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位面苹果
“这是祂们的名字?”
“嗯。”布雷点点头。
“这个是我妻子,叫鸣子。”布雷手手指一点点地在照片上挪动。
他一字一句地讲起照片上的人跟事。
连鸣子的父母都讲了,连蕾比头上的火球也讲了。
米拉喜欢的妮娅,也有讲。
连米拉也不知道为什么布雷会突然开始讲这些零星的琐事。
可是她很喜欢听。
她想听的就是这样的故事,而不是从亡灵身上得知的事情。
因通全部死者而全知,可是也因无法离开而无知。
提灯中的火光忽明忽暗,周围的荧光时近时远。
米拉没有任何温度的双手,放在了布雷的脸上。
她用自己冰冷的额头跟布雷的额头碰在了一起。
“真是不可思议。”从米拉的口中传来这么一句话。
“我跟你见面的次数可能都没有超过十次吧。”
“确实没有十次。”米拉的动作,打断了布雷的继续述说。
他不知道米拉忽然是怎么了,但他没有动,只是这样仍由米拉靠着自己。
“这不是爱情。”
“这也不是友情。”
“这到底是什么呢?”米拉低垂着双眼,轻声呢喃。
“不知道。”布雷也不清楚,所以很干脆地这样说了。
“谢谢你给我讲的故事。”米拉松开了手,头也往后仰了仰。
“也谢谢你讲的冷笑话。”
“这光第一次觉得那么昡目。”米拉看着那旋转着上升的光出神。
“你该走了。”
“的确时间差不多了。”
其实布雷如今也大概可以估算自己在「徘徊之墓」能够待的时间了——他实际还可以再留久一点。
但是似乎这并没有必要。
布雷跟米拉不可能约定不再分离,布雷跟米拉无法保证下一次能够见面。
“再见。”米拉对着毫不犹豫就转身离开的冒险者,挥了挥手。
她跟布雷的见面,就像是对方一场漫长冒险中的小插曲,可有可无。
但是这她很喜欢这样的小插曲。
她如同一个小小驿站,能够让疲惫的人坐下,好好地休息,好好地述说故事。
布雷也可以在家中休息,也可以将自己的一切讲给身边的人听。
但那跟「徘徊之墓」并不一样,性质完全不一样。
就像将心中的苦倾诉给家人听,与将心中的苦吐露给酒吧认识的酒保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酒保会倾听故事,也会继续淡然地擦着自己的酒杯,或者给苦闷的人倒上一杯酒。
米拉一直目送着布雷的背影远去,知道他完全消失在了亡灵重叠的影子中。
遇见布雷,认识布雷,引导布雷,到如今知道布雷成家生子。
一切感觉都无比奇妙,哪怕是成为守墓人之前,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从那之后,就没有让我再纹身了啊。”米拉微笑了一下之后,不紧不慢地走到那参天的古木边上。
她轻抚着这个古木粗糙的树皮。
米拉的手指顺着树皮的纹路一路下滑,最终摸到了一处裂痕。
这棵树一直以来,都是没有任何裂痕的。
“白银种泛滥的时代吗?”米拉轻声道。
“果然这种事情,靠一个人是无法逆转的。”她感慨了一句。
不管布雷现在变得多强,终究无法改变大势。
但即使知道事实如此,米拉还是愿意去默默地祝福这位由曾经被自己弟弟引导而来的冒险者。
“好好加油,希望下次还能看到你。”
她不想这个跟自己有缘的冒险者也在这片墓地中徘徊。 “这血真是粘稠。”贝特利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身上的大风衣上沾满了血。
这些血,是他同类的血。
如果熟悉贝特利的话,可能会一下子就想到这血的主人应该全部都是邪教徒。
可不管如何,那些邪教徒都是活生生的人。
屠夫、杀人狂,用这些词去形容这个家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跟恪守着不轻易屠戮的布雷有着完全不同理念。
如果说他是错误的,他大概也不会去否认。
但是不允许他这样做,同样是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是邪教徒?贝特利心中自然有判决,可是如果你不服他的判决,他也可以立马掏出一本书,上面将邪教的定义标注得一清二楚。
“真的是恶臭,无药可救。”贝特利嫌弃地看着身上的血。
他周围是染上了血斑的墙,墙上有着整齐的神像浮雕。
那些浮雕雕刻的是那么地神圣,每一个浮雕都那种暖人身心的笑容。
贝特利瞥了一眼这些浮雕之后,就顺手一拳砸裂。
“恶心又虚伪的浮雕。”
“你们黑铁种的世界不是都在崩溃了么,你还在这样屠杀你的同类,真的不怕黑铁种灭绝吗。”贝特利身后的阿芙蕾娜冷冷地说道。
平常的祂会穿一些比较好看的衣服,但是唯独是贝特利冲进邪教徒大本营的时候,祂会穿上朴素的长袍。
因为祂知道那时候肯定到处都血,自己也会染上一部分。
真是让人无语的狂徒,单纯的时候一个狰狞的复仇者。
不过正因为贝特利是这样的疯狂,也显得格外纯粹,阿芙蕾娜在祂身边倒也自在。
“你管这些东西是我的同类。”贝特利突然笑了起来,一把抓起了地上装死的一个人,随意地将他往浮雕那里砸过去。
“这些家伙,在黑铁种真正危机的时候,只会‘吃人’。”
“说不准到头来,杀死黑铁种最多的不是那些漫天飞的白银种,这是他们。”贝特利不认为自己杀这些人有任何错误。
如果认为邪教徒还有残存的人性,那可真的是相当天真。
天真到分分钟会因此丧命。
“「曙光之女 厄佐斯」,拥有无数的美称,包括白翼女神、金冠女神、天车之王。”
“祂信徒撰写的教义中,倡导牺牲为其他信徒创造美丽世界,倡导‘转生’为守护者去散播神的福音。”
“不过,守护神竟然是这种东西,真是搞笑。”贝特利说罢,猛地头回,覆盖着漆黑龙鳞得到右臂直接砸在后方的白色身影上。
那是一个活动着的铠甲。
精致的铠甲比起任何贵族的装饰都要华美,后面还有用魔导驱动的翅膀。
整个形象都在模仿着天使。
但是这些东西,可不是什么魔导产物,不是什么寻常的傀儡。
每一个活性铠甲,都是用好几个人堆砌起来的。
“给我滚!”贝特利狰狞地怒吼了一声,手臂用力,整具铠甲顷刻间粉碎。
里面溅出了像血液,又过于粘的液体。
以及畸形的脏器。
这个邪教信仰的神明写得多么美好,但是他们这些邪教徒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丧心病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所谓转生,就是这样将活生生的人用神术挤在这具铠甲里。
原来如此,不愧是牺牲。
可是他们却又贪生怕死,到后来还用不是教徒的人来制作这些守护者。
他们会把那些人说是“异端”,然后抓起来。
里面不乏老人小孩。
“有什么感想,他们在模仿你们天使造怪物。”贝特利冲着阿芙蕾娜一笑,似乎刚在那狰狞的表情都是幻觉。
“我不认为这些东西有哪里像我们。”阿芙蕾娜别过头,祂绝对不会承认这些活性铠甲有跟自己任何相似的地方。
翅膀?如果这就算的话,那么鸟怎么说?
阿芙蕾娜宁愿说鸟跟自己有关系,也不会说这些披着好看铠甲的肉瘤跟自己有关系。
“我觉得也不像呢。”
“起码你虽然高冷、傲慢,但是起码没有到丧失人心的程度。”贝特利耸了耸肩。
“你在说我坏话?”阿芙蕾娜皱起眉头,姣好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丝不满。
“我可是在夸你哦,不要会错意了。”贝特利用手指转着自己的怀表,打了个哈哈。
他停下了被甩起来的怀表,顺势弹开盖子,看了一眼裂开镜面内珍藏的照片。
“不过,你说的不错,黑铁种的世界真是崩毁,要是黑铁种死得人太多可不行。”
“人数是黑铁种不灭绝的基础。”贝特利呢喃道。
“所以你还在搞屠杀?”
“不不不,这些不算人。”贝特利爽朗一笑,完全不觉得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人性极恶,而邪教就是将这些恶无限膨胀的地方。
人的恶意被扩大之后,想要再恢复正常?贝特利不相信有这种可能性。
可能又人认为他太过偏激,但他并不在乎。
要是一个在朝所有邪教复仇的幽灵在意这些,他就不是让人恐怖的家伙了。
“你下一步要做什么?”阿芙蕾娜问道。
“还要杀人吗?这一次你可是杀了有几百人了,这个邪教名副其实地从世界被抹去了。”
“说实话,该不会真的有一天,世界上所有邪教都被你扫荡了吧。”
“这是不可能的。”贝特利连犹豫都没犹豫,就回答了阿芙蕾娜的问题。
“只要人心中有原罪,贪欲也好、嫉妒也好,只要有这些东西,邪教就会源源不断地涌起来,不会断绝。”
“这样一想,就有点激动,一辈子都复仇不完啊,一点都不会迷茫。”贝特利笑起来了,就像一头在撕咬着猎物的野兽。
阿芙蕾娜表情微妙地看着贝特利,脖子都不禁缩了缩。
“对了,你也要在这里埋法阵么?”阿芙蕾娜想起了一些东西,随意地问道。
“已经埋了。”贝特利回道。
他一路旅行,在世界各地的地面下,都埋了复杂的法阵。
几年以来,法阵的面积可是说辽阔无比。
只是阿芙蕾娜至今不知道这些法阵的用来做什么的。
“还有,你问我下一步做什么的话...”贝特利说着,转了转自己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