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湮
——除非……
除非霜星在看到对方出手的瞬间,便判断只有决死一搏才有机会赢得一线生机。可是这世界哪里有那么多能够让霜星这种最顶级的术士只是看到对方动手的痕迹便当即放弃一切幻想的强者?
柳德米拉,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就好像头盖骨被掀开,倒下一整桶冰水一般令她彻骨生寒。
她那灵巧的脖颈变得僵硬,每一寸脊椎骨都在扭动中嘎嘎作响——而她艰难地看向地面的时候,便在脚下,看见了一抹淡黄。
——硫磺。
她终于知道自己先前到底闻到的味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在它动手之前,大气中会生成烟熏的硫磺。
她张了张口,身形却骤然紧绷。
——跑!
而就在她踏出逃跑的第一步时,她眼中的整个世界,每一栋楼,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废墟,每一道裂隙。
都在急剧喷涌的火焰中炽烈燃烧!
第十三节·欺负君君乃人生一大乐事
焚烬恶魔……
据说这世上从来没有过活人见过焚烬恶魔的真容——当它降临时,幸存者只能够看到宛若海潮一般的火炎和铺天盖地的硫磺浓烟。它的性别不明,体型不明,喜好不明,目的不明,作战方式不明——而能够大致确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它很有可能是萨卡兹。这是卡兹戴尔猎王之战中幸存者,在歇斯底里的疯狂之中所提供的描述。
第二,它有可能使用斩击类武器。因为乌萨斯的先任皇帝在被继任者宣布伤重不治从而足够‘体面’的传位之前。他的脖颈处正好有着一个被利落斩断的断口。
除此以外,世人对它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不是没有人曾经将怀疑的目光投到那些驾驭火焰的著名高手之上——雇佣兵界的‘火巨人王’。卡西米尔的‘烟骑士’。莱塔尼亚的‘痛苦魔女’,东国的‘炎姬’甚至包括整合运动的‘暴君’在内……很多人都被怀疑过,甚至试探过。然而这种怀疑和试探,毫无意义。
卡兹戴尔的魔族军团阻挡不了猎王者,乌萨斯的禁卫军抵御不住焚烬恶魔。那么在这基础之上,拆穿那怪物的真实身份又能够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激怒对方,然后让自己收获一个全家老小沐浴野火的结局。还是以为那撼世的巨影不过是一只镜子里的小丑,只要掌握了它的真名就能够将其纳入掌握?
找死不是这么找的。
而那些有资格被臆测的嫌疑者,它们本身的力量也不是好惹的。
毕竟,在如今这战乱还未休止的世界上,舆论在很多的时候只是无用的废物。它并不能够像是彼界一般将良善之人活活逼死。而那些能够一击改变地形的强者,也向来不讲究什么法不责众。
有人冒犯,杀了就是。即便是来自大国的触手,斩断掉又有何妨?毕竟有资格被臆测之人,本身就拥有能够维系自身地位的力量和权威。而哪怕是在整合运动的野外,因这一类目的而曝尸荒野的无名者也不在少数。
强者杀戮弱者,不需要理由。只因为自己能够做到。
柳德米拉在过去曾经不止一次替她的首领处理掉这样的试探者——它们有来自乌萨斯的内卫。有来自卡西米尔的无冠骑士。有来自萨尔贡的易形者,西西里的黑衣侍从——她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杀过很多这样的人。而在偶尔的时候,她会看到塔露拉亲自处决棘手之辈的动作。
她见识过塔露拉的火焰,炽热,猛烈,宛若天灾——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都以为塔露拉真的有一重不可言明的身份。而这也让她对塔露拉的忠诚愈发坚定。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帮助她。
只有这样的强者才能够让她完成复仇。
然而……
然而当那一道自火焰中遥遥洒落的眸光伴随着滔天的炎浪投射到柳德米拉的身上之时,这位整合运动的狼小姐才知道自己,那曾经将塔露拉臆测为焚烬恶魔的猜想到底是多大的错误于荒谬。
——我死定了。
——霜星她们应该也死了……不,霜星可能还活着。她是最顶尖的冰术士,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被杀死。那么她可能对这个怪物有些用处。
——但我有什么用处吗?
——可恶……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这个怪物会盯上整合运动!?
——我,我还不能够死在这里!
跑,跑,竭尽全力。
源石技艺被催发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弥散开来的雾气让她即便在这火焰所化的海洋阴影之下也能够勉强遮掩自身的行踪。
然而……
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从身后传来的连绵破裂。能够感受到那几乎要将她的肌肤和毛发都点燃烧化的致命恐怖。
死亡……紧追不舍。
——我,还没有复仇……
身后究竟有多少栋大楼的废墟在火炎中融化?背后剩下的是否只剩下一座炎湖?
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回头。
她只知道自己前脚踏上的石面在后脚脱离时便变得灼热滚烫。她只知道自己视野的余光中到处都是岩浆和熔流。
是有一座火山在身后爆发了吗?
还是一枚燃烧着的陨石落在了身后?
她不知道,她也无暇猜度。体内的血液热得发烫,而全力运作的肺让胸腔宛若火烧。
她只感觉自己宛若一支坠入重重蛛网内的蝴蝶,奋力扑动双翼,只为触碰那视野尽头的一缕薄光。
逃出去。
从这里逃出去。
只要能够到那里,到那个地方。只要能够在被追上之前进入野外,那么就还有那么一线逃生的机会。
只要……
一缕火舌,舔上了她的脚踝。
坚韧的多重防护材料所制成的长靴在一瞬间熔化。而伴随着灼烧的刺痛,她那逃窜的步伐在神经反应的作用下迟滞了一个刹那。
一个刹那是多久?
半秒?
十分之一秒?
还是二十分之一?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看见眼前近百米的地面在一瞬间尽数坍塌。炽红色的火炎呈柱状一支支地挤破地表涌上。而一重在她眼中几乎能够碰触到天灾云层的炎息龙卷便急剧汇集,然后就这么一头扑向了她。
近在咫尺的微光,被火焰所吞噬。
而最终剩余下来的,只有扑面而来,顷刻间便要将理智给压垮的痛苦和绝望。
——我死定了。
——我……我不想死!
她像是爬虫一样,扑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哀嚎。
“饶了我!我对你还有用处!”
火焰似乎停滞了一个刹那。
然而,还未等她露出死里逃生的欣喜面容。那停滞的火焰便如潮水般涌下,彻彻底底地淹没了她。
“不——!!!”
………………………………
自火焰中,史尔特尔小姐现身。
在她的身后是一座被燃烧的火炎所充斥的废墟城市。建筑熔毁,道路焦灼,从地底涌出的火和铁四处流溢,宛若一座平稳爆发的火山之口。
在她脚下,整合的狼小姐蜷缩着倒在地上,俏丽的面孔在昏迷中也是一副惊恐震怖的怯弱模样——她那一身坚韧耐火耐毒的防护服被烧得七零八落。双足赤露,而那些在高热下熔解的胶质结构在这史尔特尔小姐的注视下从那通红的足踝上离脱。
欺负君君果然是人生一大乐事,不过欺负归欺负,弑界杯虽然好玩,但弄伤弄死了可就失却了穿越者的本意。
她抬起脚,穿着高跟鞋的足尖轻轻地碰了碰柳德米拉的脸颊——泥潭和贴吧里向来有一个传统,那便是君君在安可和同人里总是一个比一个凄惨。而她史尔特尔小姐严格来说也认君君这个纸片人老婆,但在看到她的时候,却也总是忍不住动手捉弄一番。
——也罢,我本来就不指望爱情或者更多。你畏惧或者憎恨,都随你的便。
——但我会将你从仇恨的连锁中解放出来,让你认识到什么才是你应当注视,应当与之对抗的事物。
焚烬恶魔的身份不能暴露,至少不能够向随便哪个人都暴露。告诉霜星,是因为她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把霜星捞到岛上——就算绑都要给她绑上去——而至于柳德米拉小姐。严格来说,她和罗德岛制药其实并不存在绝对的相容之处。
——所以你会活下来,你会知晓真相但你仍需付出。因为我需要你为整合运动带去恐怖,带去足以让他们止步于切尔诺伯格的之外的灾祸征兆。
身后,废墟的城市熊熊燃烧。这冲天而起的火光想来隔着上百里路都能够看到。而整合运动的成员想必也知晓霜星的小队会从这里经过。
——即便他们大多数都不知道,弑君者也会让他们知道。
而当‘组织招惹上焚烬恶魔’这样的情报如野火般蔓延之时。他们就会踌躇,就会迟疑。就会暂时停下脚步。
而这便给了史尔特尔小姐各个击破,先把要捞走的人搞走的机会。免得到时候战斗起来,将不该杀的人的性命扑灭于余波之中。
“你还得多辛苦一下呢,柳德米拉小姐。”
炎发萨卡兹的指尖燃起一缕火炎,触摸向那昏睡中也如同冻虾般畏惧蜷缩着的狼小姐的肩头——做戏要做全套,保险和伪装什么的可不能够没有。而在那之后……
流动的火炎如同蠕动的蛇一般钻入了狼小姐的口鼻之中。
“……这是命令,去为整合运动带去恐惧吧。”
……………………………………
42姐真强啊……ex8带上黄昏就突出一个降智
第十四节·弑界杯,圆满落幕
恐惧。
恐惧是在血管内流淌着的冰晶。
如此炙热,因为痛楚很容易被误认为灼热。
如此霜寒,因为冰晶的碎屑会穿透血管和神经。
而冰晶会在热血中融化,正如同恐惧会在慌乱中沸腾。当绝望攥紧心脏的时候,那细密尖锐的冰晶群便会刺穿组织,贯入脏器,将平滑光洁的血肉撕扯得鲜血淋漓。而融化前的膨胀更是会撑裂皮肤,撕开骨肉,让生命在苦楚中步入终末。
而现在,恐惧在柳德米拉的体内沸腾。
而于沸腾中,她得以见到幻梦。
——“柳德米拉,爸爸为你安排了一次叙拉古的远游。像你这样聪明的小孩子正是需要开阔视野的时候。去吧,好好玩,好好看,等你回来,爸爸再带你去吃大餐。”
说话的男人有着一张模糊的面孔,柳德米拉已经不记得他长得怎样,或者说不敢回忆他最后会变成怎样。她只记得他总是顶着一张古板的脸,让自己看许多看不懂的书,而年幼的自己只要抱怨,就会把自己抱在怀里,用那怀念的声线一句句地替自己解读。
但他的话自己从来就听不进去,因为中年学者的胡子,总是会把自己的脸扎得很痒。
“爸爸……”
她向黑暗中的人影伸出手,想要给那看不清面貌的人影一个拥抱。如同她每一晚在深夜中梦回时一般,她那原本能够轻取飞花的双手忍不住地颤抖。
然而那人影却如同幻梦一般无声地消散了。她拼尽全力,也没能够有丝毫的挽留。
“不……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她什么都没有抓住。
什么都没有。
而当她无力地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一份被火焰烧灼的报纸版面落到她的身周。
——‘西西里日报:近日,乌萨斯的切尔诺伯格内不幸引发了一场火灾。核心城实验室内超过四十位知名学者在集会中不幸罹难。仅有主管谢尔盖侥幸逃生,前任所长凯尔希勋爵下落不明。’
她抓住那张报纸,而后身周传来细碎的嘲弄低语。
——‘看到了吗?那个人,听说她爸爸死了。’
——‘是没爹的孩子呢,难怪这么没教养。’
——‘呀,她父亲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这小鬼一看就不是个好胚子哪。’
“给我闭嘴!闭嘴!”——她怒吼,然后四周便安静了下来。
然而很快,她身侧又传出了别的响动。
有女人低语,或许成熟,或许睿智,或许刚强,或许果断,那女人的声线难以琢磨,但却精准地导入了她的耳蜗。
——‘你的父亲是一位正直的人,他是被陷害所以才会死去。’
——‘活下来的两人,一个是出卖者,一个是陷害者。’
——‘他们想要独吞切城石棺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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