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歌轻诉
看着聊天栏一直显示未读，备注着‘惠酱’的联系人。
铃音颤抖着拨通了她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并不是‘嘟嘟’声，而是好听且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泪水拌的饭很难吃，但少女依旧将那碗饭吃完了，只是平常两碗的量今天减少了一半。
往常回归第一天，她洗完澡后会拉着最喜欢的哥哥在客厅看电视，用电视机的声音当伴奏，依偎在他怀里和她聊到很晚……但昨晚铃音洗完澡就回房间了。
她在同龄人中只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居城，另一个就是这次没能回家的少女……
回想起昨晚妹妹的态度，北原空心中再次传来一阵颤动。
昨晚少见的做梦了，做了一整晚的梦，醒了睡，睡了醒……浴血天使最后那深情的表情，就像诅咒一样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半夜铃音房间传来细微的响动，直到快四点她才熄灯，然后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冰凉且柔软的身躯挤进了自己的怀里。
说好那次是最后一次来这间房睡觉，但她一直就没打算遵守诺言，也许是自己出任务的第一天，她当晚就跑过了来吧。
北原空微微低头，看着头发蓬乱，将小脑袋埋进被子里的娇小身躯微微叹了口气，随后伸出手，温柔的捋顺她修长的发丝。
感受到少女身体一颤，北原空轻声说道：“说好的那是最后一次呢？”
“要责备我吗？”
铃音抬起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毫不躲闪的对视了过来，“欧尼酱昨晚可以严厉拒绝的哦，只要你拒绝，我就一定会乖乖听话回房间哦。”
“我知道你当时醒着，但不是被我惊醒的，是做了什么很难受的梦吗？”
北原空表情一滞，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在心底蔓延。的确啊，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回归后没睡好。
看着眼帘有些微微肿起，又仿佛看穿了一切是少女，北原空揉了揉她的脑袋，答非所问的说道：“你雪乃姐姐会吃醋的。”
“雪乃姐姐其实被自己心里固执的牢笼锁住了。”
铃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女孩子其实和男生不一样的。她那次，并没有表现的很反感，我也没有出现恶心想吐的生理反应呢。”
“嗯？什么意思？”
这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让北原空愣住了，只见铃音眼帘垂低，继续说道：“所以，我猜欧尼酱和雪乃姐姐吵架了吧。”
北原空无比惊愕的看着少女，雪乃不可能和任何人去说这些话，而且当时整个翡翠梦境都只有自己和她在场……为什么铃音……
似乎感受到哥哥的目光，铃音伸出手在身后的枕头旁摸索了几下，拿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件后递了过去。
而北原空看到那上面的文字后，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比在副本中见到‘天照’和‘虫神’还错愕。名为‘雪之下阿姨’的联系人发来一条消息，内容是……
‘很遗憾，铃音，这次的订婚仪式推后了。’
信息是昨晚八点左右发来的，这非常简短的一句话，似乎透露出雪母无可奈何的叹息，自己整晚都没去看手机，也没注意到这条信息。
北原空表情沉了下来，一股无法压抑的怒火从心底升起，几乎下意识就要去拿手机，但铃音轻柔的话语却中断了他的举动。
“雪乃姐姐并不是讨厌你哦，反倒是她比任何人都期待那场仪式，只是……”
铃音的语气突然哽咽了起来，“没有惠酱参与的仪式，怎么可能完整呢？虽然她们是情敌，但她们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好哦。人类呀，有时候就是这么矛顿呢。”
北原空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不要说了。”
铃音并没有理会哥哥的打断，而是用断断续续的声音，继续说道：“所以我猜，学姐和你吵架的原因不是因为惠回不来，而是因为你对吗？欧尼酱，你是不是表示，想要放弃她了。”
顿时，北原空感觉心肌一阵刺痛，嗫嚅着吐槽道：“你是拿着剧本在读吗？”
“铃音并没有剧本啦，只是我了解大家的为人，所以能猜到大家的心理想法，和面对事情的抉择。我情商可是很高的。”
少女再次搂紧了哥哥的手臂，甚至将整颗脑袋都贴在了他的胸膛，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她轻声说道：“笨蛋欧尼酱终于明白了自己喜欢惠，但你的性格是无法做出人渣行为的，更不可能乞求学姐，让她接纳惠……更严重的话，我认为你明明喜欢的要命，心里却深深的反感那种行为。”
是的，她猜北原空肯定会选择放弃，选择自己承受这一切。因为惠酱再回来的话，他怕无法控制自己，他最害怕的就是让学姐伤心，所以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意做出那种人渣行为。
少女抬起头，水润的眸子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所以，你认为这样真的好吗？你在逃避，这也是最自私的选择哦。”
北原空目光渐渐的沉寂下来，语气听起来有种从未有过的颓废，“好像是的，这是逃避……她们两个，我总要辜负一个人的。”
因为这样，笨蛋才选择的放弃吗？
的确是一个无法选择的选择题呢。很不公平，但惠的确是后来的，假如她和学姐立场对换，那么笨蛋哥哥会选择放弃学姐吧，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呢。
“可这种选择，难道就不是人渣的行为吗？”
“人渣……”北原空自嘲的摇了摇头，“从我喜欢上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变成所谓的人渣了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欧尼酱的定义太苛刻了。”
铃音缓缓摇头，“人类的内心有时候是无法自主控制的，就像惠明知道学姐和你是恋人，明知道这样不好，但她依旧无法控制的喜欢欧尼酱，如果你是人渣，那她是什么呢？偷腥的猫？还是不要脸的碧池？”
“学姐会喜欢人渣吗？学姐会给一个真正的碧池好脸色吗？但她是真的喜欢你们哦，对你是爱情，对惠是友情。”
碧池？
这个极端的词第一次从铃音口中说出，让北原空睁大了眼睛……但下一秒就认同了她的说法。的确啊，惠虽然一直喜欢自己，但她也一直被深深的罪恶感折磨着，因为她也最喜欢雪乃了。
人确实只能控制自身的行为，无法掌控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喜欢就是喜欢，否定的话只能是自欺欺人。
“所以啦，我说的是那种自私的人渣哦。”
铃音想了想，笑着抹了一把眼泪，“欧尼酱有没有想过，惠的世界不只是只有你呢？你有没有想过，她还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姐姐呢？你选择放弃的时候，已经做好这种准备了吗？面对叔叔阿姨，面对宏美姐姐。”
北原空呆住了，怔怔的注视着天花板。
加藤父母自己和雪乃见过一面，惠的双亲都是社会精英，他们是工作狂，是真正喜欢工作热爱工作的人，算是比较奇葩的一类人吧。
可为了女儿，他们放弃了东京的工作全家搬来千叶。
惠的姐姐加藤宏美是一名大学生，她在北海道大学就读，可北海道距离千叶有足足一千公里，每次惠回归，她即便是有课都会请假回一天家。
这些都想到过的啊，怎么没想过呢？
如果没考虑过这些，也许在上次副本中，也许就不会和‘天照’打起来了。
会选择留下来，与她一同对抗观察者的束缚……正因为大家都有亲人必须要回到属于自己的现实，所以不能那样！
但铃音不知道，看着一脸痛苦的笨蛋哥哥，她继续说道：“我猜，哥哥忽略了这一点的原因是，惠离别时的场面给了你深深的触动吧。”
“你沉浸在爱情的悲伤里，然后世界上一切东西都变成灰色了。所以，你现在知道，学姐为什么和你吵架了吗？这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表现哦。”
“其实，我才是和她聊的最多的人，虽然她很多时候什么都不说，但从偶尔的只言片语，我就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啦。”
少女轻轻的擦了一把眼泪，“惠从未拥有过你，更谈不上失去。只是她默默的为你付出，会让她自己觉得开心和幸福，幸福被消耗光了，她就走了，她也释怀了……她一直知道那朵花不属于自己，但依旧期待花开……如果她能见到花开就好了。”
一阵红光照亮了幽暗的房间，一朵晶莹的水晶茉莉被红色的光芒托举，漂浮在空中。铃音呆呆的看着那美到刺眼的花，目眩神迷中，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茉莉花吗？很配她啊。
“在学校的时候，惠酱总是一副很平常的打扮，但我们去逛街的时候，她会打扮的很可爱，头上也很少见的带着一个发卡。那个发卡，和这朵花很像呢。”
北原空并没有回答少女的这句话，而是沉默了好几秒，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也许，对于她而言，活过来才是最残忍的，因为我永远不可能接纳她，即便我正视了自己的感情。”
铃音的目光中，渐渐的浮现出一丝失落。
笨蛋欧尼酱，总是这样呢。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下来，即便是用惠的亲人当说辞，也无法扭转这固执的决定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惠是为了大家，为了笨蛋哥哥主动选择的牺牲。
但在哥哥眼里，她只是为了自己而付出生命，一个女孩子为了你死掉了，你却选择不去拯救她，这种事，在心底一定是充满了罪恶感吧！
但为了学姐，他愿意承担这一切，愿意去做一个冷血无情的混蛋，愿意去辜负一个为他献出生命，最爱她的女孩子。
其实这样才是最难受的，比直接杀了他还痛苦，这种痛苦和愧疚是会伴随一生的。而自己刚才提到的亲人，是给他的伤口洒下了一把盐吗？
可你这样牺牲自己，学姐不会同意的吧，所以她才会表现的很激烈……只是下一秒，少女便呆住了，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颤抖。
因为不救了，只是北原空欺骗自己的说辞罢了，是他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揽了过来，故意去吸引火力。
“下一场任务，也许是最后一场任务了……也许惠没机会了，也许……”
铃音不再说话了，她默不作声的爬了起来，穿上拖鞋走出了卧室。看着少女有些单薄的背影，北原空也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但此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诗羽似乎已经走了出来，又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她带着调侃的声音在脑海中说道：
‘所以，你其实很想救惠，你满脑子都是她，只是为了雪乃选择当个人渣？’
‘什么时候连上的？’北原空收起那朵水晶茉莉，轻声问道。
‘因为担心主人的状态，我可是观察了你一晚上呢。’
窗户边传来一丝响动，漆黑的乌鸦来到窗沿，用爪子勾开窗户的间隙，飞进了卧室。她在北原空的胸口蹦了蹦，随后‘咚’地一下用喙啄了下他的额头。
“还是解除链接吧，一点个人隐私都没了。”北原空注视着胸口的乌鸦，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
“我们是在讨论契约的事？”
气愤的乌鸦再次低头，又啄了下北原空的额头，“为什么告诉铃音我们任务的事？”
“总会知道的，比起突如其来的噩耗而言，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要好得多。”
是啊，铃音曾经说过，如果自己不见了，她也会紧随而来。让她提前做好准备，再让阳乃或者雪之下夫人开导，也许有一丝丝扭转她观念的可能性。
北原空看着胸前的漂亮小鸟，那种灵魂相连的亲近感顿时被放大了无数倍。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乌鸦光洁油量的羽毛，而乌鸦下意识缩了缩身体，便坦然迎接了他的大手。
“你为什么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强呢？诗羽。”
这突兀的提问让身体僵硬的乌鸦一怔，随后又缓缓放松下来。
‘我并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强大，而是看的比较开。并不是年龄越大，就什么都懂，人类在死之前，永远都在学习。’
‘我已经看开了，所以我认为你对铃音也不用这么执着。’
乌鸦的脑袋蹭了蹭北原空的手心，就像一只小宠物一样，‘人来到世界上，不是为了走形式，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延续后代，是为了经历过程。’
‘例如为了看花儿怎么开，溪水怎么流。这种过程呢，是由无数种东西组成的。比如辛酸，喜悦，痛苦，悲伤，快乐，幸福……很多很多，这个过程体验到了，就已经功德圆满，差别无非就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所以我认为，铃音的选择也好，惠的决定也罢，她们都是幸福的。我们这种人，活在当下，就不要考虑未来……嗯……我说的是自己的未来。’
她似乎陷入了思索，随后哂笑一声，‘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面临死亡，我也是无法做到这么坦然的，最多有些遗憾吧。’
“活在当下，就不要考虑未来？”
北原空的瞳孔逐渐弥漫出思索的神光，嚅嗫道：“是一个经历的过程啊……无非就是时间的长短。”
原来如此，惠嘴上说着遗憾，但她最后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她认为自己已经圆满了吗？所以，她并不痛苦的吧，既然是这样……
“还是要努力一把，争取把这个时间再延长一段时间吧，即便是永远陷入轮回，回归的这七天也是幸福的。”
大家经历的时间都太短了啊，还远远不够，自己的确不能摆出自以为是的态度，去斩断惠的未来啊。北原空突然笑了起来，用力的揉了揉乌鸦的小脑袋。
“混蛋，变态！”
乌鸦扑腾着翅膀大声抗议，那小巧的爪子踩在北原空的脸上，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顿乱啄。只是她掩饰慌乱的扑腾被大手笼罩，而不是人类状态，也看不出什么面部表情。
“今天我过生日，我好多年没过生日了，你等会儿陪我去逛逛吧。”
北原空温柔的抚顺乌鸦的羽毛，轻声说道：“让雪乃也一起，不过她估计还在生气，连订婚宴都推后了。”
乌鸦张了张鸟喙，冷哼道：“没空。”
虽然她这么说，但还是挣脱北原空的手飞到卧室门口，一滩黑烟从身体涌出之后，变成了一位身材婀娜的少女走下了楼去。
〇节 第四章 会乱拉屎吗？
铃音下楼后就去准备早餐了，今天是周六她早上也没那么急，于是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倒腾着。
身穿一身淡黄色连衣裙的诗羽在她身旁，抱着胳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熟练操作的少女。砧板上有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肉丝，姜丝，蒜片，一旁还有择好的生菜。
铃音今早做的是炒宽面，一道很常见的中式料理。
对于诗羽莫名其妙从二楼下来，少女只是稍作惊讶就释然了。
上次回归她们一起去玩的时候聊了很多，学姐也当面给她表演了变成小动物。这次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担心笨蛋老哥的心里状态，所以一大早就从家里飞了过来。
热锅烧油，将切好的姜丝、蒜片丢进锅中，爆出香味后放肉丝，再等其变色后倒入打好的蛋液，稍微翻炒几下之后，将宽面再倒进锅中开大火猛焯就几下，再放生抽、味精和灵魂调料剁椒。
顿时香味四溢辛辣扑鼻，诗羽光是在旁边闻到这气味都不禁食指大动了。虽然上次吃的是炒米线，但味道终究是一样的。
当生菜丢进去翻炒几下后，炒宽面被均匀的乘在盘子里，诗羽也自告奋勇的将炒宽面端上餐桌。刚好北原空此时也洗漱完毕，三人美滋滋的享受着少女的手艺。
北原空和铃音还好，两人已经习惯了这种诚度的辣味，诗羽第二次吃显然还不是很适应，虽然这姑娘一副‘嘶哈嘶哈’的样子，但手上动手可一点也不慢。
一开始，她还吃几口就灌一大口水，可后来像是想到什么，手掌一抬一道翠绿的荧光便将她身体围绕了起来，把北原两兄妹都看呆了。
正所谓辣是一种良性痛觉，而回春术是治疗性质的法术，对于味蕾这点程度异常而言，几乎瞬间就可以治愈。
于是，在这种增益BUFF的加持下，大聪明姑娘既体验到了辣味，又避免了难受，简直一举两得。
见到二人审视目光，诗羽也给铃音施加了一道回春，那姑娘惊讶的看着身上的绿光，随着口腔里辣味的消失，她眼睛都瞪圆了。
但就在她准备对北原空施法时，遭到言词拒绝。辣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她这举动绝对是邪道，不能去尝试。如果下次还敢这样做，就是死也不准她动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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