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杯酒
诗羽只能认真的道着歉,又认真的说道:“谢谢你。”
“做这件事是因为你,感谢我收下,道歉就不必了,毕竟做法是我自己选的,一旦面子重于原则,人就走歪了。”
荻原明又吃了几口饭,把那碗炒面吃了个干净,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又抽出一根烟,倒过来磕了磕。
“而且具体做法,除了你其实没人知道,也不算什么丢了面子。”
诗羽摇了摇头:“还不如丢了面子。”
荻原明磕烟的手停了一下,有些好笑的问道:“什么意思?”
“自己感到丢人,比所谓的丢面子难受多了。”诗羽带着和道歉时同样的认真说道,“哪怕被那些人看到你坐在廉价的餐馆吃着廉价的午餐,你也可以无所谓,但做了违心憋屈的事,即使没人知道也会很难受。”
荻原明再次笑了一声,在感到有些惊讶的同时,心情倒也好了一些。
理解这种事情,总是会令人舒适的。
“你倒是明白的很。”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这么多,也总该存在一些异类。既然我也差不多是个异类了,就多少应该明白一点吧。”
这话很耳熟。
荻原明抬眼看着诗羽。
诗羽目光灼灼的回望着。
半晌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不是奇怪的家伙了?”荻原明笑着问道。
“不,依然是奇怪的家伙,只能说是……我也变得有点奇怪了吧。”
想着自己在相处中受到的诸多影响,诗羽的嘴角撇了一下,却又慢慢扬了起来。
虽然有点不爽,但现在这样也不错。
至少更加深刻的认识了自己,知道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在意什么,不在意什么。
光是能明确这些,就已经感觉很棒了。
“说起来,我以后再见到那位浅井少爷,应该是个什么态度?”
“不用给他脸,看着不爽的话,你再拿包甩上去也没问题。”
“那不是给您找麻烦吗?”
“不是,道理不一样了,处理方式也不会一样,不如说现在的话,我反倒希望有点理由去收拾他一顿。”
荻原明离开座位,遗憾的叹了口气:“结果他却老实的不行,搞得我也没法下手。”
说完这话,荻原明拿着烟和火向玄关走去。
“荻原先生。”诗羽突然叫了一句。
“怎么了?”荻原明回了下头。
诗羽也离开座位,好像做运动准备似的活动了一下脚腕,然后对着荻原明,突然就这么直冲了上来。
在荻原明略显讶异的注视,和下意识张开手臂的迎接动作中,诗羽扑进荻原明怀里,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轻轻踮起脚尖,送上了充满热情的一个吻。
这个吻并未持续多久,也没有多么旖旎,只是依靠充满力气的手臂环绕,用力在荻原明嘴上吻了几秒,便如同来时一般飞快分开,从荻原明尚未合拢的手臂中溜了出去。
“这是准备在昨天见面时就送上的回礼,因为没有机会,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的手指在背后绞成一团,向着荻原明嫣然一笑。
“我要回去写稿了,先说好,就算要我好好当个情人,也不许在我写稿的时候打扰我哦,那种生气可是很难哄的。”
留下这句话,她转身上了楼,脚步匆忙的像是逃跑一样。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荻原明有些哭笑不得的点上了烟,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起。
只能如同上次那样,嗤笑般的骂了一句。
“蠢女人。
第一百零九章 七海什么都不知道
诗羽变了。
也不该说变了,应该说从一开始,荻原明见到的便不是一个完整的诗羽,而是一个被掐灭了最明亮的点与骨子里的骄傲,丧失了目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的阴沉系女生。
在得到一个短暂的,让她足以找回尊严的目标后,她的情况改观了不少,爆发出了完全不次于七海的韧劲,甚至由于没有梦想这种正面要素的驱使,在某种意义上比七海还犹有过之。
最后便是彻底找回了自我的现在。
她笑着说要去写稿的时候,说被打扰会很难哄的时候,一样在熠熠发光。
这才是她,是那个霞诗子,那个霞之丘诗羽。
院中的荻原明丢掉烟蒂,看了一眼明媚的阳光,笑着回了屋。
也是在这样舒畅的心情中,他玩着游戏,等到了七海回家。
“我回来了!”
听着玄关处那活力满满的声音,荻原明出声回了一句:“欢迎回来。”
说起来,如果在正常的家庭关系中,这话一般是由妻子对下班归家的丈夫所说。
于是互换一下对象,再加上荻原明这玩着游戏的状态,以及七海那活力满满的声音,就好像妻子在外辛勤上班工作,无怨无悔的养活不思进取无责任心天天在家打游戏的废柴丈夫。
听着真是太令人幸……不对,是太令人不齿了。
听到七海进入客厅的脚步声,荻原明说道:“诗羽在楼上,今天晚餐做好一点吧,也准备些饮料,当是给她庆祝了。”
诗羽的事情七海知道个大概,作为一个追寻着梦想的人,也多少能理解那份痛苦,前两天诗羽和父母离开时,曾发自心底的为她高兴。
今天听说要庆祝,更是兴奋的拍了拍胸口:“交给我吧!”
看着答应之后就想往房间冲的七海,荻原明都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活力,哪怕换成身体不错的自己,又是学习又是排练的出门一天,回来第一件事也是想歇会再说。
这和出门时有多少休息时间无关,哪怕一直在到处坐着休息,回家该累还是得累的。
看着七海进房间后想要关门换衣服,荻原明忍不住说了一句:“今天轻松为主,不用换工作装了,另外我们中午吃饭晚,你也不用急着做,回家了就先休息一会。”
七海点点头,进了屋。
她洗了洗手脸,换上宽松的居家服,随后扑在床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惬意的哼哼了几声。
谁说回家不会感觉累呢,只是可以坚持罢了,相对以前,这点坚持根本不算什么。
她摸过了枕边的书,习惯性的将这个放松身体的时间用来看点东西。
上本管理类的书已经看完了,但依然和从早坂爱那学习一样,不能说懂,只能说多了一些了解和概念,剩下要等实际接触中慢慢认知,前提是有这个机会。
而目前看的,则是一本心理学。
老实说,这种书让她看的有点害怕,总觉得自己看人看事的视角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心里想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以前与人交流,是站在他人面前交谈,体会,理解。
可是现在,却仿佛站在一个旁观角度分析,探查,揣度。
那个人的某种行为是什么含义,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这种行动是他细致思考后的结果,还是被一个不经思考的浅显缘由所牵动,行动的背后,是怎样的本能驱使,又是否潜藏着无法言说的卑劣心理。
她一直在观察,在思考,结果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好像正在变冷。
早坂爱将书推荐给她的时候有所犹豫,第一次在女仆应当掌握的课程范围内,说了“如果有些不适应的地方就停下”这种话,而直到此时,七海才明白了那句话的意义。
但她还是想看下去。
冷一点,总比笨要好,如果因为不懂而犯下错误,不仅仅是个人犯错,更是女仆的一项不合格。
那是令人失望的辜负。
至于冷和害怕……
七海犹豫着抬起头,看着屋门。
虽然决定要克服,但克服并不代表必须一个人独自忍受,毕竟这只是在获取知识而已,如果有触手可及的温暖和安心,又怎么可能没点想法呢。
之所以没有行动,自然是有所阻碍,第一个阻碍便是……
“唔……是不是显得很丢人啊……”
只是在看正常的心理学书籍,又不是什么恐怖影视或小说,仅仅这样便害怕到需要跑去荻原先生旁边,听起来也太勉强了。
而且确实没有害怕到那种程度,只是想去而已。
如果不被问到,也可以不说理由,但被问的话是肯定要说出来的,说不定会被笑话吧。
至于第二个阻碍,就是很普通的害羞了。
在当女仆的时候,确实有过一些亲近的接触,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很自然的靠近,但在荻原先生没有需要的时候,也就用主动侍奉靠近了一次……
那是为了去侍奉,而不是为了自己,后面也有坐在旁边看书,不过那是收到了要求的。
理由是“有点可爱,多呆会吧。”
……诶?
想起这个,七海的纠结突然消失了。
她把脸埋进被子,以极快的速度啪啪啪啪啪的踢起了床,吓得原本懒散趴在床上的小光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用这种方式鼓足勇气之后,七海突然翻身而起,想了想又抱上虎次郎,拿着书走出了房间。
比较遗憾的是,这一鼓作气只持续到了她走到荻原明身边,因为在准备说话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只是确认了可以来,却根本没有想好如何开口。
结果完全是脑子一热就过来了啊!
荻原明刚觉得玩累了,放下手柄拿起手机刷了会推特消息,看到七海过来主动问道:“怎么了?”
“呃,那个…我……我只是……”
这样的情况,根本不适合什么用迟钝般的冷静换取反应时间,七海也没穿上女仆装进入工作状态,这让她在慌乱的同时,也产生了自己的修行原来远远不够的懊恼。
而这种有失最重要的女仆身份,可以令她极度羞愧的懊恼,又显然进一步增加了慌乱感。
看着莫名其妙就憋红了脸的七海,荻原明有点好笑的拍了拍旁边沙发:“过来,坐下说。”
七海下意识的坐了下来,然后轻轻的“诶?”了一声,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因为她的目标就是坐在这里而已。
傻乎乎的纠结半天,傻乎乎的达成了目标,却仍旧傻乎乎的不知如何开口,这真是……傻透了啊。
七海突然炸了毛,狠狠的将虎次郎捂在脸上,以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关西腔喊道:“啊啊啊啊啊——我不管了!我就是想来这里看书啦!!”
这突然的爆发把荻原明给吓了一跳,他完全不知道七海经过了怎样复杂的心理路程,更不理解发生了啥,只是被惊得连连点头:“哦!你坐你坐!你随便看……需要泡杯茶吗?”
“不要!”
发现自己居然把主人吓得要反过来服侍自己,七海抱着虎次郎往沙发角落一缩,当场就自闭了。
到底怎样才能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搞砸到这个程度啊!
七海自闭的安安静静,而沙发另一边的荻原明,也蒙圈到安安静静。
他一直以为猫是最难懂的生物,结果现在才意识到,只要是女孩子都有难懂的地方,哪怕是自家小女仆,也可能突然搞出让自己摸不着头脑的操作。
……哦对,狗也是会犯傻的。
估计自己不能光靠猜来搞定,荻原明便寻找了一下话题,目光很快落在了七海手中的书上。
“心理学啊……”
荻原明摩挲着下巴,怎么寻思都感觉这书和七海的画风对不上,笑着问道:“看着会不会有些不适应?”
七海沉默了一下,闷声闷气的回道:“确实有点。”
“我和楼上那位阴沉系的,看这种书会很快乐,但你这种性格偏阳光的,确实不太适合看这东西,是不是感觉自己看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还是那句话,理解总会让人心情很好。
加上荻原明没有追问的缘故,七海也从强烈的尴尬中解脱不少,从虎次郎后面露出了小半张发红的脸:“荻原先生也看过啊?”
“嗯,蛮久之前看的了。”
想着自己以前看这类书的感受,荻原明耸了耸肩。
“这东西乍一看可以让你更好的和人交流,但实际上反而可能导致你孤立于人群之外,因为你总会用一种审视般的态度去看人,也很容易……看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