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杯酒
相对早坂爱的后续动向,她更加在意的是那个女生。
在短暂的决定时间后,四宫辉夜走进咖啡厅,直接到了诗羽身边,微笑着轻声问道:“这位同学,可以打扰一下吗。”
诗羽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应该来自外校的女生,迟疑着回道:“嗯……没关系,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想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早坂爱的人?”
这个名字让诗羽感到陌生:“那是谁?”
四宫辉夜的内心,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倘若面前这个黑发女生根本不认识早坂爱,那么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自己刚才所有观察推断全都属于自以为是,另一个是早坂爱畏缩到根本没和对方搭过话,没有进行过自我介绍。
说来也奇怪,早坂爱日程排的很紧,应该没多少机会接触外校的学生,虽说这个女生穿的并非丰之崎的校服,但应该也不是秀知学园的,这种气质上很有特点的高冷阴沉系,如果在校内见过,应该可以有印象。
说不定是网友?说起来,好像确实有不少人沉迷虚假的网恋。
……而这,似乎恰好是适合几乎没有自由外出的早坂爱。
四宫辉夜当然不愿承认自己从头到尾全都想错了,也更倾向于这个猜测,不光是因为猜错了很蠢,也因为后者比较合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诗羽又皱了皱眉头:“不对,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作者的记忆力通常都不太好,因为这类人本就处于两个世界里,一个是现实,一个是一点一滴都需要自己构建的笔下世界,后者显然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和幻想,因此对现实缺乏注意力,或者懒得在意都很正常。
加上脑力消耗比较大,一个很通常的外在表现,就是记忆力仿佛退化了一个物种等级。
听到这新的反应,四宫辉夜在心理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不论到底是网友还是现实认识的,既然听过名字,至少说明早坂爱没卑微到连个自我介绍都不敢,只不过是对方忘了而已……
话说这不是更悲惨了吗!
这种极为糟糕又极度微妙的状况,让四宫辉夜不敢轻举妄动,何况她本来也没有打算做什么,更多的是试探了解。
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再往下,很可能会多说多错。
总不能帮早坂爱试探的对方的性取向吧。
“没事了,我已经明白了。”
四宫辉夜点头行了一礼,勉强笑了笑:“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是希望下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你能多记住一点,那么再见啦。”
诗羽就这么看着四宫辉夜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不理解她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在她走远以后,才突然想起自己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是从七海口中听到过,身份是七海的女仆导师。
……那又为什么让自己“记住”?
诗羽端着下巴,回忆着七海说早坂也睡瘫过的时候,自己因为正用“睡瘫”作为掩饰走路不便的借口,从而产生了早坂会不会和自己的“睡瘫”是一个原因,会不会跟荻原明有关系的突发奇想。
诗羽建立了新的文档,将脑中隐隐出现的一条线敲在文档上,以便自己继续向下思考。
说来奇怪,七海的女仆培训是荻原明委托了大家族的职业女仆,但荻原明是个不喜欢社交的人,更不可能只为了一个培训,就做出这种欠人情的举动,毕竟培训的本质,主要是为了让七海能去接受更高的工资。
当时可是初次见面,哪怕再欣赏,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欠下最不愿意欠的人情,这显然夸张的过分了,但哪怕那份培训,是荻原明给对方家族工作后的报酬,也依然不太合理。
能负责荻原明委托的女仆,想必在对方家族里不是泛泛之辈,七海现在的表现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而以荻原明对七海的宠爱,重要女仆之间的私交,大概也会影响到和对方家族的交际。
而考虑到重要的女仆应该会有一定的自主性,可以向主人申请一些要求,如果假设荻原明并非向对方家族委托,而是单独向那名女仆委托,就可以消除所有让她感到违和的地方了。
对于荻原明的为人处世,她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曾经为此认真的接触过,冲突过,思考过,甚至受到了很大影响,搞得她的思维方式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因此她完全有资格以自己的感官认知,去判断荻原明在这方面的行为方式。
倘若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荻原明跟那个叫早坂的女仆是怎么认识的?而且应该不仅是认识,其中至少要有一次交易,作为帮助培训七海的代价——也可能反过来,这是对方要支付的代价。
不过只是一个培训,也扯不到什么太高的代价,所以这次代价无关紧要,关键在于,如果不是有一定关系和信任,也根本不会向她委托。
之前肯定发生过什么。
诗羽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感觉愈发的不对味了。
那个叫早坂爱的女仆的“睡瘫”,还真有可能和自己是一个原因?
在产生这样的猜测后,诗羽再琢磨四宫辉夜留下的“记住”这两个字,便多出了某种非常奇妙的意思。
“这是什么,代替那个叫早坂爱的人向我宣战?还是认为我必然是失败者的提前嘲讽?”
但这无关紧要,无论是哪一个,诗羽的反应都不过是嗤笑。
“开什么玩笑,那个男人谈交易,就是为了用代价去代替责任,建立各自情愿的非正常男女关系。”
“搞不清自己的位置,想去喜欢一个不打算结婚的男人?呵,就不怕撞到脑袋出血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河边,桥下,江湖骗子
早坂爱离开了丰之崎。
但剩下的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其实她有想去的地方,也不是为了做什么,只要能在一起呆着,可以看到人,可以听到那好像一直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缺乏一个理由。
交易建立的只是肉体关系,可这周荻原明说“玩够了”,背后的意义很可能是“需要休息”。
早坂爱可以理解,真的可以理解,毕竟她刚才好好观察了半天,确认了那位笔名霞诗子的“同行”有着并非垫出来的色气身材,很独特的文学气质,举手投足间颇有风韵,完全可以在各方面充分撩起男人的欲望。
包括那有点毒的说话方式——无论是继续毒着还是软下来,都很能激发男人的兴趣。
还看到了她无意识的捏了捏腿,揉了揉腰这类动作,以及在另外两人走后,立刻暴露出来的疲惫样子。
加上和七海聊天时,得知七海最近经常外出,昨日不在家的消息。
如此充分的时间,和那个女生疲劳的样子,让早坂爱可以想象到昨天的激烈程度,再进一步想象了荻原明“需要休息”的样子。
于是,就连显得很不知廉耻,很荒淫的“想要主动上门服务”都不能提出,否则绝对会惹人厌烦。
至于其他“只是想去玩”,“想去做客”一类的理由就更不用提了,哪怕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毫无缘由的提出拜访也显得很尴尬。
何况因为那特殊的关系,无论用什么理由去,都像是有着“想要主动上门服务”的暗示,同样可能招致反感。
在大小姐来电话之前,似乎只能这样消磨时间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确认美甲还没到要做的时候,便想了一些女孩子的正常娱乐,比如去买买衣服,鞋子,逛逛电脑店……
装配电脑属于她的个人爱好,但她的电脑硬件暂时也没什么升级的必要性。如果是和大小姐一起出门逛街,她倒是有心情看看自己想要的衣饰,但是现在,她没有那个心情。
在外消磨时间,这是对早坂爱而言很陌生的一件事,何况心情说不上好。
她就这样沿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听着时不时经过的汽车声,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看到了书店,进去找到了那一套《恋爱节拍器》,翻了翻,却看不进去什么,只能买了书带着离开。
行人与车辆的嘈杂声让她有些烦躁,出于对安静的需求,她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最终找到了一处行人稀少的河流边。
类似的河流在霓虹有很多,除去可能种着树的河岸之外,通常还有一个向上的斜坡构成堤岸,是各种名场景的高发地。
比如坐在种满草的斜坡上,吹着黄昏的晚风静心阅读的文学少女,比如在堤岸上背对夕阳,告白接吻或分手转身的情侣,再比如住在堤岸下的河流边,一手圣经一手枪的男性修女……
早坂爱并未想过自己会在这里遇到什么,只是如同之前那般,木然走向横亘过河堤的桥,可就在她快要走上桥的时候,她从桥下的河边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招呼声。
“这位小姐请留步,我观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不测啊~”
早坂爱停下了脚步,木然了一个多小时的脸,在那一刻出现了极为生动的表情。
她慢慢转过头,用戴着时尚墨镜的眼睛,与桥下带着圆框墨镜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就像男人可以轻易认出她一样,哪怕这个男人戴着少见的墨镜,穿着一身与当前时代完全不符的白色道袍,她也可以轻易认出对方。
男人点了点面前放着占卜器具的桌子,嘴角含笑的说道:“所以,要不要让我给你算上一卦,不准不要钱哦。”
早坂爱的嘴唇动了动,将差点说出口的那句“荻原先生”咽了回去,原本空洞又混乱的思维,跟着内心的雀跃活跃了起来。
在这里的不是荻原先生,而是一位出来摆摊的算命先生,那么自己就不是四宫家的女仆,而是秀知学园里一个经常被风纪委员追着整理衣着的辣妹系学生。
“诶——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嘛~”
带着并没有当回事的,仅仅是感到有趣的笑容和语气,早坂爱走下堤岸,坐在了摊子前的小椅子上,笑嘻嘻的托着下巴:“请问这位先生,我到底有什么不测呢?”
“这个啊,就要算一卦才知道了。”
荻原明将纸和笔推到早坂爱面前,说道:“请这位小姐将出生时间和姓名写下来吧,倘若出生时间能精确到小时,就再好不过了。”
早坂爱将名字和日期写下,依然带着嬉笑,推回纸条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要开始算咯,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忠告。”
荻原明将铜钱掷入龟甲,不轻不重的摇晃着,低声说道:“不要随意将名字和出生时期告诉我这类人,被知道名字,就相当于被对方掌握了灵魂的一部分,被知道生日,就相当于被对方掌握了过去和未来。”
老实说,虽然听着不可思议,但早坂爱有点当真。
可在有点当真的同时,她也不在意的嬉笑着:“所以在这张纸条交出去之后,我的灵魂,过去,还有未来,就已经被您掌握在手中了?”
荻原明笑了一下:“是啊,已经在我手中了。”
“啊——听起来好可怕呢,您不会做出什么害我的事情吧。”
“当然不会,干我们这行要有职业道德,这是基本,也是底线,倘若连这点职业道德都没有,又怎么担得起先生二字。”
说话间,荻原明将铜钱轻轻的依次倒出,看过之后却又收起,如此重复到第六次,看着最后一次卦象,终于放下了龟甲。
“坤上离下,明夷卦,凶卦。得此卦者时运不佳,事事劳苦,宜坚守正道,忍耐自重,等待时机。”
早坂爱看不懂那些铜钱表示,也不知这到底是相应的占卜结果,还是荻原明按照对自己的了解,说了一点符合情况,让自己安心等待的话。
而在这段话里,她有点在意“忍耐自重”这四个字。
她觉得自己应该没表现出什么不妥,这几个字也没什么特殊的意思,但依然怕荻原明意有所指。搞得她头也不敢抬,只能似乎很有兴致的打量着龟甲铜钱,和桌上被镇纸压着的符。
“总之要等等对吧,我明白啦。”早坂爱以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不过既然是凶卦,有没有什么由凶转吉的办法呢。”
“办法啊……罢了,相逢即是有缘,今天我就吃点亏。”
荻原明说着江湖骗子的标准发言,也走着同样标准的流程,只见他拿出了一个样式如同扁平的小型甜甜圈的玉制品,笑吟吟的说道:“卖你一个我亲手开过光的平安扣吧,等过了那一道心劫,此后自会平安顺遂,大富大贵。”
早坂爱“好奇”的接了过来,也好奇的问道:“不是时运不佳身处困境吗,心劫又是什么?”
“困境是不难的。”荻原明很普通的笑着,“带着翻身的富贵命格,又有用牺牲换来的相助,走出困境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唯一的难点在于,面对自己的心魔,你究竟要一逃了之,还是要勇敢面对。”
早坂爱正打量着平安扣的目光,就此凝固了。
隔了几秒,她带着还残留有笑意的疑惑表情抬起头来:“一逃了之……和勇敢面对?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是指我未来会遇到的麻烦吗?”
荻原明看着她不似作伪的疑惑,稍微有些呆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毕竟这个表情太真了,完全诠释着那种因为相信了危险的预言而担心,却又不知具体会是什么样的迷惑心情。
甚至还“残留”着尚未消失的上个表情,又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太真了,太真了。
笑过之后,荻原明微微叹息道:“还要装吗?你究竟有多少张面具,到底哪一面是真的,还是说都是假的?”
早坂爱漂亮的眼瞳颤抖了一下。
她意外的感到心很疼。
不是被戳破的尴尬,被识破的不安,毕竟她在很早之前就问过荻原明“喜欢什么样子”,明确的说了自己可以戴上相应的面具去满足荻原明的喜好。
所以那些都无所谓,有所谓的是疼痛,被质疑“都是假的”的疼痛。
早坂爱低下头,掩饰着难以自控的表情,喃喃的说道:“我……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如何解释,也说不下去。
荻原明也没执着的要一个答案,听到这般呢喃便一笑而过,手指在桌上轻轻的点了点,将话题回归到之前。
“好吧,那么说明白点,我在问你究竟要对那位大小姐承认自己的叛徒身份,等一个审判,还在脱离四宫家之后,就这么一走了之,永远消失?”
随着询问,早坂爱的瞳孔慢慢收缩,本就疼痛着的心,又溢满了罪恶与恐惧,让她渐渐难以承受。
“不……不要……”
就像低着的头一样,她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如同祈求一般的打着颤。
“不要……唯有这件事,我不想让大小姐知道……”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荻原明也算是对情绪和气氛较为敏感的人,后悔的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他也没想到,早坂爱对此的恐惧居然会有那么强烈。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倘若不是过于珍惜,就不会有足以让她牺牲献身以求解脱的负罪感,两人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关系。
“很害怕吗?”荻原明的声音温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