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军火商 第381章

　　但是，残酷的刑罚并不能断绝罪恶。

　　就连信仰本身，都被人歪曲利用。

　　盐风城。

　　这是一座废墟般的城市。它属于陆地的延伸，半个身子建在海上。

　　它原本是伊比利亚野望的象征，是一座应当能够在海上行进的移动城市。

　　如果不是技术不够到位，它甚至可以是一座海底城市——就像是阿戈尔国的城市那样。

　　理所当然，建造这种城市的技术并不存在于没有海洋环境的陆地上。

　　这是阿戈尔人带给伊比利亚的。

　　阿戈尔人带给伊比利亚的技术，按照歌蕾蒂娅所说，只能算是阿戈尔浩瀚智慧的一点碎渣。

　　伊比利亚仗之成为了第一梯队国家，号称黄金之国，建立起了海陆两用的“无敌舰队”。

　　这样的国家，就算信仰不同，也不该歧视阿戈尔人才对。

　　阿戈尔人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事情变成今天这样？

　　盐风城的存在，或许就是答案之一。

　　这座早就该不存在任何活人、连土地也被污血杀死的死城，是大静谧给伊比利亚留下的伤痕中微不起眼的一道。

　　那场令人悲伤的灾害，无论是深海还是伊比利亚都无法接受。

　　而阿戈尔，傲慢地保持沉默的阿戈尔，令它的公民成为了伊比利亚歧视的对象，让陆地人被深海恨上。

　　这只是结果论。

　　至于阿戈尔到底做了什么，现在还无法断言。

　　唯一能知道的是，深海猎人的活跃是大静谧之后的事情。

　　二队长歌蕾蒂娅是第一批深海猎人，而在成为猎人之前，她不是作战人员，只是一名技术执政官。

　　六人踏入了盐风城。

　　在死亡的城市之中，行尸走肉般的人形生物来回徘徊。

　　……

　　城市边缘，破旧教会下方。

　　空腔般的溶洞十分深邃，山体的外侧已经接触到了海洋。

　　空地上摆放着古怪的设备，透过海洋渗入洞窟的天光，从隐秘的角落洒下。

　　在这充斥着海水潮湿气息的幽暗之所，伫立着一个拥有人形轮廓的瘦长高大的生命体。

　　它黝黑而健硕，皮肤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泽。有如骨刺和鳍的结构生长在躯干各处，蔚蓝色的脊柱甚至能从正前方的肉体空腔看得一清二楚。

　　它只是轮廓类似人类罢了，脏器排布——不，说到底，它的器官组织的形状和位置全都不确定。

　　教士们用敬畏而渴望的眼神悄悄打量它。那是进化的象征，深海教会夙愿的实体。

　　主教大人已经得到了转化成那种生命的殊荣，如果教士们努力精进自身、努力做出贡献，未来说不定也能享受这般的荣耀。

　　教士们现在正在向主教汇报工作。

　　他们领受主教的命令，前往大陆诸国进行隐晦的传教和实验。

　　“……莱塔尼亚的种子，怎么还没有反应？”

　　昆图斯主教握着拉特兰教会的教杖，从兜帽下露出的左眼散发着昏黄的光。

　　他那佝偻的身形有些失去人类的轮廓，因此不得不藏在宽大的教袍之下。

　　“我不知道……我亲眼看他吞下去的，主教大人！”

　　“我没问你。指望你们这些学徒找出问题的关键？我还没有这么愚蠢。这很不合理。它们不可能对抗使者的意志。”

　　它们服下的组织会以它们的躯体作为养料发育，陆生牲畜残余的肉体将被废物利用，成为新生海嗣的一部分。

　　不过，这也只是理论罢了。

　　他研究了源石——陆生牲畜的原罪，模仿它诅咒牲畜的过程，恳请使者大人分化了具有类似的寄生、侵蚀功能的组织。

　　盐风城的人与深海有着契约，昆图斯不能用他们做实验，而再远一些的城市，他不敢乱伸手，以免引来审判官。

　　所以他才将目光看向了伊比利亚之外。

　　既然到现在使者仍未感知到新海嗣的意识，那显然是失败了。

　　——陆生牲畜，没有承受使者赐福的资格。

　　“不对。就算是这样，也该有消息传回来。我处理了使者的赐福，假如一切正常的话，陆生牲畜体内赖以适应陆地的组织，现在应当已经被使者摸透结构。”

　　昆图斯可是打着帮助使者获取陆地生命独有结构、令使者能够进化出适应内陆缺水环境的肉体的主意。

　　但是使者却表示没有收到任何信息素。

　　这就很奇怪了，昆图斯的处理是经过试验认证的，远在拉特兰都能传递消息回来，而且传递过程低损高速。

　　在不愿借助陆地城邦网络的情况下，这就是最便捷稳定的通讯方式。

　　既然没收到信息素，只能证明赐福没能分化，没能“活”过来。

　　难道是被消化了？这不可能！

　　“……等等。难道是这么回事？因为那个秦枫去了莱塔尼亚，所以才打乱了使者的计划？”

　　虽然具体事态一无所知，但秦枫恰好在汐斯塔、随后汐斯塔的教团失联，这件事昆图斯是重点关注过的。

　　这个在陆地上搞风搞雨的家伙，竟然能击溃请来了真正神灵而非使者的教团。

　　就算轻蔑陆地如昆图斯，也不敢称呼秦枫为陆生牲畜，因为这会贬低被他击溃的海神。

　　“该死。难道真的要考虑总部的要求吗？就因为他在陆地上，就要收缩防御，放弃深入？”

　　区区一人，逼得教会高层、乃至部分能联络到的神灵都开始暂缓入侵原始而落后的陆地的计划，他凭什么？

　　他究竟是怎么杀死一尊神的？

　　当初神灵亲口说出这消息的时候，教众受到的冲击可不轻，连昆图斯都用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他们还在试图接近神，他们瞧不起的陆地人却已经弑神了。

　　昆图斯来回踱步，嘟囔着辱骂的词汇。

　　“该死！那个孽物怎么还没定期联络？她果然打算翻脸了吗？”

　　“——我，闻到了。Gla-dia，在上面。”

　　使者忽然开口。

第590章 放生国民的国家

　　“这里……味道很怪。”

　　行走在盐风城的街道上，幽灵鲨时不时便会皱一皱鼻子。

　　这里的土地太腥了。

　　比海里还腥。

　　而且，就算这里是海边，“深海”的概念也太强烈了，如果不是皮肤还有些干，她怕是要以为自己现在在海底。

　　脚下踩着的土壤，总感觉有些黏腻湿滑。这其实只是错觉，但能让她产生这种错觉，这本就问题很大。

　　深海猎人的感官，是她们最为信赖的武器。与其认为这是纯粹的错觉，幽灵鲨更倾向于认为是这座城市有问题。

　　歌蕾蒂娅解释道：

　　“这里的土壤被海怪的血污染了，已经死了。”

　　“哎，这样啊。这里发生过那么激烈的狩猎吗？这种待遇，不是只有阿戈尔才有？”

　　歌蕾蒂娅的神情，变得稍稍有些复杂。

　　她张了张嘴，最终说道：

　　“……伊比利亚比较特殊。”

　　至于特殊在哪里，她却是不会说了，幽灵鲨熟悉队长的性子，也没打算问。

　　倒是斯卡蒂露出了略显呆萌的疑惑表情。

　　队长怎么就不往下说了呢？

　　秦枫见状，说道：

　　“几十年前，伊比利亚发生了名为大静谧的灾害。这座城的现状就是灾害的结果——等等。这里还有居民？怎么会这样？”

　　他看到了那些在街道上走走停停的人。

　　他们衣着破旧，但勉强还算体面。

　　他们神情呆滞，动作僵硬如雕塑，露在衣服外面的双手和脸庞，透着不健康的蜡黄之色。

　　他们活着，但他们只是活着。

　　蓝毒和白面鸮慢了一拍，也知道了秦枫为何会惊讶。

　　刚才剑鱼说了，这里的土壤死了。也就是说，这里种不出粮食。

　　诚然，种地不行还能靠海吃海，但在深海围城的情况下，你下海究竟是谁吃谁？

　　普通的渔夫，无论是想捕获还是杀死恐鱼都是不可能的。

　　它们虽然是低级海怪，但这只是因为分化程度与功能性单一。

　　在进化这一块它们并没有掉队，肌肉细胞的分化与中高级海怪一致，只是量少且结构简单而已。

　　既然无论海里还是地上都没东西吃……这些人是怎么在这座城里活下来的？

　　有国家的支援吗？

　　如果有国家的支援，他们在进城的路上怎么一个公务员都没看到？

　　这死寂的街道，也不像是有“活人”的样子。

　　没有派人过来支援，也没有把这里的公民带走。

　　伊比利亚，竟是放生了自己的公民。

　　这是卡西米尔之外，秦枫见到的第二个抛弃了外缘公民的国家。

　　卡西米尔裁撤乡村管理方面的人手，还能推说是政府与资本之间的博弈，那伊比利亚呢？

　　他们是单纯的力不能及。

　　大静谧摧毁了沿海一带的所有城市，往里的内陆城市也不是无损。

　　在没有对外求援，甚至开始闭锁国家的情况下，伊比利亚自然是没有心力顾及这些远离中心的地方。

　　“……这就是骄傲的伊比利亚么。真是让人没眼看啊。”

　　秦枫轻轻呼出一口气。

　　伊比利亚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与他无关。

　　他只知道，这里的执政者放弃了这部分公民，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明明伊比利亚可以向拉特兰求援，那些萨科塔也不会吝于向信奉同一宗教的人伸出援手，但执政者一声不吭。

　　这种事，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秦枫很难认同。

　　执政者或许保住了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东西，但这座城里仅剩的数百人、周边所有城市里的数万人，可是正在失去他们的生命。

　　更不用说，大静谧可是几十年前的灾害。

　　这些年来，到底有多少人因为执政者的放生而死？

　　如果不是还未深入调查，不便做出断言，秦枫差点就要决定给伊比利亚的上层换换血了。

　　但说不定另有隐情呢。

　　如果秦枫主动要求支援物资，他们接受并处理好后续事务，那也还能接受。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