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州白马
被看破心思的斯卡蒂心中微微一僵。
于是罗维继续询问：“你是在跟你之前说过的、另一个的‘你’在交流吗？”
他通过斯卡蒂的表情变化就能计算出这些。
而且心中也确实有些好奇。
好奇于凯尔特的影之国女王、为什么会出现在北欧。
“是的哦？”斯卡蒂歪头，虽身体仍在扭动、控制着雪橇的方向，却仍能非常冷静地回应罗维的问题：“那可是个非常强大的家伙——虽然我只是能够听见她的声音，还没见过。”
“但我知道、我的枪术武艺，不及她十分之一。”
“是吗？我不信，除非你叫她过来。”
我要是叫得动还会被你欺负？
斯卡蒂歪过头，不去看罗维。
脸颊微微鼓起，有些生气。
‘谁惹你生气了？不说吗？诶呀呀...真是个让人苦恼的孩子啊！’
‘你身边好像有个有趣的家伙？距离太远了，感知有点模糊呢...’
脑海里斯卡哈的声音有些絮絮叨叨，让雪靴的女神心情莫名地烦闷了起来。
“说起来我还真想见见你的那一个同位体...”罗维仰头向前：“她对你应该很好吧？你应该也想见她吧？”
“你看，你想见她、我也想见她、我们不是站在一起的吗？”
“什么鬼道理？”斯卡蒂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是死人，我说的自然就是鬼道理了。”罗维悠悠开口。
又是一愣，然后斯卡蒂就突然笑了。
“你这家伙、原来还是挺有趣的。”她说着，却又沉默严肃了起来。
停止下雪的世界苍茫而苍白，见斯卡蒂不再回应自己，罗维也并不在意，因为前方已经能够看见世界树的躯干，那苍白、甚至可以说是惨败的巨树链接着天空与大地，也更链接着北欧世界上与下的九个‘界域’。
当然，这并不是说直接往上、或者往下攀爬就可以了。
世界树本身庞大无比，通行九界的‘树洞’却相对渺小，而作为以游星尖兵残骸培养而成的众神的造物，其本身也是活物，是会‘动’的。
若不知晓其具体方位，很难去真正确定。
否则罗维自己就来了，也不用斯卡蒂带路。
“跟我来！”
斯卡蒂扭动了一下腰肢、就这么驱使着雪橇，调转了一个方向。
罗维随之跟上。
冰天雪地之间、四道划痕在他们的脚下不断的延伸。
但其实到了这里，罗维已经不需要斯卡蒂带路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地面的微微震动，感受到了来自世界树下方的‘暴动’。
“那群家伙...怎么又开始了？”斯卡蒂脚下一转，停止了向前的步伐，她抬眸、远眺着前方一个巨大的树洞，暗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沉重。
那树洞就是通往世界树最底层、其根须所在的三个世界之一，约顿海姆的通道。
大神奥丁预言里的那群巨人在出现之后，就经常会试图通过世界树冲到中庭、人类生存的领域。
而且一次比一次距离近。
斯卡蒂曾远远地看过。
于是此刻的她也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耳边却响起了阵阵的吼叫声。
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
斯卡蒂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那群疯子...
雪靴女神有些畏惧。
但罗维却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感受到，那群家伙...来了。
吼！吼！吼！
如雷鸣、似鼓声，世界树的树洞往下看去，尽如深渊悬崖，但其边缘处却有着一道道藤蔓脉络般的长条事物垂落，像是一道道天梯般。
庞大的巨人双手紧紧地拽住了那藤蔓，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拉伸。
祂们怒吼着、庞大的身形鼓动着肌肉，全身喷涌着熔炉般的热量，氤氲的水汽遮盖了整个树洞空间。
只是巨人们的力气虽然极其强大，但从世界树本身散发而出的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了祂们的身上，却让祂们的攀爬变得极为地艰难。
那力量不是栽种世界树的众神故意而为的，而是世界树本身的规则排斥。
游星文明是崇尚‘进化’的文明。
作为原始无序制度下生存的种族，混沌、浑噩的巨人，在这种规则下，就该呆在最底层。
祂们是过往的影子，也是已‘死’的存在。
祂们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世界树最中央最核心的、人类所生存的现世，中庭米德加尔特的界域而失败，就是因为这股力量的压制。
不需要神明出手，也不需要去组织什么力量对抗。
然而如此多次的失败之下，其他本土的巨人早已经放弃了，但这群突然出现的巨人却仍旧顽固的坚持的。
斯卡蒂恐惧这种精神，这种疯狂。
她也无法理解。
“不如我们下次再...”她张了张嘴，想说等下次巨人们没有那么冲动的时候再下去也可以，那么多的巨人、其中并不乏神灵级的恐怖存在，雪山女神显然自信心不足。
“下什么次，下去。”罗维却露出了笑容：“你想想，等那群巨人再一次的冲击失败、疲惫的坠落回约顿海姆，可不就是我们进入其中的最佳时机？”
彼竭我盈。
斯卡蒂虽不明白这个这片土地并不存在的典故，但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巨人们这次的冲击比以往更加的强烈，就连地面都感受到强烈的震动，但似乎正源于这种强烈、所以来得极快，消失得也极快。
“你听，安静了。”罗维指了指那树洞，到了这里、他当然不可能返回，也不会任由斯卡蒂这么一个绝佳的‘工具人’离开。
既然已经‘拐’了。
那就要彻底一点。
于是斯卡蒂点了点头，她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
不是战士的她在心理素质上显然比不过自己的同位体斯卡哈，但毕竟是列入世界树最高界域阿斯加德的女神。
她很快地冷静下来，朱唇轻启道：“那就下去吧！”
话音落下，暗紫色的长枪在空气中显现，紧握于手，漆黑的魔杖也在同时落入掌心之间。
她已严阵以待、罗维却仍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我是死者，那群巨人对我应该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罗维瞥了女神一眼，微笑道：“跟着我就可以了。”
“希望你没有欺骗我，亡者先生。”斯卡蒂瞥了一眼罗维，流露出深思，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在进入树洞之前，斯卡蒂却抬起手，挥动着魔杖，在周围标了一个印记、一个原初的‘卢恩符文’。
但凡出现什么意外，她都能通过这个‘符文’，回到中庭。
这是为了防范那群巨人。
更是为了防范罗维。
哪怕之前相处得再融洽，但女神可不会忘了她与这个‘亡者’其实不过认识了半天不到，彼此只是‘合作’，她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罗维已走在前面，天地间再次落下了风雪，眼前硕大而苍白的树体摇晃着、一块块深蓝色的魔方如星辰般点缀其上，斑驳照耀。
庞大的树洞漆黑有如深渊，罗维率先一步踏入其中，任由黑暗吞没自身。
斯卡蒂紧握长枪魔杖、紧随其后。
他们的身体在下坠——
从中庭到约顿海姆的距离有多远？
比生死的距离更远。
因为约顿海姆所处的位置、还在死神海拉所掌管的北欧冥土‘赫尔海姆’的下方，是比死亡更接近死亡的所在。
只是罗维本就是死人，斯卡蒂更是本质上没有生死界限划分的神明，所以这段距离，对他们来说，几乎等同于不存在。
双脚落地，罗维拍了拍长袍，抬起的视线入目可见乱石、绝壁、荒林，穹顶是幽暗枯黄的，就像是永远日暮的黄昏一般，大地间似曾有河流流淌而过，但如今也只剩下干涸的河床。
四野寂静深邃，寒风簌簌，同样落地的斯卡蒂身体莫名抖了抖，觉得有点冷。
这种冷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心理上的不适应。
是现世的神踏足旧时代土地的不适感。
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安全的嘛！？
原本还担心落地就被围攻的少女松了口气，她刚想问罗维下一步的行动，却发现对方站在原地，迎着枯冷的风，一动不动。
那身影沉浸在阴影中，本就存在的死寂感、突然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
斯卡蒂心中浮现出了莫名的不安。
也就是在这同时，脚下所站的土地突然晃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起身一般...
堆砌四野的乱石‘膨胀’，上升。
一道有一道的身影，在约顿海姆里出现。
那哪里是乱石？
那分明就是一个个躲藏在土地里的巨人冒出的头颅！
斯卡蒂愕然。
这群疯子、也会埋伏祂们了？
罗维却说：“我来了。”
我来了。
来了。
了。
三个字，声声回荡、远度昏黄穹顶也仿佛有涟漪荡漾。
他来了。
王——来了。
“吼！”来自希腊塔尔塔罗斯的巨人们高声叫了起来，然后在斯卡蒂更加愕然的眼神中、跪了下来。
如见尊王。
如朝神圣。
“你...”斯卡蒂看向了罗维。
“啊？”罗维挑眉：“我就是你在寻找的...巨人的王。”
斯卡蒂惊讶、乃至惊骇，她完全没有想到身侧这个“亡灵”竟然就是这群怪异巨人的“王”。
他是真切地人。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又不得不让她相信...
好在雪靴的女神早就留有后路。
斯卡蒂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利用那留在树洞之上的“卢恩符文”。
然而...
罗维抬手，指向了上方，他说：“感谢你，引来了那群家伙。”
“——我的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