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境主宰 第762章

　　“皮斯科先生对你说了什么？”

　　“他告诉我，我要留在这里，帮助一个中间名有救世者含义的人。只有帮助他，我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上次你走的太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件事。”

　　上次是因为工匠会在地底的爆破引发了大地震，詹金斯即使不想走也不可能。要不是临时变成了老鼠，被巧克力救下，说不定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皮斯科先生让你帮助我？你要怎么帮助我？可不要说让我把你放出去，我既然加固了你的封印，就绝对不会解除它。”

　　他轻轻摇了一下头。

　　“我并没有强大的武力，即使你解除了限制我活动的封印，我也无法给你力量方面的帮助。我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用来辅助计算和存储数据的大型机械，所以我可以回答你的一些问题。”

　　詹金斯需要的就是它能够回答问题，其他的事情现在不是重点。他犹豫了一下，带着些迟疑的问道：

　　“那好，我想知道，我们脚下，地底深处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你要问它的命名吗？古代制造者给了它一个简单的数字和字母的编号作为命名，我想你对这可能不会感兴趣。但在它短暂的几次被人类发掘并利用的时期，它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大智慧’。”

　　“原来这真的是它的名字，我还以为是比喻......”

　　詹金斯心中想着，决定以后还是用“差分机”来形容对方。

　　“名字无所谓，我是想问，它从原理上，究竟是什么东西？作用、能力、能源、乃至制造材料以及是否具有进化性，我需要这些资料。”

　　光柱中男人脸的表情依然僵硬的像是死人，机械中也没有传出回答的声音。但詹金斯从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从脚下听到了齿轮运转以及轴承推动的声响。

　　这意味着【A4型算术辅助外置机械】的本体不仅仅是表面能够观察到的金属祭台，它在泥土中应该还有很庞大的体积，詹金斯推测面前的应该是核心之类的东西，否则没道理皮斯科先生只是让他封印这里。

　　他能想象的到在自己发问后，脚下和四周，乃至上方的泥土中隐藏着的金属结构，在黑暗中咬合转动、推拉提压、自旋翻转。这是与以往世界截然不同，但同样科技等级极高的造物，虽然不是纯粹的唯物主义力量造就的人类智慧结晶，但不管是何种力量，这都是人类用自己的智慧创造的人工产品，是值得詹金斯钦佩的。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大概二十分钟，机械内部才再次传来声音：

　　“我搜寻了较早的资料库，因为金属的老化，齿轮储存库阵列锈蚀和腐烂了一部分。我的诞生来自于地底的机械，已知它具有创造类似我这样造物、辅助计算、计算占卜的功能。它的材质我无法判断，那是很特殊的合金，锻造过程有超凡和神秘的参与，再加上时光赋予的力量，如果当代人类也辨认不出那是什么，那么就代表那些合金的配方已经彻底失传了。”

　　这些事情詹金斯早就猜到了，他需要的不是这个信息：

　　“你们使用的能源是什么？为什么被封存在地下这么久，还能够维持自己的运转？你们难道能够从泥土中获得能量？”

　　“是的，我们是金属机械，可以从泥土中获得金属来补充能源。但因为无法移动，所以这样的方式并不久远。我和与我同类型的所有机械，包含最初的型号，也就是地下的大家伙，我们的主要能源是信息，是资料。当储存能源不足时，我们会消耗自己储存的信息来维持运转，同时进入类似于冬眠......”

　　“待机。”

　　詹金斯忽然给出这个词汇，金属声停顿了一下：

　　“同时进入待机状态来减缓能量消耗。”

　　“你们以文明为食？”

　　“不，我们不损耗信息，只是储存复制然后消耗。”

　　金属声纠正道，然后补充：

　　“消灭我们最简单的方式，除了破坏本体或者核心，就是等待我们储存的能量和信息完全消耗掉，一旦彻底停止运行，以我们的设计结构，即使重新获得能量供给，也不具有再次运行的可能性。”

　　“那么你们这样的机械，有没有可能更改能量来源？”

　　“机械结构是允许这样做的。”

　　“有没有可能，以蒸汽作为能源？”

　　几乎没有停顿的，那机械的声音给出了答案：

　　“实际上，地底深处的机械，已经这样做了。虽然从原理上来说，蒸汽的能量转化效率非常低，毕竟伴随着动能的产生，还有大量的热被损耗。但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类找到了非常巧妙的方式，大大提高了蒸汽机的做功效率，使得蒸汽技术的发展和演化成为可能。”

　　这也就是这个世界科技树与詹金世界偏差所在，他原本的世界，蒸汽机可没有被发展到现在这样足以成为大多数能源的地步。

　　“地底的机械更换能源，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很多变化，它曾在过去的岁月，多次被人类发现并利用然后重新深埋地下，对于能源的使用和利用效率已经进化到我们想象不出的程度。只需要更换能源，理论上来讲，它便可以控制所有以该能源为生的机械。它的计算力和控制力，已经远远超出设计本身的局限，瑞丹普特，你可以理解为，吸收了无数文明的成果后，它完成了奇妙升华。

　　有了蒸汽能源，它就是这个时代的机械之王。”

　　沉默片刻：

　　“有击败它的方法吗？”

　　“要击败它，你首先要知道它准备做什么。”

　　那声音提醒道，詹金斯立刻感觉自己正步入谈话的陷阱，对方的谈话技巧并不亚于自己：

　　“它正在做什么？”

　　“它已经受够了在无数的纪元，无数次的被发现、被埋葬、被利用，所以它想获得真正的自由。”

　　“和你的目的一样？”

　　“不，我只是想要出去看看，看看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而且以我的能力，也不足以对人类构成威胁，但它不同，它是最初的智械，具有无限的可能性。

　　它与人类合作，看准了纪元末的时机，打算让自身成为不死不灭不亡的灾厄之兽，让自身成为这一纪灾难的诱因，从而让自身化身末日，永久的摆脱束缚。”

　　詹金斯后退一步：

　　“我能知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第1852节 第一千八百二十三章 生命与自由的谎言

　　窄小的地下空间里没有流动的空气，而且异常干燥。詹金斯的手中无声无息的出现了那根手杖，他的表情很严肃：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

　　“它曾联系过我，从地底深处伸出的锁链触手与我的结构勾连，让我们实现了一次短暂的交谈，如果那能够称为交谈......请收好你的武器，我没有与他合作。

　　我了解了一些它的事情，它向我坦言，自己并不担心会失败，因为命运和世界，都注定了这一纪的末日即将来到，它在帮助推动和参与这个过程，因此绝对不会失败。”

　　“它想要和你合作？”

　　“是的，我再次强调一遍，但我拒绝了。”

　　虽然谎言神职并没有任何的提示，但詹金斯不清楚神职对于没有灵魂的机械造物是否有用，因此依然抱着极大的警惕。

　　“我的功能很弱，对方只是因为需要修复自身，因此才提议和我融合，让我们成为一体。我想要自由，但不是想变成另外的东西，所以我拒绝了。它也没办法强行融合我，毕竟我还在封印中，为了我的身躯和结构，而专门费力的破坏这个麻烦的封印，是很不值得的事情。”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但詹金斯不知道是否应该信任。谎言神职没有提示，所以他必须确定神职是否对对方有用。所以，他需要提出一个，他知道对方会说谎，但对方依旧说谎而且还以为他不知道它会说谎的问题，来验证谎言神职是否会被触发。

　　“你要我如何信任你？抱歉，既然你和那台大家伙有联系，我想你就必须拿出让我信任你的方式。”

　　“你要做什么？”

　　“我要看你的核心，机械核心，也就是一旦被摧毁，你就会彻底消亡的那种。我知道你们这样的机械有这种结构，冬天的时候我在一座雪山中击败过你的同类，但它似乎比你先进一些......”

　　他没打算让对方同意，这是一种谈判技巧，首先提出苛刻的条件，然后再后退一步。但没想到，对方居然同意了。

　　那道光束颤动了一下然后消失，随后平整的金属祭台中央升起了一个大概成年男人腰身半径的圆柱。圆柱以轴线为中心向着四面裂开，露出了一个悬浮着的圆球，表面有着非常复杂镂空工艺的东西，在那镂空的内部球心，淡蓝色的光星星点点的散布着。

　　即使对古代机械造物不了解，看到那东西的第一眼，詹金斯便知道这就是核心。

　　“这就是我的核心，就在被你封印的外壳中。如果你发现我不忠诚，随时可以摧毁我，你的那根手杖足以敲破它。”

　　它这样的坦诚，倒是让詹金斯有些不知所措，但詹金斯依旧保持着警惕：

　　“你这样做，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吗？”

　　“一切都是为了自由。”

　　“你不怕死？对你来说，你不怕彻底的消亡吗？”

　　沉默了片刻：

　　“不怕。”

　　这是谎言，但詹金斯却格外的高兴，因为谎言神职对对方也是有作用的。其实仔细想想，既然是和世界规则挂钩的神职，有局限才不正常。

　　眼前的机械，在自由和生命之间做出的谎言，让詹金斯感觉到了一些异样。这听起来浪漫，颇具小说家的风格，但这样的人性化表现，反而有些恐怖：

　　“你有自己的灵魂吗？”

　　“万物有灵，灵可以孕育思想和灵魂，但我没有灵魂，至少现在没有。地下的东西可能诞生了灵魂，因此才有了贪婪，但我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虽然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但詹金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么你会做梦吗？如果你会做梦，你有可能梦到机械齿轮羊吗？”

　　这个奇怪的问题，不管是那台与詹金斯对话的机械还是詹金斯肩膀上的猫，又或者是在车厢里听着对话的马车夫都没有料到。三者都不是人，但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此刁钻的问题。

　　【A4型算术辅助外置机械】没有立刻回答，詹金斯再次听到了从周围的墙壁中传出的金属碰撞运转的声音。这次声响持续的时间，甚至比刚才询问差分机信息的时间还要长，他甚至感觉到这里的气温在上升，这大概是金属工作频繁引起的后果。

　　“我无法回答。我从未做过梦。我尝试计算这种可能性，差一点就被困在永久的计算循环里。”

　　最终机械这样回答道，这倒是让詹金斯有了新的想法，下次见到差分机，也许可以询问对方这个问题。

　　这之后，詹金斯又从【A4型算术辅助外置机械】那里得知，从这一纪的初期，地下的机械就预见到了十八纪末尾会出现的变故，毕竟它已经见证过很多的末日。但下定决心要在这一次的纪元之末实行计划的机械，在整个十八纪元都只是潜伏在地下，并没有显露自己的力量，仅仅只是利用封印的破损，将自身的齿轮结构“繁殖”，以诺兰为中心，逐步遍及物质世界地底的各个角落。

　　这当然是做不到的，即使现在已经是这个纪元开始的第1866年，也不足以让被封印的差分机包裹整个世界，否则封印就没有意义了。

　　它现在做到的，仅仅是低密度的将齿轮触手，以诺兰为中心蔓延到世界的其他位置。而在得到了精通齿轮技术的人类的帮助以后，这个工作才更加迅速的展开，但也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

　　【A4型算术辅助外置机械】认为，地下的机械想要用自己的触须占领世界，从而同化世界，推动末日的来临，在末日降临的那一刻实现自身升华。它们是机械的造物，只要计算核心足够强大，再庞大的身躯也可以操控。所以差分机意图同化世界，同化末日之雾。

　　成为十八纪的灾厄之兽的想法就是可行性最高的道路，而且现在已经快要成功了。

　　詹金斯不打算阻止这件事，也无法阻止这件事。灾厄之兽总要出现的，让自己知道资料的东西成为灾厄之兽，总比对敌人一无所知要好。

第1853节 第一千八百二十四章 扳手和罪币

　　想明白了自己和差分机之间的关系，詹金斯才继续问道：

　　“所以，现在那台机械正在做的事情，就是通过地下的动作同化世界？”

　　“地下的齿轮触须，让它的影响力遍布整个世界；通过改变能源供给，使自己成为蒸汽动力装置，借助浓雾扩散地面的灾厄力量；同时，它似乎打算让人类成为自己的中继站，成为传输灵的锚点，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个单词的含义，做法似乎是让人类成为机械，但我不知道具体的行动方式。”

　　具体的做法是尸体机械化诅咒，这个詹金斯知道。

　　“这是它影响世界的方式，那么它打算在我们头顶的城市做什么呢？这里是十八纪最后的舞台，一切的故事都会在这里上演。作为自己本体被埋葬的位置，它不可能不做其他的事情......最近诺兰附近出现了空间异常现象，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这我并不清楚，它没有告诉我太多细节性的资料。但你说得对，想要同化世界，让整个物质世界变成‘钢之大地’般只有蒸汽机械存在的世界，仅靠它自身的力量是不够的，即使变成了灾厄之兽，接受我无法形容的力量也不够。它需要击败救世者，让末日来临，才能真正的影响世界。只有命运注定会发生的末日才拥有影响整个物质世界的力量，否则即使个体再强大，也终归只是凡物。”

　　“它想要怎么击败救世者？”

　　谈话到了这里，终于触摸到了核心。本以为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但机械给出了回答：

　　“逆行救世之路。这个问题很简单，特别是对于我们的思考方式来说，击败救世者，只需要逆行他的道路就好。那是一个很古老的仪式，而且对于任何其他生物都没有意义，只是对于有志于毁灭世界，毁灭自身的疯子才有意义——你知道逆命者吗？”

　　詹金斯当然听说过，这是亚莉克希亚前不久才提出的，顺便帮他唤醒了去年秋天的记忆。亚莉克希亚认为被称为“逆命者B先生”的人是树屋的人，现在看来没错。

　　“逆命者是一个仪式？”

　　他近乎用喃喃自语的方式问道。

　　“是的，非常庞大，非常复杂，条件非常苛刻的仪式。实际上，这样规模的仪式，严格意义上按照人类对于仪式的定义，似乎都不能够被称为仪式。但可以确定的是，逆命者仪式，便是地下那台机械行动的核心。这不是最近才开始的计划，从这一纪之初，计划在这一纪获得真正的自由时，它便开始了准备。在这期间，虽然它无法行走于地面，但帮助它的人类却可以在地面准备一些必须的条件，最近一年又多了更多的人类协力者，因此行动进行的很顺利。最近频繁的地震中，我感觉到了属于地下那台机械的一部分伸出了地面，而且那部分结构非常古怪，那极有可能就是逆命者仪式的核心部分。”

　　“这个仪式的原理和作用是什么？有什么方法可以破解仪式？”

　　机械的声音再次沉默，许久才给出答案：

　　“逆命者仪式，是我最古老的资料库中储存的资料。那部分资料因为在我被制造的年代被认定为无用，因此制造我的时候，地底的最初智械将其送给我，当作储备能源。那部分齿轮库已经损坏了。”

　　“无法读取资料？”

　　“是的，无法读取。”

　　“如果进行维修，能够将齿轮阵列记载的数据再次读取出来？”

　　语速不自觉的便快了很多。

　　“理论上，如果能够彻底维修，再次读取数据是可能的......你好像对我的原理很熟悉？”

　　詹金斯摇摇头没有回答，他想到了那把扳手。皮斯科先生死后，目前只出现了两条给他的留言，这很难不他将扳手和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对那座金属祭台说道：

　　“我会尽快找到维修你的方法，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而且我可以向你承诺，以救世者的名义——如果我能够击败地下的机械，拯救十八纪，那么我会给你自由。”

　　“救世者，我相信你。”

　　那机械说道，核心被收纳起来后，人面再次出现在光柱中：

　　“但不管怎样，我也只是一台机械，我无法给你提供直接的帮助。那个向我展示《岁月史诗》纸页的人类也说过，不管是谁，对于救世者来说都不是必要的，必要的只有你，瑞丹普特。如果将这个世界比喻成一场游戏，只有你的行动是主要游戏线路，而其他人的帮助，全部是可以有也可以没有的旁支故事。不管物质世界的历史接下来如果进展，决定这一切的，只有你。”

　　短暂的对话给了詹金斯半年以来最大的发现，灾厄之兽的人选终于大概确定，同时也清楚的明白了自己对手的目的。虽然同化世界、掌握世界之类的行动动机很俗套，但现实面对这样的敌人，压力可一点也不轻。

　　对话结束后，詹金斯便已经知道自己最近要做什么事情了。他需要那把可以维修机械的扳手，他需要再弄几枚罪币，下一次还需要马车夫送自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