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来 第462章

儒家的谦虚，兵家的锐气，缺一不可。

“大周的皇帝陛下。”敕连可汗见姬南弦竟然真敢出来，不禁露出了一丝嗜血的笑容：“不知道你入侵我柔然的土地，意欲何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姬南弦的声音很淡，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柔然犯上作乱，年年骚扰大周边境，掠我子民，当诛！”

“哼，我等何时成为了你等的臣子？”敕连可汗大喝道。

“这是斛律递交的国书，铁证如山。”姬南弦掏出了一封羊皮纸：“上面写着，柔然对大周称臣，每年供奉……”

“那是他签的国书，与我何干？”敕连可汗笑出了声，打断了姬南弦的话。

“哼，沈浪何在？”姬南弦见对方想玩舌战来搞搞士气，不禁觉得是该关门放沈浪了。

“沈浪在此！”

沈浪策马前行。

没有专用扩音设备的沈浪，声音在场中显得极为渺小。

“这敕连不配与朕对话，你来教教他为臣之道。”姬南弦说罢，一个小兵跑到了沈浪身边，递给了沈浪一个类似喇叭的玩意。

这东西是少数不受战场影响的用灵力驱动的器具，不过作用也仅限喊话了，沈浪在走私的时候卖出去过不少。

比如那敕连可汗用的，就是在沈浪的渠道买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武将虽然很讨厌沈浪在朝堂上乱扣帽子的德行，可沈浪在自己这边的时候，看他出阵舌战莫名的安心……

有些人，只适合当朋友。

“哼，怕了吗？”敕连可汗冷笑道：“怕了就直说！”

“原来不说话就叫怕啊。”沈浪手中方天画戟一指：“那你的大军是不是都怕了？怕了就特么给老子早点回去放养生孩子，别拉出来丢人现眼。”

“我说话的时候哪有他们说话的份？”敕连可汗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远处那个年轻人。

他手持可汗大杖，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沈浪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配让陛下开口，所以陛下懒得跟你说话。你刚才的意思是不说话就是怕了，现在你又说你那些不说话的士兵没怕，是不是在打自己脸？”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打仗靠的是士兵，不是嘴！”敕连可汗大喝道：“你等犯我柔然疆土，今日，我等必将死战！”

“哦？你们为何死战？”沈浪眯起了眼睛。

“这里是柔然汗帐，是我部族最大的一支。”敕连可汗见沈浪这么配合，顿时觉得这个人还是太年轻了。

“打仗，是要死人的，大周找理由侵犯我等疆土，我等岂可坐以待毙？”

“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父母，妻儿！”

“死，很可怕，更可怕的是我等若是不死战，我们的妻儿老小都会暴露在大周贼子的目光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成为奴隶，战俘。”

“我们，退无可退，我们是柔然最后的屏障！”

“我们的妻儿老小，与我们同在！”

“喝！！”柔然的士兵们都振奋了起来，一时间煞气冲天。

“噗呲……”就在这个时候，沈浪忽然笑出了声。

在这战场上，笑是一件很不严肃的事情，可沈浪还是笑了出来。

结果，尬住了。

沈浪顿时满头黑线，他记得他看过一本小说，一个主角一笑瓦解了敌方士气，看来我笑的不够大声啊。

果然，真正的战场和小说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沈浪果断SL。

【当沈浪笑的时候，会有人跟着一起笑，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没人喝止，就跟着一起笑了。】

成立。

…………

“我们的妻儿老小，与我们同在！”

“噗呲……”

随着沈浪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几个新兵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而他们的伯长刚想制止，可想想这没准是沈浪故意的，就没有阻止。

让这个人代表大周阵前谈话是陛下的意思，这个时候喝止万一被怪罪怎么办？

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这笑就像是瘟疫一样，很快蔓延到了整个战场。

姬南弦不知道沈浪在搞什么，可他觉得沈浪这个人喜欢出奇谋，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战场都充斥着大军的笑声。

对面的柔然大军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的面面相觑，有的看向主将，有的做沉思状。

刚刚被积累的士气，被沈浪瓦解的一干二净。

就像一个比较热血的场面，放了一个很搞笑的BGM一样，双方的坚持一时间都变得特别搞笑。

“有什么好笑的！”敕连可汗怒喝了一声。

“太好笑了吧？”沈浪摊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陛下说过的。”

“什么保护你们的妻儿老小，我们大周可是仁义之师啊，怎么可能会屠戮无辜的子民？”

“你们屠城灭国，什么没干过？我还听过一首诗，叫什么不破楼兰终不还，楼兰都被你们灭国了！”敕连可汗反驳道。

沈浪想了想，好像这时代也没什么仁义之师？

屠城的事情，别说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之前都想着杀光柔然人呢，这样天道就没牌打了。

不说他的想法，当初南诏就被他坑没了一万大军。

好像，也不怎么仁义？

嗯，不仁义归不仁义，口头上咱还是仁义之师。

“那是对待敌人！可你们，曾经不是我们的敌人，双方还递交了国书！”沈浪朗声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签的，而是上一位可汗签的，可他签了这份国书的时候，代表的是整个柔然！”

“如果换一个可汗就可以出尔反尔，那以后谁还敢跟柔然互市？”

“在互市的时候，双方是共同富裕，共同发展。”

“柔然可以买到大周的瓷器，粮食，大周可以买到柔然的牛羊，大家都能好好的活着。”

“可是，就是因为你的出尔反尔，柔然的子民过的都是水深火热的生活！”

“放屁！”敕连可汗怒视沈浪：“在我成了可汗后，我的子民过的可都是好日子，吃穿什么时候少过？”

“可你们想过报复吗？”沈浪的方天画戟直指敕连可汗：“你让他们多了吃穿，却要丢了性命，你觉得他们会感谢你吗？”

“若不是柔然犯我边境，我大周怎么可能会出兵讨伐？”

“你们都仔细想想，是吃一两年饱饭搭一条命重要，还是安安稳稳的活一辈子重要？”

“陛下仁德，只要你们放下兵器投降，我等绝对不杀无辜之人。”

“只要你们愿意对大周称臣，只要你们愿意做大周的子民，那不止是有吃穿，还能活命。”

“呸，谁会信你的鬼话？”敕连可汗见己方士气有所动摇，连忙补救：“拿起武器，他们才会跟我们客客气气的说话。放下武器，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当年大周白起坑杀那么多人，这是血淋淋的教训！”

沈浪无语，白起都成大周的了？

算了，反正都是华夏的。

这个可汗还挺懂，确实，他们只有拿起武器，才有谈判的资本。

“既然你们负隅顽抗，那我大周……必让你们亡国，灭族！”沈浪的方天画戟往下一顿，朗声道。

“亡国，灭族！”燕王跟着大喝了一声。

“亡国，灭族！”姬千禾手持长枪，朗声道。

一时间，声音传遍了无数人的耳朵，过了无数人的嘴。

慢慢的，声音开始变得整齐划一。

大周的兵士如山呼海啸一般，高喝着：“亡国，灭族！”

第636章 奴隶营

“欺人太甚，杀！”敕连可汗大手一挥。

沈浪瞬间狂喜，这特么得多脑残才这么打啊，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可惜，沈浪很快就失望了。

敕连可汗说完，那些骑兵没有动，而是从骑兵中间钻出来一个个拿着木棍穿着单衣的人。

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看上去是大周的人，有的看上去是色目人，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

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面黄肌瘦，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沈浪的脸色顿时变了。

奴隶营！

“沈浪，回阵，备战。”姬南弦下了令，驾着火凤离开。

沈浪策马回到军阵，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拿着石头木棒的家伙朝着大周的军阵冲了过去。

双方虽然在喊话，可隔得距离还很远，得有十里以上的距离，否则的话无论是敕连可汗还是姬南弦，都不会放心出阵。

“喝！”

一面面盾牌立下，长枪兵在盾兵的身后，随时准备在盾的间隙中刺出长枪。

后面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对方进入攻击范围就会进行二段抛射。

大周的军阵气势凝结，再加上沈浪那么激励一波，可谓是士气如虹，这个时候柔然只要敢上正规军，大周的军阵就能教他们做人。

问题是，他们上的并不是正规军，而是奴隶营。

姬南巍见沈浪和姬千禾脸色难看，策马来到了两人的身边，拍了拍沈浪的肩膀道：“怎么了？”

“这些人，都是普通人。”沈浪咬牙道。

“嗯，现在他们是敌人。”

“其中不少都是大周的子弟。”沈浪道。

“所以呢？因为这个，仗不打了吗？”姬南巍感慨道：“这就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

“为了胜利，什么手段都能用的出来。”

“如果没法对他们挥起屠刀，那他们就会反手杀了你。”

“他们有不少大周人，这个时候如果反戈一击……”沈浪开口道。

“你以为谁的精神都像你那么坚韧吗？”姬南巍摇了摇头：“你想想，当一个城市的人被俘虏的时候，甚至要被杀的时候，难道他们不知道等下去只有死吗？”

“可是，你能对他们有多高的要求？他们只是普通人，碰到那种场面，胆气已经没了。”

“不是所有书生都有文人风骨，不少书生经常说风凉话，说什么要是换成他的话，死也要咬掉一块肉来，可那都是他们站在看故事的角度去看。”

“真到那个时候，说不定第一个尿裤子的就是他们。”

“这些人现在已经精神崩溃了，他们只知道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他们才有食物吃，有水喝，驱使他们的已经是本能了。”

“不要想太多，每个年轻的将领都要过这一关。如果过不了的话，这辈子也别再打仗了，好好当你的襄平侯吧。”

“我懂了。”沈浪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就经常跟电视剧里的弹幕一起吐槽，可他不是亲历者，弹幕里和他一样的键盘侠也不是，他们只是站在理性的角度去分析一些根本没可能在极端环境保持理智的人，而燕王是亲历者，他见过那种场面，也经历过无数次。

只有面对过那种场面，才知道对普通人而言有多么恐怖，多么绝望。

在这种时候，让沈浪对那些人挥刀，他未必能做得到。

他们也只是普通的百姓，他们不是士兵，他们以前也曾安居乐业，只是被柔然抓走了而已。

沈浪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非要耗时耗材打柔然不可。

现在不用别人劝，他也放弃了曾经想过的阻止姬南弦打柔然的思路。

如果连自己国家的子民都保护不了，怎么对得起那些为了华夏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杰？

沈浪可以不在乎柔然人的命，南诏人的命，但他不可以不在乎大周子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