心地说道：“呐，我一会出去，你在这里面自己把衣服脱了，进去泡个澡，暖暖身子，我就在外面陪着你，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我就在门外面。”
“然后要记住的是，别把自己给泡晕了，你最多只能在这里面泡一个小时，听到了没？”
“这么大的人了，应该知道怎么脱衣服，怎么泡澡的吧？我一会去楼上你的房间里面，帮你找一套你的衣服，到时候我走了你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人打算走，可又被拉住了衣角。
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幅惨兮兮样子的冬马。
“乖啊。”
拍拍冬马的头，又仗着现在她像是哭傻了一样呆呆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颊，平常也就只能在睡着的时候可以这么做。
“再哭下去，就不好看了。我奶奶说过，女孩子都是水做的，如果……”
像是蚊呐一般的请求。
“陪我。”
“啊？”
“你在这里面陪我。”
夏生像是被这个缩在浴缸边上的冬马给吹了一记致盲吹箭，突然变得茫然失措起来。
“不是……”
只听到冬马非常坚定地说道：“你在这里面陪我。”
看了看她才变得坚毅了一点的眼神。
叹了口气。
我是LSP。
“好吧，我转过身。你自己脱衣服，自己进去。”
虽然说也偶尔在家里面看到过福利，可真要说让自己看着她，总还是有点太过于暧昧了。
人可以好色，但是不该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从浴室里用脚够来了小板凳，像是雨后小故事里面的弟弟一样背对着冬马，背对着浴缸坐了下来。
身后面很快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脱衣服的声音。
总得来说，也算是一次新的突破。
然后是入水的声音。
只要想想，现在的冬马正不着寸缕的躺在他身后的浴缸里，的确有点让人挺心猿意马。
可是这种感觉只不过是来自社会和书上的教导而养成的错觉。但凡愿意这么想，那么冬马岂不是天天都是穿着单薄的躺在同一个屋子里面睡觉？
有些煎熬地坐了一会。
“我去帮你拿一套换的衣服。”
兴许是渐渐变得有力气了起来，大概可以听到冬马有力一点的声音了。
“嗯。”
等到在外面磨蹭了一会，估摸着冬马差不多应该洗完澡了再回来，拉开了浴室的门，只看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给热水泡晕了的冬马通红着脸侧躺在浴缸里。
双手只剩下八个手指扣在浴缸的边缘上，从浴缸里伸出了半个头，像是那种刚生出来才几个月的小狗趴在台阶下面，耷拉着尾巴，可怜兮兮地望着蹦不上来的方向。
稍稍偏过头不去看她，把衣服递了出去放在自己原本坐着的板凳上。
“衣服给你拿来了，你换好了衣服就出来。”
夏生退了出去，不过退到浴室的门外，卫生间里还不够。
要一直退到卫生间之外，听不到里面的水声，才能稍微克制住一点自己刚刚那种想要去痛爱脆弱心灵的想法。
没人对这种楚楚可怜，眼巴巴望着你的情况不动心吧？
又磨蹭了好半晌，浴室里面才摇摇晃晃走出来面色苍白、身上还泛着一点红晕的冬马。
像是搂着喝醉了酒的人，搭上了她的香肩，一路扶着她到了客厅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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