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怠惰笨淡
……其实也不能这样怪它。
毕竟就连昆图斯自己，第一反应也是“他竟然是同胞”。
连深海的力量都能篡夺，这弑神者的可怖已经不必言说。
为此，昆图斯才会主动变生。
他要分化出真正的身体结构。
只要事先分裂脑核，哪怕只能逃掉一根触手，那也是活下来了。
若是不成，他至少能接入思维链环，代替智力不足的首言者警告海嗣们。
不能放任弑神者污染整个海洋。
至于靠着无限进化取胜？
他不做这种美梦。
连海神都被杀了，就算海嗣能进化，也撑不到进化得足以取胜的时候。
可昆图斯万万没想到，他想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做成。
世界突然被改写，希望随之被抹除。
潮湿幽邃的溶洞，在不到0.1秒的时间里化作了遍地皲裂、杂草丛生的内陆荒原。
什么叫孤立无援？
这就是了。
在这远离深海的地方，就算身死也无法反哺海洋。
无论是情报还是营养，没有一样东西能让海嗣们得到。
而同样被卷入这片世界的首言者，它正一边伸“手”将教士们退化成的肉块吸收，一边打量着这片前所未见的环境。
还没有哪个海嗣能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它们是深海的住民，不适应陆地上的环境。在没有深海气息的地方，甚至无法长期自然存活。
干燥的环境、阳光的照射，令它们的体表开始析出盐分。
如果首言者没有进化成人形，而是如昆图斯那样保留着20多米宽的巨大体型，在得不到充足水分补充的情况下，只需要一个小时就会被晒死。
“这很重要。兄弟，这是你特意展示给我的吗？我们未曾见过这样的环境，原来这就是令Ishar-mla迷失的陆地。”
首言者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躯体记录情报。
“如果有来到这里的必要，下一代的同胞将会进化出能够适应这里的器官。”
这笃定的话语，让歌蕾蒂娅用饱含仇恨与忌惮的眼神看了过去。
海嗣的进化能力一直令阿戈尔头疼，深海猎人也是为了控制它们的进化方向、确保厮杀烈度可控才存在的。
而深海猎人的最大成果便是令万物之主沉睡，这直接导致海嗣的进化陷入迟滞与倒退之中。
一些方向特定的进化，在失去“大脑”与深海猎人这一厮杀对象之后，被认为是不需要之物而退化掉了。
而能够收集并判定什么进化方向有价值、应当向下一代个体推广的“头脑体”，也是到最近才堪堪进化出来。
就是不知道，它是不是这个首言者。
……应该不太可能吧，她想道。
需要处理那么多的情报，怎么可能会在拥有头脑的同时还拥有人形的躯体。
以海嗣的逻辑，专门处理情报的话，那只要脑子就足够了，其他身体部位是多余的。
秦枫瞥了一眼首言者：
“了解我们所处的环境，理解这份差异，有助于我们的沟通。我期待你们的进化。”
他说完，看向昆图斯。
他——它现在已经是彻底的海怪了。
它的头颅裂成左右两块，化作两朵巨大的花，而它的躯体则是构筑成了无数盘根错节的触须。
曾是眼睛的两个玻璃体，萦绕着紫色的能量光辉。
从那里可以释放光炮，这是其他只懂肉体厮杀的海嗣所不具备的机能，是它曾为阿戈尔人的证明。
昆图斯的再分化消耗了大量的生物质。它的体型和重量在众人的注视下趋于稳定。
他构想了太多。
但最终呈现出来的，却是戛然而止、令人叹惋的半成品。
歌蕾蒂娅曾告诉过秦枫，海嗣的单位是种群。
它们的进化，不是它的进化。
个体的进化有其上限，再怎么丰富的构想，也不能超出在被赐予生命质变之时便已经定好的框架。
充足的营养或许可以打破这个上限，但那些食物已经进了首言者的肚子。
捕食首言者？
猎人们不会看着它进食。
昆图斯感到绝望。
这具全面开花但因而样样不精的躯体，恐怕连三个猎人都打不过。
“好久没正经猎杀过啦，我要左边的头，别和我抢！”
“呵，鲨鱼还是老样子。斯卡蒂，右边的头我们各凭本事。”
“二队长，论速度我比不过你，但力量可不一定！”
三名猎人略显狂气地笑着迎了上去。
在后方，蓝毒架起了弩，将自己的躯体自然生成的毒注入箭矢。
这熟悉的怪物，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秦枫和白面鸮，一左一右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如果这就是你的宿命，那它现在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秦枫亲了她一下：“需要我mua你一口吗？”
“你都亲了还问？！”
蓝毒的脸蛋一下子红了，她不敢看偷笑的白面鸮，匆忙往前跑了两步，拉住兜帽藏起自己的脸。
“我、我在精制毒素诶！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享受蚀骨的迷醉感呗，玩够了就重置身体。忘了吗？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的毒对我都没用哦，蓝毒。”
蓝毒当然知道这件事。
她只是临时找了个借口来掩盖自己的慌乱。
那挥动触手震击山岩的巨大梦魇，是她终将返回家乡面对的宿命。
她想过很多种结局，但唯独没有想过——
竟然会有不必把它们当回事的一天。
“……秦枫，你不去帮忙吗？”
“没必要。我要动手的话，随时都能把他直接删了。主教和首言者的能量规模，都不足以抵抗重编程。”
海嗣的序列在海神眷属之下，数据量也更小。眷属尚且需要手动击杀，但海嗣却只需要他想删除。
首言者在获取未知的情报，他又何尝不是？
了解越多，越是觉得现阶段的海嗣不足为惧。
尚未针对深海之外的威胁开始进化的它们只能算是幼年期，而拥有各种黑科技的自己已经是完全体。
出发前因为歌蕾蒂娅的情报而谨慎不已，但现在只是重视，并不会觉得如临大敌。
秦枫轻抚手中的吸吸剑，说道：
“你们两个也去活动一会儿吧，我最后再去把情报拿了。”
第594章 深海猎人敌我同源
短短数分钟后，海嗣不再抽搐。
秦枫走上前去，将吸吸剑刺入他刻意让斯卡蒂用大剑剜出的脑核，拉出拉杆。
昆图斯的知识和记忆，那些尚未随着他的脑组织一同熔化在颅骨里侧的数据，随着它的肉体模型一同被吸收归档。
秦枫扣下扳机，检索情报。
少顷，他摇了摇头，走回到同伴们身边。
“没得到有用的东西吗？”
“不，我只是在感叹教会的发展。果然，谎话说多了之后，连自己都能欺骗。”
起初，教会只是为了生命的进化而投靠海怪。
因为深海猎人出现，教会差点被海怪们当做敌人清算，还是仁慈的万物之主制止了它们。
而之后，教会也用报复性的奋战获得了低级血液作为恩赐，终于成为它们的同胞。
教会的真正崛起，则是在万物之主沉睡之后。
怪物们陷入混乱，部分海神选择报复。教会伺机提议进攻陆地，并自愿成为先遣部队。
一方面作为阿戈尔，他们瞧不起陆生牲畜；另一方面万物之主的信仰逐渐扎根，大多数教徒都认为海洋应该淹没陆地。
没有教会提议，海神中不会出现打算报复陆地的派系。
而海嗣到现在都没打算报复，它们的生死观与人类不同，它们只想知道万物之主沉睡前发生了什么。
是教会带领海怪绕开阿戈尔的国土，抵达因为大静谧而化作死寂之地的伊比利亚沿岸，占据了附近的海域。
这种帮助种群扩张领地的行为，得到了海嗣群体的认可，成为了主教们开始进化的契机。
“想要和海嗣达成共识的话，得先让它们能否认教会说过的话。这就有点困难了，我毕竟不是阿戈尔。”
不是真正理解深海生活的话，说出来的话难免缺乏说服力。
好在我们这边有深海猎人。
秦枫如此想着，看向了首言者。
“久等了。你找Ishar-mla有什么事？”
“我们的姐妹需要知道真相。”
等待良久的首言者，朝着三位猎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不近不远的十米距离上停下。
“垃圾，止步。我们的血好不容易热了起来，你这么急着成为下一个猎物吗？”
“不，Gla-dia。我为了得到答案而来。我没事找你，也不打算相互捕食，除非你需要。”
首言者如此说着，它的目光并未从斯卡蒂身上移开。
而斯卡蒂，她在战栗。
战斗之后活化的血，强化了她的五感。
因此她能闻到，因此她能理解，因此她能共鸣。
“……你的肉体在那，我们的血进去。”
脑袋感到肿胀。
怪物的话语清晰地钻入头壳，无视自己本能的拒绝。
眼前的视野逐渐染上血色，斯卡蒂纷乱的思绪回到刚才的厮杀之中。
她体会着此刻的兴奋。这是自己的血因为见到同伴的血而狂热。
“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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