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柳
村口围着一些人，其中伫立着几根点燃的长枪，长枪上还挂着几具新鲜的烤肉。
看来昨晚他离开的时候，有不长眼的强盗试图打劫村子，结果被心情本就糟糕到极点却无处发泄的圣女大人施以火刑了。
这些村民自然不会知道是谁对这些强盗施加的极刑，但他们知道这是上帝对这些罪人施加的惩戒。
果然和莫羽想的一样，贞德只是稍微动手，就会让整座村子的信仰偏向基督教。
随着风之信徒不断增多，两个教派之间日后必定会发生冲突吧。
上帝会来介入吗？
或许会派遣天使之类的存在下凡。
莫羽步入村中，见到了在庭院被迫帮忙带小孩的黑贞德，她今天穿着一身普通的淡红色衣服，质朴的衣服并没有掩盖少女那动人的美貌，手忙脚乱的样子像极了刚入职肯德基还不熟悉流程的前台服务员。
光是远远的站着，莫羽就能感受到少女身上沸腾的怒火。
看到莫羽的到来，黑贞德眼瞳中的杀意沸腾起来。
莫羽则笑着走进庄园，伊莎贝拉太太见到莫羽后立刻亲切迎了上来，还端出了烤好的黄油面包招待他。
原本打算拒绝的莫羽见到那表面涂着金光色泽的烤面包，顿时心动了。
“谢谢款待。”
他微笑着无视掉少女飘荡的杀意，进了屋内默默享受着这份美食。
其实中世纪的面包口感并不好，为了方便保存又干又硬而且还硌牙，但搭配上黄油后味道就会大大改善，浓郁的奶香充斥在口腔中经久不散。
就像是去女朋友家吃饭，岳母不断提起女友儿时黑历史的情形。
吃饭的过程中，伊莎贝拉夫人还说起了贞德小时候的囧事，比如举着旗子充当圣女引领着小伙伴去战胜山贼（村头的山姆大叔），又或是撸起袖子和对主不忠诚的小伙伴讲道理讲到对方听懂为止这类憨憨行为。
原本并没有这份黑历史的黑贞德，随着伊莎贝拉的不断讲解，脑海中不自主的浮现出一片片朦胧的记忆。
很陌生，又很熟悉......
随着她回想起这些事情，莫名的羞耻心在心中逐渐弥漫起来，之前还一副喝茶看戏取笑白贞态度的少女渐渐涨红了脸，慌张的拦下了母亲。
“够了，不要再说了！”
“啊啦，珍妮居然也会感到不好意思啦，你以前可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呢。”
“只有直性子的笨蛋才会理直气壮吧！总之够了不要再说了！”
眼看着再说下去，黑贞德可能就会因为羞耻过度而释放‘咆哮吧，吾之羞耻’，莫羽淡定的吃完面包后，十分礼貌的道别伊莎贝拉太太后离开屋内。
黑贞德也红着脸跟了出来，一副要兴师问罪的表情。
两人一前一后散着步，走到了村外的仙女树下。
黑贞德冷笑道：“说好当我的护卫，结果第一个晚上都坚持不下来吗？你的契约不过如此吗？”
莫羽笑着反问道：“几个小毛贼还伤不到你吧？倒不如说，我原以为你会放任那些强盗屠村。”
尽管刚才少女当面被揭穿黑历史的样子真的很好笑，但现在这副样子更可爱。
“你......”
黑贞德哑口无言，跟在莫羽身后的她停下了步子，冷声问道。
“果然你是想让我沉浸在这虚幻的平凡之中，用以消磨我的复仇心吧。”
问出这句话的少女，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因为她知道对方肯定会再次将这个问题抛回来。
说到底，一切不过是她的选择。
将这份不甘与埋怨强加给别人，只不过是小孩子气的做法罢了。
但这次少年却是驻足停下，扭回身子，不像以往那样面带笑容，深棕色的眼眸带着回忆之色。
“复仇吗...你想听一个有关于我朋友的故事吗？”
这般说着，他默默坐到了仙女树下，望着远处的云与天。
“什么...故事？”
罕见的见到莫羽这般认真的表情，黑贞德也被唬住了，不自觉的坐到了他身边。
“我有个朋友，他曾经是一个机构中的实验体，就是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非人道实验，对他而言，他每活一分钟，那痛苦便会增加一分钟。想要试图反抗也没用，因为他这个实验体是失败的，但失败的也有实验价值，每当他想自杀时研究人员就会制止他，甚至还会施加暗示来让他安分。”
贞德轻蹙着眉头，心中莫名难受。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却有共情。
遭受过类似情况或者痛苦的人，总会对另一个同病相怜的人感到同情。
她轻问道：“然后呢...他是不是很恨那些人？”
少年缓缓靠在树上，轻点了点头：“是啊，当然憎恨，恨到什么程度呢？脑袋中的词典只剩下杀和恨两个字了，除了这两个字他已经不知道其他事物了。
他恨不得将这个世界毁灭，把那些人全部杀光，让他们感受自己千倍的痛苦......”
少女不知不觉间随着少年的话语代入了进去，静静的等着接下来的话语。
“可是或许因为他实在太衰了吧，衰到连保持憎恨都做不到。
当有人冲他笑时，他会觉得原来这个世界还挺好，当有人陪他聊天时，他会觉得这个人也真好啊。甚至是有人对他表示好感时，他会感动到要娶这个女孩当自己老婆不可。
渐渐的，他觉得这样也挺好，身为实验体的他本来寿命不多，人生苦短为何要自找不自在呢？
是不是很可笑？”
贞德眼神动然，轻问道：“所以他最终放弃了复仇吗？”
莫羽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不知道啊，他没和我说，我可能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了，所以我就在想，你这里是否能给我答案呢？”
突然抛过来的问题，让这名白发少女脸色一慌，她忍不住露出恼怒之色。
“怎么到最后又把问题抛回到我这里了，你是哪里的棒球英豪吗？”
嘴上抱怨着，她却慢慢抱起小腿将脸埋入膝盖中。
“我可能给不了你答案，至少现在不行，不过我能回答的是，我不认为他可笑...虽然解释不出来为什么，但如果他真是如你所说的那般，我觉得他很了不起。”
远处的那朵云彩，像是少女温柔的心，飘荡在蔚蓝的天际。
“是吗？那我代他向你说声谢谢了。”
风声忽然变大了许多，树叶沙沙盖过了耳边传来的话语。
“你说什么？”
“那朵云挺好看的。”
“你......”
少女欲言又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多形状奇怪的云彩，只能轻轻一笑。
确实挺好看的。
第四十一章 法 国 日 报
近些日子，一些匪夷所思的消息传到了栋雷米这座距离法国遥远的小城内，引得不少村民们的议论。
奥尔良城堡中诞生了一只邪教军团
一开始传出这个消息时，无数村民们惊恐万分，生怕这只邪教军团会向西进军打到他们的家乡，尽管他们只是在自己吓自己罢了，因为奥尔良和栋雷米之间还间隔着勃艮第党的占领区，就算从奥尔良向西打，也轮不到他们受怕。
这阵议论过去不久后，新的消息很快如同风暴席卷整个村庄。
据说背弃了上帝转而信仰风与自由的信徒出现在了之前被英军占领的雅尔若城内，他们四处宣扬着自由思想。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村内大多基督教徒们开始义愤填膺，痛斥这些在兵荒马乱期间趁机传教的邪教徒。
又过了不久，新的消息再次传来，信仰风与自由的骑士团不允许法国境内有任何阶级统治者甚至是国王，并宣布要为整个法国带来自由与解放。
这条消息令不少人嘴上痛斥这个组织的痴心妄想，但内心却愈发渴望着风带来新的胜利与自由。
接着，新的消息就像是横跨法国平原的轻风，一条又一条的传进了村子。
据说信仰风与自由的风神骑士团率领着麾下无畏的四风骑士接连收复了多处英占区，极大的打击了英军的士气。
此消息一出，那些爱国者们立刻乐开了花，整天在街头上议论纷纷，生怕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
再接着，象征着风与自由的四风骑士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无数法国人民正在等待着他们的解放。
于是村内不少人举办宴会，庆贺四风骑士的伟大与荣耀。
现在村内的所有人都愈发期盼着新的胜利与新的征服，这样他们也可以在大肆臭骂几句那些英国佬们以过嘴瘾。
盛夏的仙女树就像是扶琴独奏的美人，静静的立在那边，给每一位树下乘凉的过客奏上一曲法兰西的风情小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贞德经常一个人来到这里，呆呆的望着蓝天与白云，小河与树林。
不过她来这里也是自小就常有的事，所以她对这颗仙女树除了新奇感外，还有种熟悉感。
来到这里过了具体多久呢？贞德没有细数，感觉时间应该不太长，每天都过着重复的生活，无聊之余还让人回想不起来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雅克达克的脑袋越来越秃，姐姐凯瑟琳嫁出去后只回来了一次，大儿子雅克（古代儿子和父亲的名字经常一样）早就去附近的城堡中当铁匠。
伊莎贝拉越来越像个唠叨的婆娘了，催促她赶紧嫁出去，如果是以前的贞德还能以主的名义誓死守护贞洁，但已经没有信仰的她对于老太婆的碎碎念只能充当耳旁风。
至于那个不顾正业的魔神，在同伴接连攻克数座城堡的情况下，他却在这里摸鱼，不愧叫莫羽！
白天像个老大爷似的溜达散步，晚上则会莫名消失，偏偏那些山贼强盗们大多也是晚上才袭击村子，结果还是由她来将这些人串起来烧了。
到头来这护卫当了个寂寞。
最关键的是，明明感觉他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其妙的塞过来一张又一张报销单，光花费就足够栋雷米这种小村子数年的收入了。
要不是有圣杯不缺钱，她恨不得一脚踢走这个败家男！
“珍妮姐！”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笨拙的步伐摇摇晃晃，半路上还摔了个一脚。
她的弟弟皮埃尔总是这样，慌慌张张不看脚下，然后就啪嚓一下摔倒，让人感到心疼之余又觉得好笑。
在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带小孩后，贞德花费了大把精力给皮埃尔这个熊孩子心中树立起了一个大姐头的形象，让自己成为他心目中崇拜的对象。
“谁又揍你了？”
其实让小孩子崇拜自己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把欺负过他的人揍一顿就好了。
在贞德连续教训了数个不识好歹的小鬼后，皮埃尔已经对她充满了崇拜。
以至于皮埃尔只要来找她，八成就是被别人欺负了。
不过这次情况有点不同，小男孩脸上并没有泪痕，而是惊慌的说道：
“不是，我之前和其他小伙伴说你曾经骑过龙，飞在天上威风凛凛可厉害啦，他们都不信。”
听完的贞德无语的撇了撇嘴，心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这？
“不信就不信吧，你总不能让每个人都相信。”
本来她就是无聊才将自己的一些事迹随便编了编哄小孩的，也不指望这些小孩们当真。
古代人成年都早，身为成年人的她自然不会介意这种事，这是大人的从容。
“问题是，他们不信的不是你没骑过龙发，而是不觉得你厉害。”
“哈？”贞德匪夷所思的皱起眉头。
皮埃尔一脸委屈的说道：“他们说你骑着龙被打下来过，就像是咱们甩弹弓打鸟一下被人打下来，你说这些人气不气。”
贞德立刻从树下窜了起来，激动的咆哮道：
“谁造的谣！”
“不知道呀，他们都说是你男朋友说的，现在村子所有小伙伴都知道啦。”
“....”
这谣言越来越离谱了。
她脑海中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莫羽。
除了他也不能是别人了。
说她被打下来倒也罢，毕竟真实发生的她也不好意思不承认，但男朋友是什么鬼？
“走！”
贞德美好的脸蛋顿时蒙上一层阴云，二话不说拉着皮埃尔便风风火火回到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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