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歌轻诉
“好。”北原空点头。
夫人缓缓起身走到景观门门口，抬头看着已经全黑的天，突然坐了下去。待北原空也坐在她身旁时，才突然想起什么，正准备起身，对方却将一个宝特瓶递了过来。
“你们倒是方便。”雪母接过乌龙茶，拧开瓶盖后抿了一口。
“方便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北原空无奈的叹了口气，像和长辈拉家常一样说道：“昨天我带着雪乃去了富士山，我们在山顶待了一夜。”
“五月份的富士山顶？”雪母下意识脱口而出，但稍稍一想便坦然了。
雪乃出门时的装扮她是知道的，普通人穿着夏装去那里别说过夜，也许还没爬到山顶就被冻死了，可自己的女儿早已不是普通人。
“上面的景色不错吧，说实话我都没登过富士山呢。”
“很美，云海，星辰，还有只有通过努力才能看到的‘御来光’。”北原空解释道。
“通过努力才能见到的光吗？”雪之下夫人怔怔的望着天空，深邃的夜空之上，已有几颗星星弹出了头，这几天天气都不错呢。
“说起来，我们都很努力啊，我也是，阳乃也是，还有雪乃。”雪之下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此时她叱诧风云的女强人形象不复存在，淡淡的哀怨围绕着她。
“出身在这种家庭，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北原空轻声说道：“祖上的基业和家族的重担确实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倒是能理解我。”雪母突然笑了笑，那淡淡的微笑下掩盖了浓浓的愁绪，像极了雪乃当初的样子。
“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我虽然没经历过这些，但我能想象我如果是伯母你会面对什么。”
雪母突然目光看着身旁的年轻人，目光深邃且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她沉默良久，突然开口说道：“你不好奇雪乃的父亲吗？”
“伯父？”北原空愣了愣，不知道伯母突然提起雪爸，在动漫中他就没出过场，在各种同人小说中也是透明的存在，几乎都下意识认为雪乃只有妈没有爸了……
“嗯，我丈夫。”雪母再次喝了一口观察者产的乌龙茶，不输任何顶级茶叶的口感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伯父不是一直在忙吗？”
“他很忙，但都是我想要他忙……”
雪母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从小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我，认为自己是没有选择爱情的权力的，我会慢慢的从父亲手中接过基业，到达一定年龄家族会给我安排丈夫，就是优质的入赘对象……”
“您不爱您丈夫吗？”北原空问道。
“我当初没考虑过这方面，既不排斥也不反感，就像现在的阳乃一样，所谓的‘爱情’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奢望，这就是我的命运。”
雪母笑了笑，“但我还是太幸运了，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幸运。”
“我上高中时遇到了他，他谈吐幽默，人为正直，长相帅气，总之各方面都非常优秀，最重要的是相遇的第一眼，我们就喜欢上了彼此，然后开始偷偷交往……”
“可他家庭情况一般，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是个悲剧故事？”北原空皱起了眉头，几乎猜测到了故事的结局。
但雪母突然又笑了起来，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是幸运的。”
“这样啊？”北原空突然有了兴趣，主动问道：“那个他就是雪乃的父亲吗？”
雪母含笑点头，但脸色又有些无奈，“我向他说了我的家庭情况，但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激起了斗志，于是我发现我更喜欢他了，于是我和他约定，在某个时间去见见我父亲，为了能获得认可我们越发努力了；
我们一起补习，一起毕业，一同考上了东大，可大学还没毕业我就怀上了阳乃……”
嚯，北原空讶然！
感情雪母也是个叛逆的主啊，但大学期间怀上了阳乃？也就是说现在的雪母已经四十多了？完全看不出啊！
“这件事也暴露了我在偷偷交往的事实，原以为我们会被拆散，可父亲早就知道了发生的一切，而且家里早就和他接触过，也就是说他和我交往都是父亲默许的。”
雪母突然失笑道：“只是我被蒙在鼓里而已。”
“这？他……”北原空愣住了，神展开啊，还以为会往琼瑶剧情发展呢。
“他是爱我的，我也是爱他的，这点不可否认。”雪母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只是他足够优秀，与父亲接触之后将他被纳入了招婿的人选，他瞒着我也是和父亲有约定，他在证明自己。”
“后续的故事就是，我们毕业后结婚，我正式掌管家族，他步入政界辅佐我，一切发展看起来都很合理。”
雪母顿了顿，苦笑道：“其实我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这件事在潜默化改变着我们的关系，让我们的家庭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北原空一脸疑惑的样子，雪母继续说道：“我作为女性，在继承人的培训中多了一个项目，那就是所谓的‘御夫术’，听起来很老套可笑，但很实用，这是为了防止外婿控制家族最有效的手段，毕竟女人都是感性的。”
在雪母苦涩的表情中，北原空几乎已经猜到他们的感情发展了。
刚刚结婚后两人还非常恩爱，但在长时间的婚后生活中，雪母虽然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但家族对于她来说是更重要的，毕竟她从小就被作为接班人培养。
然后雪母就开始有意无意的使用那种所谓的‘御夫理论’并且被那套理论控制了自己的思想，丈夫也自然被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最后的结果就是，夫妻关系慢慢变得不正常，雪母的掌控欲会越发强烈，而雪爸面对老婆会更加唯唯诺诺，夫妻关系慢慢的就变得畸形了，所谓的感情和‘爱’也自然不复存在。
难怪雪爸像个透明人一样，原来是这种原因。
现在的雪爸可以说已经是雪之下家的‘工具人’了，这是被常年‘洗脑成功’的原因。
但真实的‘御夫术’正常而言会让丈夫越来越爱自己，离不开自己，他的世界只有自己，是积极正面的科学理论，或者心理学，是促进夫妻关系更加和睦的方法。
可雪妈显然把天赋树点歪了，因为一切都是以家族利益作为出发点，把这套理论运用到极致就变成了‘洗脑’，给自己洗脑，也给老公洗脑。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婚前身份差，不然也不会变得这么畸形。
“那您为什么……”
“已经回不去了。”雪母无奈的摇头，“其实能和两个女儿‘和好’已经是天大的幸福，我和他之间已经固化了，为了家族，我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
“所以，伯母，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北原空有些疑惑。
“因为雪乃喜欢上你了啊。”雪母突然笑了起来，解释道：“我一直是个固执的人，所以才自作主张让给雪乃‘安排’了往后的人生，导致她误会我这么多年。”
“我经历过恋爱，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原以为雪乃那种性格不会有人喜欢上她，但你的出现让我感到很意外，也很欣慰。”
雪母再次抿了一口乌龙茶，她正坐在木地板上，双手捧着塑料瓶硬是生出了一种品茗的感觉。
“所以，从一开始……”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看出雪乃喜欢上你了，你们现在才开始交往，说实话我还有点意外。”
雪母笑眯眯的看着北原空，“再怎么样，她也是我的女儿，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那我作为母亲也太失格了。”
“这个，我倒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面对雪母的一击直球，北原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和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出生在我们这种家庭，感情这种事是一种奢侈品，就算我这么幸运，到最后那所谓的‘爱情’也慢慢变质了。”
她顿了顿，突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雪乃比我更加幸运，因为有阳乃所以她不需要为家族付出什么，但也更加不幸，因为她脱离家族的代价也太大了，面临的阻碍也许更大……”
北原空的脸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刚想说话，直听雪母语气突然变得冰冷，丝毫不复之前那副慈祥长辈的模样。
上位者的威严此时显露无疑，若是家族成员，光是这个眼神也许就能让他们直接跪下，瑟瑟发抖。
“几天前，那三个不良……其中有一人伤到了大动脉，死在了医院。”雪母将目光从天空的繁星转到了北原空脸上，淡淡道：“我故意将他的死讯传给了雪乃，但她表现的很平静。”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片刻后，北原空轻声的叹了口气：“她……不是第一次了。”
“是吗？”雪母气势软了下来，好像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全身，“说起来，我和阳乃手上都没有染过鲜血呢，尸沉东京湾那种笑话也只是发生在上世纪罢了。”
现在是法制社会，任何事情在网络面前都是透明的，五名不良少女相继自杀事件都搞的雪之下家焦头烂额，更别说这次的诡异袭击事件了。
“给你添麻烦了。”北原空歉意道。
“这些都是次要的，就像我选择将你们的事保密，整个雪之下家只有我和阳乃知道你们的秘密，很早之前就说过，家业再大我也只有不到一百年寿命，就算名垂青史，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很多事情没必要太较真。”
“那您……”
“她之前在路边见到小猫小狗的尸体都会感到伤心，更别说活生生的人类……雪乃成长的代价太大，她获得感情的代价太沉重了……”
雪母深深的看着北原空，轻声问道：“你能承受这份感情吗？或者说，她能接受这份感情的消失吗？”
北原空怔住了，自己能接受这份沉重的感情吗？扛得起吗？这是毋庸置疑的，自己永远不会辜负雪乃！
但雪乃能承受这份感情的消失吗？或者说自己又是否能承受？
雪母的话意思很明确，雪乃获得爱情是幸运的，但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幸的，在那个残酷的世界中，真的允许有‘爱情’的存在吗？
就连雪母都因为各种原因，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
“其实我小时偷听长辈开过会，有一位叔叔是专门处理家族那些不干净的事情的，他手上沾染了很多鲜血，人的思想也慢慢发生了改变，他为家族付出过很多，理应得到更多的报酬……
但他最后扭曲了，结局也自然是被秘密‘处理’，新世纪已经不需要他这种人，他也已经变不回来了，很讽刺是不是？”
雪母再次仰头，注视着漫天的繁星，喃喃道：“我小时候见过那个叔叔一面，那时候只感觉他的目光很冷漠，很冷漠，他看了我一眼我就被吓哭了……雪乃听到那名不良的死讯后，和他的目光是一样的。”
“伯母……”
“真的可以叫我伯母吗？北原君？”雪母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轻声问道：“你，真的是北原空吗？”
北原空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成熟美人，心脏不可控制的跳动起来，张了张嘴但没发出任何声音。
“北原空性格懦弱，遭遇过校园霸凌，有过一次自杀经历，但他却并不值得可怜，北原空自私自利，也不懂感恩；
被领养后哪怕被幸福包围着，在北原夫妇飞机失事也没掉下一滴眼泪，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一条狗，相互之间感情也很深厚了吧。”
雪之下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北原空：“我从你眼睛里看不到那些性格，再说，雪乃也不可能喜欢上那种人渣……”
“你……知道什么？”北原空眉头紧皱，呼吸也不仅加粗了几分。
“居然第一反应没怀疑是雪乃告诉我的？看来雪乃的眼光确实很不错呢。”雪母笑了起来，这一刻她好像心底某件东西被放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我见过很多人，揣测过很多人的想法，但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你不像拥有17岁的灵魂。”
北原空冷静下来，心跳也回归了正常的节奏，突然摇了摇头无奈道：“雪之下夫人，你确实很厉害。”
“不叫我伯母了吗？”雪母玩味的看着他，揶揄道：“看来这些雪乃都是知道的。”
“嗯，雪乃知道，我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北原空用力的灌了一口乌龙茶，发出满足的声音。
“从第一眼见到你给我的感觉，再到雪乃拜托我处理那五名欺负铃音的不良少女的方法，结合我调查你的经历，还有你们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再猜不到我也就不配作为雪之下家主了。”
“那么，您和我说这么多，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北原空不卑不亢的问道。
“爱情也好，灵魂也罢，我猜到了很多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但这些都不重要。”
雪母转过头，正视着北原空轻声说道：“我想拜托你，不要让雪乃变成我的那个叔叔，因为你的目光告诉我，你杀的人比雪乃多，但你永远不会变成他，还有……”
这时，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打断了雪母的话，阳乃走进后缓缓俯下身子，从身后轻轻拥抱住她的妈妈。
这丫头也不像之前那么活泼开朗，对北原空露出感激的微笑，语气无比真诚：“这次雪乃被选中了哦，虽然代价有些沉重呢。”
“不是我选中她，是她选中了我。”
北原空目光柔和的看着两母女，语气坚定：“雪乃永远是雪乃，不会变成任何人，这点我向你保证。”
雪母伸手摸了摸阳乃的脸颊，目光中闪过一丝柔软。
她对北原空微笑着点头，将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还有，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北原君。”
〇节 第二十一章 亨伯特与洛丽塔
北原空认真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个房间在动漫中没出现过，绝对称得上是神秘领域了！
相比夫人的休息室，这间卧房并不是传统的日式装修，而是时尚简约充满现代感，比起惠和铃音粉色格调的少女卧房，这里又给人一种很清新舒爽的感觉。
南朝向的窗户下是一张大大的书桌，书桌上整整齐齐的放满了学习用的书籍。
左边是占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柜，上面全是古典名著，其中有一半是英文原著，甚至还有法语和西班牙语等著作。
这书柜并不像那些老总办公室为了撑面子故意弄出来显摆的，因为北原空看见书柜上有一本说中夹了个白色的书签。
书名叫《La Dame aux Camelias》也就是茶花女，法国著名作家小仲马著。
一尘不染的纯白床铺旁是一个大大的衣帽间，旁边的落地衣架上挂着雪乃那套灰白相间的休闲卫衣，那原本是她挂校服的地方，但‘战斗服’取代了这个位置。
整个卧室彰显了屋主人极度自律的严谨性格，收拾的井井有条，纤尘不染的房间，乍一看根本不像是女孩子的卧室，但一想到这是雪乃的房间又会给人一种并不意外的感觉。
毕竟踏入房间后，那扑面而来的淡淡薰衣草清香北原空太熟悉了，是这姑娘身上特有的气味。
“很意外吗？”
雪乃已经将她盘起的头发放下，居家和服也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长袖睡衣。
此时的她正抱着一个古怪的胖达玩偶蜷缩在洁白的床单上，也许是掩盖害羞而发红的脸蛋儿，只露出明亮的眼睛在外面。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异性踏入自己的闺房，她看似淡定，其实已经慌到不行了。
“如果这里是可爱的粉色装扮我才感到意外。”北原空收起打量的目光，将视线放在雪乃胸前的玩偶上，好奇道：“这就是‘潘先生’吗？”
这熊猫玩偶乍一看并不可爱，给人一种‘一脸坏笑’的奇怪感，但这姑娘就萌这一点。
“这是小雪七岁生日那天母亲给她买的哦！”阳乃笑眯眯的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床上，伸手将玩偶的脸捏出奇怪的形状。
“‘潘先生’被小雪乃关了好多年的禁闭呢，最近才重见天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雪乃用力的将姐姐的手拍开，瞪着她闷声说道：“我好像不记得有邀请你进我的房间，所以能立刻终止你的犯罪行为吗？”
“诶，我可爱的妹妹要赶我出去吗？这好歹也是我的家啊，怎么就变成非法入侵了？”阳乃瞪大了眼睛，故作无辜道：“话说，刚才我们还在这里很愉快的聊天呢。”
不等雪乃回话，她继续说道：“我可是把你男朋友带来了哦，我只是为了满足北原少爷的好奇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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