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夜霏胧
在咲月的观察中,这个男人只比刚才的那只老虫子的身体情况稍人形化一点。
刻印虫啃噬了他的大部分血肉,并且彻底融入了神经,但毕竟时间不算太长,他的主体意识还是人的自我意识。
不过这个男人左半身的神经几乎瘫痪,左腿与左臂几乎无法移动。左眼的视力完全消失,眼部周围的肌肉也完全麻痹。头发全部变白,肌肤也血色全失,变成了像幽灵一样的土灰色,兜帽之下,是几乎被毁容了的面孔。
“哈...哈....死了,你这个家伙终于也有今天这一天,可是....”
“可是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死去啊!”
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体内被植入的刻印虫无时无刻折磨着他濒临崩溃的身体,他之所以现在还能够站在这里,就在于他内心之中那熊熊燃烧的燃烧之火和那一丝对未来的期望。
不过,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痛苦给他带来的到底是绝望还是希望。
每走几步就要忍受来自体内的巨大痛苦,然而却在一股难以理解的意志力支持之下走到了那群被咲月压成马赛克的物体前,然后他用脚狠狠地践踏着那里残留的一件灰青色的衣服和被压成粉末的木制拐杖。
“还不够,还有那个家伙!那个家伙竟敢把葵的孩子送到这样的地狱来!”
他要报复那个家伙,绝对!
“间桐雁夜。”毫无起伏的话语从一旁传出,“痛苦的人生、悲哀的宿命。”
“你...!”
被称作间桐雁夜的男人不是没有留意到这个有着惊人魅力的从者,只是当他体内的刻印虫刚才传出绝望的尖叫时,迫使他不得不以现在的状态走出来。
只是当他第一时间看到那一身祖父打扮的遗物时,内心涌起的复杂情绪让他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理智。
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个深夜来此的不速之客。
“你是来杀我的吗?”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略带遗憾的笑容,“也好,反正我的性命也剩不了几天了,只是可惜了,小樱.....”
看来这个叫做间桐雁夜的男人此刻精神也快支撑不住了。
他原本就是以自身参加圣杯战争作为交易的筹码来换那个女孩能够正常地生活下去,但是现在那个罪魁祸首却没有达成他的交易就被杀死了,这一方面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坏事。
真正有技巧的坏人就会这样,他不会纯粹地坏,而是把受害者的利益绑架在他的身上,形成一种畸形的寄生关系,受害者只有鼓起莫大的勇气和敢于付出代价的决心才能和这样的邪恶对抗。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人世之中的法律并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将思维收束,咲月淡淡地开口道:“你说的是那个在下面的小女孩吗?”
“你知道?”间桐雁夜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从者。
对方从出现到现在,虽然没有多说几句话,但几乎每一个字都意有所指,并且表现出对他们超乎寻常的了解,这种种的不合理让间桐雁夜的内心升起了一个不显示的期望。
而咲月自然不会理会他的想法,单手抬手一招,只见整个间桐家的府邸发出一阵巨大的轰响,整个大楼的地基被一股绝强的力量生生地从地上拔出。
与间桐脏砚那恶心的魔术道路相同,这个房间的整体造型也非常渗人,它的上半部还是正常的房屋构造。
但是下半部却犹如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巨大寄生物般,就像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肿瘤吊在宿主的下方,那原本是被间桐脏砚改造来作为虫库的地方。
“果然和主人的品味一样,恶心又扭曲的虫巢,扭曲生命的形势、舍弃人的觉性却只为了一个可笑的目标。”
不过这一幕在间桐雁夜却陷入了呆滞的状态之中,这几如移山填海的力量让他无比震惊。
“这样的力量?!从者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吗?”
饶是已经有了参与圣杯大战的觉悟,但是在陡然见到如此可怕的伟力面前,间桐雁夜还是被这股力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不能够操控从者,但是他的魔力供应根本无法顺利的提供这个强悍从者的行动,对方大部分的时间之中就处于一种毫无作为的呆滞状态。
稍有动作,几乎就要将他身上的魔力抽干,而他本身原本就是依靠生命力转化魔力才能勉强供应这个从者的行动,就连长时间的维持对方作战都做不到,更妨论这样规模的魔力输出。
而一旁的咲月早已锁定了目标,隔空一摄将一个娇小女孩的身影便破开了那肿瘤形状的虫库,飞到了两人的身边。
随后右手隔空一捏,整个间桐家的府邸就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巨力压成了齑粉。
处理完了这个之后,咲月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小女孩身上。
她的转生眼早已透彻了这个小女孩身体的情况,不,根本不需要用转生眼,只需要看一眼小女孩那已经毫无神光,陷入崩坏失神状态的眼神就明白她曾遭遇了多么残酷的对待。
而一看到这个小女孩出现,间桐雁夜,这个身体已经濒临崩溃的男人就不知道从哪里鼓起了一股勇气和力量。
挡在小女孩的身前,双眼戒备的看着咲月:“你是从者吧,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如果你要杀人,杀我就够了,我就是Berserker的御主。”
然而迎接他的只是咲月的一个冷漠的眼神。
在那不停流转的仿佛六瓣花的金色瞳孔的注视下,间桐雁夜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就连说话都做不到。
“虽然你的前半生一无是处,但至少该学会什么时候闭嘴。”
伴随着这句无情而冷漠的话语,咲月将间桐雁夜用重力控制着飘到自己的身前:“我现在有一个交易和你谈:我可以救回这个小女孩的性命,彻底清除她身上刻印虫留下的痕迹并且抹消她这段时间的痛苦记忆,代价就是Berserker的所有权会由我继承,同意的话就眨眨眼。”
漂浮在半空中的间桐雁夜听到这句话,眼眶不由自主的睁大,最后他开始疯狂的眨眼。
“那么,交易成立。”
说完,咲月将间桐雁夜的控制接触,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半空中的少女,略一拨弄手腕上的三神王妙法圣轮,只见一道蓝色的【状态操弄】权限之力射向少女的身上,一瞬间,少女身上那恶心的魔力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从身体和魔力回路方面被全面的修复和净化。
整个人的气色也比刚才几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后咲月再次使用除了久违的“十王审判·瞑晦视明”看向对方那双失神的双眼。
在没有了刻印虫的蹂躏和折磨后,这位不幸的少女终于久违地迎来了一个没有痛苦的梦。
而在一旁,间桐雁夜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变化,被解开了控制的他立刻连滚带爬,到达了这个小女孩的身边,然后温柔的将其抱在怀里。
“小樱....小樱.....”
他曾经自认为是个坚强的人,即使是刻印虫的折磨他也能够坚持下来,至于把生命力强行转化为魔力后对Berserker进行魔力供应更是不值一提,为了挽救小樱,他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没有什么能阻挠他保护小樱的决心,这也是这个男人之所以答应那个恶心的祖父参加这次圣杯战争的原因。
而这样的男人,终于在此刻,在听到小女孩那已几乎遥远到如幻梦一般的平稳呼吸声中,眼角难以控制地流出了泪水。
第三十三章 迦勒底的目的
次日早上。
“这就是带回这两个家伙回来的原因?”
安哥拉曼纽百无聊赖地靠坐在一个沙发边上,她把目光看向那个正在睡眠状态的小女孩,然后又转移到了那个病恹恹的被叫做间桐雁夜的男人身上。
“你们这一家还是一如往常的恶心啊,有时候我在想【此世之恶】这个名号也许那个家伙比我更合适。”
“您是?”
面对自己人生的拯救者,嘛,至少间桐雁夜是这么觉得的,他说话的言辞变得非常恭敬,即使体内那失去控制的虫子无时无刻不在躁动着,身体反馈回来的情况也越来越糟。
但当他的目光一碰触到被安顿在床上正在睡觉的小樱时,内心就能处于一种平静的幸福之中。
安哥拉曼纽有点不太想看眼前这个全身上下放射出圣父光芒的男人。
在从咲月那里听到了这个男人的过往之后,不得不说,她也对这个男人有点不知该怎么说的复杂情感:能够把爱做到这个地步,也是罕见了。
尽管最终的结果与他付出的过程无关…
“叫我伊菲斯吧,勉强算是这场圣杯战争之中的御主之一吧。”
安哥拉曼纽对外还是用伊菲斯这个名字作为伪装,现在已经习惯了。
不谈安哥拉曼纽对间桐雁夜两人的安排。
此刻的咲月正在做一件大事。
她正试图利用状态填充权限试图恢复眼前这个Berserker的实力。
倒不是想要借此获得一个强悍的战力,从这个Berserker的灵基等级来看,毫无疑问地达到了【神灵】的等级。
但是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是这个英灵的真正实力。
转生眼虽然无法看透另一个平行世界之中,Berserker本体的存在状态和实力,但也能提供不少其他的信息。
这是关于异闻带的形成。
【异闻带】是被定义为‘错误’的历史走向是由错误选择构筑成的错误繁荣的历史。
当时咲月听到这个定义的时候,她曾经就问过迦勒底的一行人,这个“正确”和“错误”该由谁定义?又有什么样的标准?
她还记得当时对方的回答,简直粗浅到可笑的地步。
如果往深处剖析,就会明白这是典型的“一神教”的思维。
不过这个【一神】在人类史和异闻带之下所涵盖的内容就有所不同了。
这里的一神;代表的含义就是“人类是否灭亡”。
人类的存在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正确】,人类的延续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善】,因此,在这个基础上,要做什么都是可以接受的。
作为在这个利益团体内的‘人’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这样的说法,同意这样的理论。
毕竟,他们都会在这样的思想下受益,这无可厚非。
但是,其他被他们定义为【异闻带】的存在如果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呢?
那就有意思了,我认为我是【正确】的,你认为你是【正确】的。
既然道理说不通,那就只有通过武力来解决了。
在这种思维的指导下,那个名叫藤丸立香的御主和他的从者本质上和其他异闻带的存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现实可不是游戏,只有伟光正而没有黑暗面。
当时间一长,一个人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代表的是【正确】而所有和他不同的观点就是【错误】的时候,那他将听不进任何意见并且会逐渐走向极端。
人是这样,由人组成的组织也是一样,往大的说,就连国家其实也是一样的。
这无关好坏的价值判断,而是一个特定三观下形成的规律趋势。
不过咲月对此并不感兴趣,她要了解的是造成被定义为【异闻带】和【人类史】之间的差异究竟是什么。
“正确的人类史,和错误的异闻带,这个定义最终该以什么样的标准下达?而又该由谁下达?”
咲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简单了,之前的思维实在是想太多了。
所谓【人类史】和【异闻带】这,不明显就是人类自己下达的定义吗?
不应该吗?不,这正是理所当然的一神教思维。
“所谓的异闻带也不过就是掌握了话语权的主体族群捏造出符合一个利益团体的话语标签罢了,我竟然真的在这方面下功夫思考。”
摇了摇头,竟然在一个标签上花费这么长时间的功夫,咲月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
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不同的历史之间要互相侵吞攻击。
“无外乎是利益罢了。”
咲月几乎不用思考就可以下达这样的定义——但是具体是怎么样的利益呢?
想到这里,咲月将自身的意识沉淀于脑识之中,再一次,两个自身的形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没有多余的寒暄,咲月立刻开始了自己那套“用思考代替发问”。
“那群小家伙认为这是为了人类的延续,但是其他平行世界历史的人类是否延续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这样行动的原动力何来?在没有观察其他平行历史的手段之前,究竟是为什么要创立这样一个组织?”
——“迦勒底,是为了能够使人类历史能悠久而又强韧地延续下去,防止人类灭绝的机构,不分魔术、科学,集聚了各领域的研究者的研究所兼观测所。这样规模的人力、物力和国家的支持,其建设的初衷绝不可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原因。”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在知道了人类历史无法继续延续下去才诞生的一个机构,是他们切实地了解到了某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才会有这样的行动力和决断力,然而这就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逻辑漏洞了,在建立迦勒底之前,他们应该不是不具备这样的观测手段的,那他们是怎么感知到这样的危机发生,从而说服各个国家和人员参与这项工作的呢?”
——“所以迦勒底本身的建立,就是一件非常可疑的事情。”
“埃尔梅罗曾经说过迦勒底的七成资金都是由伦敦的魔术协会阿尼姆斯菲亚家出资的,这是一个属于魔术协会·时钟塔的十二名门之一。”
——“魔术协会拥有这么伟大的情操吗?会为了全世界人类的存亡贡献出自己的所有资金?”
“不可能,即使在个体上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但作为一个特定阶层构成的组织,它们必然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服务的。”
——“所以他们的行动是出于魔术师这个阶层的利益考虑,那么魔术师这个阶层的利益是什么?”
“这.....”
——“这被包装在人类大义之下的内核是什么?究竟什么是魔术师阶层的集体利益,它们最害怕的结局是什么?快想!”
“我....想不出.....”
——“圣堂教会的神父曾经告诫过,不要把神秘现象在更多的普通人面前展示,而时钟塔恐惧神秘泄漏到自己以外,这是为什么?”
这一瞬间,整个脑识空间闪过一阵灵光。
咲月的本体开口道:“这是因为那些脍炙人口、被广泛认识的神秘已经不是神秘了,因为那里已经不留下任何“力量”了,而失去了力量的魔术师,将被打回凡人的阶层,这是他们决不能容忍的。”
仿佛听到了来自本体的回答,两个身影同时将头会看向咲月的本体,然后异口同声的问道。
“那么!他们建立迦勒底的目的是什么?”*2
听到这话的瞬间,咲月脑中的意识分身已经消失,周围的环境已经重新回归到了现实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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