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27章

　　——想办法留下定位的信标，过一段时间，来烧一次。反正我的记忆会在现界的大脑中留有备份。哪怕烧成白痴，我也不怕。

　　——说起来……类似的事情，我是不是不止第一次这么做了？

　　思维摇曳起来，本就未有聚焦的视野变得暧昧而且模糊。她似乎看到了一副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光景。一片荒原，一处废墟，一座祭坛，一个哭泣的人影。而在记忆的末端，是一个似乎经常听到，但却完全没有头绪的声音。

　　——‘傻瓜！傻瓜！你这个——’

　　回忆嘎然而止，那仿佛幻觉一般的光景烟消云散并如同昨日之梦一般迅速黯淡。她皱了皱眉，正打算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以放松一下思维。却没想到，下一刻她便从背后感知到了一个微冷的怀抱。

　　“不准走。”身后的声音清冷，但却急促，而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从身后穿出，像是抓住溺水稻草一般紧紧地抱住她的胸口。

　　“不要离开。”身后的少女重复了一遍，包含情绪的微颤声音中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

　　“我没有走。”史尔特尔小姐的思维重归稳固，她困惑地歪了下头，指尖轻轻按着环抱自己的那一双微寒双臂却发现叶莲娜抱得居然格外紧固。于是她便只好叹气。“我的脚都没有迈动一步。”

　　她的言语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身后环抱的双臂轻轻松开。但护甲上的衣角却还是被牢牢抓住——她回过头，看见身后的少女似乎有点眼红。于是她便抬起手，在叶莲娜那因情绪激动而稍显杂乱的发梢上轻轻抚弄并将乱发平复。

　　“刚刚怎么了？”她询问。

　　“我……”叶莲娜双唇微张，将要脱口而出时灰白的双眸深处又闪过一抹忧虑——她该怎么说？难道说刚刚感觉史尔特尔的存在感正在无限度的剥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这片大地？不，那应当只是错觉。而即便不是错觉，也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将其诉诸于口。

　　于是霜寒的少女垂下头，微微摇了摇，扯住史尔特尔衣角的手也悄然放松。

　　“我只是……”她最终只挤出了几个勉强的字。“……有些害怕。”

　　然后她那只松开的手便被史尔特尔抓住。

　　“我会送你回去的，我保证。”史尔特尔看着她，神色认真。“从此刻起，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会保护你直到这个世界的尽头，我会照顾你帮你消除一切灾祸。这是我的诺言，我必将——”

　　叶莲娜突然伸出手，指尖按住了她的下唇——少女的双颊红扑扑的，仿佛冰冷也将化作灼热。但在灼热中，却有紧张。

　　“那你呢？你送我回去，你自己呢？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一些该做的事。”史尔特尔小姐耸肩，然后柔声安慰。“放心，等你在现界苏醒过来时，一切都会和你入梦前一样。不会有任何变化，任何改变。我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确认你的安全与康健。”

　　她的回应很迅速，很果断。仿佛这样的一切都理所当然。然而少女的双肩却颤抖着，似乎是生气，似乎是要发怒，但最终，却又化作一声无奈叹息。

　　“你这家伙……真的是……”

　　“算了……你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从来都是。”她的肩膀垮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某种支撑。而还没等困惑的某人开口，她却又再度扬起了头。

　　“那么，我要和你一起战斗。”她的语气坚定而且决然。“我是术士，我带了法杖和源石。我也可以战斗，我还可以学习这个世界的战斗技巧——你休想丢下我一个人！”

　　“我本来就不会丢下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叶莲娜猛地逼近了她，双眸璀璨，宛若晨星般绚丽。“我的意思是，接下来无论你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你战斗，我会努力支援。你宿营，我来准备床铺。你要回去，我绝不先走——别想甩开我！”

　　“你……”

　　史尔特尔的双眉竖起，恍惚之间，她似乎想起在过去的泰拉上也有某人曾经处于泰拉大地上的相似场景，说着这样相似的话。而在当时，自己的回应是——

　　“恕我冒昧，史尔特尔小姐。”

　　防火女的身影突然无声地显现在两人身边。

　　“有一批被钟声唤醒的活尸正在冲击祭祀场的外门。请问您的意愿是……”

　　“…………”史尔特尔，稍稍停顿。“我去处理。”

　　她迅速离开，只留下梗着脖子望着她离去背影的霜寒少女站在原地，轻轻地松了口气。

　　而叶莲娜和防火女之间的视线随即相交——

　　——啊，没错，在主君开口前替主君分忧解难。是优秀侍从的价值显现。

　　而防火女显然深谙此道。

　　…………………………

　　晚上会有更新

第四十八节·传说中的天降青梅（单向）

　　祭祀场因史尔特尔的离去而寂静。

　　于千支摇曳的烛火中，两个不同相貌，不同风格，不同气质，甚至不同种群的少女相互对视着彼此。

　　防火女安静而端庄，微抿的嘴角勾勒出一点礼节式的笑意。

　　而叶莲娜的眉梢却稍稍竖起，看向对方的目光在警觉中却又有些奇妙的含糊不清。

　　寂静。

　　寂静伴随着烛火的燃烧和细微炸裂。

　　祭祀场外传来斩击的声音和活尸的嗥叫，想来史尔特尔的归来并不遥远。于是，在这无声的对峙之中，两位少女中的一方终于先一步心生退意。

　　先开口的是叶莲娜。

　　“为什么？”她询问——她知道对方听得明白。

　　“因为史尔特尔小姐不会接受你。”而防火女的回应简单而且直接。“小姐会拒绝，或者含糊，也有可能装作听不明白抑或真的不明白。而你会因此而心情低落，小姐也会对你报以愧疚或者补偿心理。而这将不利于小姐接下来的行动。”

　　“说得你好像很懂她一样——她在刚刚才和你见过第一面！”叶莲娜压低了嗓音，报以不信任的低吼。“我在三年前就认识她了！”

　　然而防火女只是轻轻扶了扶护眼罩，动作温柔，轻盈。

　　“是，我不否认你和小姐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情。我也不否认小姐直到今天才看见我的面容和身段。但是我看得出你和小姐直接存在的巨大距离。以及……你了解火焰吗？跟随着小姐穿越世界的访者。”

　　“刚刚听你们说了一些……”白兔子突然注意到了防火女的言外之意。“……你居然知道我们的来历？你一直在偷听！？”

　　“祭祀场内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虽然我不会去偷听小姐的谈话，但你在刚刚抵达这里时的慌乱和自言自语都会入我的耳目——当然，这只是小细节。一万四千年前，小姐就对先祖透露了她来自异界的真相。而除此以外，先祖还留下了一件小姐的饰品。”

　　叶莲娜注意到了她的护眼罩，那白银色的造物浓罩着华贵而又悠久的气息，有着非同寻常的存在感萦绕在这件饰物之上，显而易见，这东西哪怕没有任何特殊功效，光凭这外相便可成为价值连城的宝器。

　　“……那又怎样？”她倒是没有在‘异界’这个概念上多做纠缠。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类似于意识帝国一般的心灵区域还是货真价实的异世界。至少当下的局势不会改变——但她实际更倾向后者，也猜得出史尔特尔没有把话说尽。因为如果真的是在意识帝国，那么她不可能用不了源石技艺。

　　然后防火女继续解答。

　　“火焰是秩序，也可以是人的灵魂——先祖索拉尔册封第一位王室防火女时，召集了全大陆最优秀的魔法使，并成功地将自己的一部分火焰，也就是记录着他在一万四千年前和小姐并肩作战的那一部分记忆的灵魂进行了复写。而那份复写的火焰，便被植入了这件小姐遗留在世上的，沾染了她气息的唯一一件物件里面。”

　　她头戴着的护眼罩，映照出一抹绚丽的流光。

　　“你或许不理解其原理，但我可以告诉你效果。一万四千年以来，每一位继承了这幅护眼罩的防火女都能够在戴上它的那一刻进入先祖的记忆，代替那时的先祖和那时的小姐并肩作战，展开传火的巡礼——

　　——所以我了解她，我们中的每一个都了解她。因为我们为她而诞生，为她而成长，我们所受的一切教育，所学会的一切技艺。都是为了能够在这仅此一次的时机里以最合适的方式为她效力。甚至包括在这里向你解答这份疑惑也包含在内。因为你是小姐的同伴，小姐注定会在你身上耗费心力。”

　　叶莲娜的灰白眼睛瞪得几乎有铃铛那么大。

　　她简直不敢相信……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一万四千年，一万四千年！

　　她甚至注意到了防火女用词中的那个‘我们’。而这便令她更加的震惊！

　　“你……你们！你们为什么——凭什么！？”她听得出陈述中的真实，她的声音因此而语无伦次。

　　——你凭什么！凭什么做到这种程度！？只是一项传统，一个习俗，一个故事，一个梦！凭什么这样不留余地！？

　　“如果你能够如我一般亲眼目睹一万四千年前的那一副光景，那么你也会理解的。”然而防火女的回应一如既往地温和平静。“但是我不会将护眼罩借给你，因为你不懂驾驭火焰，也因为这是我最珍贵的宝物。除非是小姐的命令，否则，只有永久的死亡才能够将它从我身上分离。”

　　“…………”叶莲娜，陷入沉默。

　　蜡烛继续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音。而祭祀场外，斩杀的声音也趋于平静。

　　“……我不会认输的。”白色的兔子，咬了咬牙。

　　“为什么要认输？我并没有和你争夺什么。”然而防火女的回应却再度令她措手不及。“我是史尔特尔小姐的防火女，是她的追随者，她的向导，她的器具。我只在乎能否为小姐分担忧虑，并不需要考虑小姐有几位知己，几位伴侣。”

　　“如果小姐某天与你共寝时需要我助兴，那么我很乐意去做我该做的事。所以，你没有必要，也不应当在我身上投注太多警惕。”

　　叶莲娜：“………………”

　　白色的兔子看着眼前的端庄美人，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无懈可击的劲敌。和全员谜语人的泰拉相比，这片史尔特尔自称梦界，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异世界上的竞争对手实在是有些令人畏惧。她几乎就要转身逃跑，抱住头捂住耳朵装作失去了先前对话时的一切记忆，然而少女的矜持却又束缚着她，不让她就这么轻易放弃。

　　“即便这样，即便这样……”她的拳头握紧，然后松开，接下来又再度握紧。

　　“……我也会堂堂正正的赢得胜利！”

　　叶莲娜，做出了自己的宣言。

　　但防火女却只是微笑着歪了歪头，像是个大姐姐一眼容忍着小妹妹的任性。

　　“你想做任何事，都是你的自由。有着兔子耳朵的异界小姐。”

　　“叶莲娜。”然而寒霜少女却重新鼓起了斗志和勇气。“会在未来击败你的人，名字是叶莲娜。你给我记住了！”

　　“我记住了，叶莲娜小姐。”防火女轻盈地点头，稍稍侧耳，熟悉的脚步声正在从外侧朝着祭祀场内部逼近。“你可以像小姐一样直接称我为防火女，直到小姐为我更换另一个姓名——你还有什么需要强调的吗？”

　　而这一次，白色的兔子没有回应。

　　………………………………

　　史尔特尔走进祭祀场的大门。她随手沥干螺旋剑上的黑色死血，感受着体内再度增长的无主灵魂额度心中稍稍满意——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每时每刻都有一小缕灵魂被她的意志所捕获，从而从单纯的‘累积’状态化作了她的一部分能力。

　　力量正在恢复，即便没有防火女的引导，这一过程也正有条不紊地缓慢进行。或许这场魂世界之旅所消耗的时光会少于预期，或许叶莲娜的事情能够因此而解决顺利。

　　——不过，叶莲娜……啊，这家伙真会给我出难题。想办法含糊过去好了。亦或是直截了当一些也好以后少费点力气？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送她离开，然后暂时解决掉魂世界的难题。英雄传火也罢，薪王传火也罢。总之先苟住，然后我再想办法放下坐标。以后再来烧自己……

　　她停下脚步。

　　映入眼中的是两位少女‘亲切交谈’的场景。防火女面带微笑，叶莲娜也一副斗志十足的模样——这不是挺好的么？女孩子们有了闺蜜，想必也会少耗费点精力想东想西。

　　——先前的话，就当忘记了罢。

　　史尔特尔小姐想到，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祭祀场的中间。两位女士的对话似乎已经结束，然后齐刷刷地朝她投来视线。

　　“外面的活尸已经处理完了，我在刚刚也顺便想了想接下来的计划。”

　　她看见两人似乎都不打算发言，于是她便继续她的言语。

　　“钟声既然已经敲响，那么薪王们也将被唤醒。按照防火女你说的规则，薪王们会前来祭祀场传火，以确保火焰的暂时延续——是这样的吗？”

　　“是，白教会唤醒五位薪王。然后引导它们抵达这里。”防火女微微欠身，回答。“但具体是哪五位则尚不清楚。不过教会手中有着薪王的名册，想必会挑选合适的目标，在钟声鸣响的时候举办复苏特定薪王的祭礼吧。”

　　“嗯。”史尔特尔点了点头。“换而言之，就是薪王也有可能不愿意传火咯。你能够找到它们吗？”

　　“这正是防火女的职责。”防火女捧起双手，一团火焰浮现在她手中并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延伸热度。“如您所见，我能够感应到薪王们的方位。如果您打算展开巡礼，那么我会跟随着您，为您指引路线。”

　　——很好，看来祭祀场是不需要的。不过想来也是，毕竟篝火也没法传送，总不能够成天地在两头来回跑……而且这里也没有杂货店和铁匠铺。

　　史尔特尔点了点头。

　　“那么我的决定是先维护这第三次传火季的运作——我将展开巡礼，寻觅五位薪王并确保它们能够登上王座。若是它们愿意履行责任，那么皆大欢喜。而若是它们不怎么情愿……那也好，至少我可以只带回柴薪——你们的意见呢？”

　　“我会追随您的脚步，小姐。”防火女的回应理所当然。

　　而叶莲娜也只是轻哼了一声。

　　“我会跟着你的，史尔特尔。”她没提传火仪式结束后的事情。

　　于是某块石头心下松了口气。

　　——这不是挺好的嘛。

　　——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她也是会变得通情达理的呢。

　　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那么，在启程之前。无主灵魂的引导，就拜托你了……我需要尽可能快速地恢复我的实力。”

　　她以为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的话音刚落，防火女那似乎从来不会泛起波澜的端庄面容便染上了一抹微妙的绯红。祭祀场内突然传来了‘咯噔’的声音，也不知是谁漏了一拍的心跳。

　　反正不是她——因为她看到防火女那隐藏在护眼罩后的视线下行，投注到了她那戴着护手甲的右手上。

　　“请您靠近一点，并除去手上的护甲。”

　　“……我记得以前好像没有那么复杂。”少女抱怨了一声，但还是一样照做。一侧的叶莲娜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炎发的少女将护手甲递给自己。

　　于是她下意识地接住，原先要说出的话也卡在口中。

　　“请您见谅，王室的防火女和白教的防火女有些差异……”史尔特尔走上前，任由防火女捧起自己光洁白皙的右手。然后——

　　端庄典雅的高贵女性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并在围观者的目瞪口呆之中，将她的手掌按向自己胸前的柔软。

　　“请您……”她的声音比平常更加轻柔。

　　“……感受我体内的黑暗。”

　　…………………………

　　三千八，刹不住车，痛苦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