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处置花
山峦另一边的阳光已经有了颓意，山间吹来的风让气温相比于中午下降了很多。
我认路还算可以，循着来时的道路返回。巫瑶瑶说她后面能看到鳌鱼峰，按照我们来的路线。也就是说，我得从莲花峰和百步云梯回去才能找到她。
略微想了想这个艰难的山路，我绵长地呼出一口气。往迎客松走的时候总体是下山，现在回去自然是得爬回去了，略微想想膝盖就有些发疼，不过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加紧了脚步向前走。
时间已经不早，大多数人在往玉屏索道的方向靠，人都下山，而我则是顶着人流上山，这也给我增加了不少的爬山难度。
我艰难地穿过莲花峰的侧路和百步云梯，避开人流在平缓的山路间穿行，一边走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四周张望，脖子都梗累了的时候，终于在路边的一个休息亭处看到了坐着的巫瑶瑶。
我赶忙小跑过去，“怎么样，没事吧？”
巫瑶瑶听见我说话，惊喜地站起身，往我这边看来，“白桥……”
她刚站起来，动作一倾，略微痛苦地吸了一口气。
“先坐下吧。”我担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脚，“怎么了，是下山的时候摔倒了吗？”
巫瑶瑶咬了咬嘴唇，表情愧疚，“大家现在是不是已经集合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我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摁住她的头，制止了她想站起身的动作，“再坐会吧，反正已经耽搁了，再多十分钟也没区别。”
巫瑶瑶一愣，“从这边到迎客松要多久？”
我看了一眼刚刚走过来的方向，“上莲花峰的话得三个多小时吧，不上莲花峰从侧路走应该也得两个小时。”
巫瑶瑶呆呆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我居然不知不觉落后了这么多……”
那根登山杖在她身旁放着，杖身有些轻微的划痕，她的防晒外套上粘上了一些泥土。
我打量了她一眼，“所以呢，怎么落后了这么远，不小心滚到山下去了吗？”
她轻轻摇头，小声道，“从光明顶下来的时候，我的脚有点疼，打算一个人在路边休息两分钟再继续走，结果不小心坐久了些，抬头看你们已经走了很远，一个心急站起身往前走，接着就来了个平地摔……”
我看了一下她的脚，“我中午在光明顶看到你在玩脚丫子的时候，也是因为脚疼吧？”
“我都说了不是玩脚……”巫瑶瑶羞恼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像气球一样瘪了下去，“是的……”
“我看看。”
我蹲下，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明白了我的意思，稍稍拉起运动长裤的裤脚。
她的脚踝仔细看的话有些发肿，看来是崴到了。
我伸手轻轻点了一下，“疼吗？”
她摇头，“走路动作比较大的时候会疼。”
“都疼得没感觉了，得喊个救援担架过来把你抬下山。”我叹了口气，“到时候路上的游客都会好奇地看着你，而你只能在躺在担架上，羞耻地捂着脸，像条蚯蚓一样扭来扭去。”
听到我的话，巫瑶瑶整个人石化了。
我看到了想看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坐到她身旁，“看来你智商也摔没了。”
巫瑶瑶自知被我骗了，咬牙用脚踢了我一下，结果又是疼得轻吸一口气。
女人真是可怕，发起狠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下山后最好还是看一下医生。”我看着她的脚，“你前些天在拙政园摔倒的时候，疼的也是这边的脚吧？”
巫瑶瑶愣了一下，稍稍移开脸，支支吾吾，“嗯……”
我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就叫你别逞强来着。”
“当时确实没什么大碍，毕竟第二天去虎丘了也没事，只是今天小看黄山了……”
巫瑶瑶脸色愧疚，“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也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耽误时间还是小事。”我看向远处的山谷，“得亏只是平地摔，万一你真的滚山下去了，你想让我这辈子都活在内疚里吗？”
“要是这样能让你记住我——”
我白了她一眼，“你觉得现在是演苦情女主角的时候吗？”
“活跃一下气氛嘛……”巫瑶瑶撅了噘嘴，“那天被你撞倒后，我的脚确实没什么大事，也不想对你抱怨什么的。
万一你有「这个臭女人是不是在装可怜博同情」之类的想法，那我宁愿滚下山。”
我听罢苦笑一声，“这是哪里的人间真实……”
两人在休息亭里坐了十来分钟。
我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找到语文老师的手机号，拨了过去，“老师，人找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怎么样？人没事吧？！”
“她的脚出了些小毛病，不过总体没什么大事，能走，不用担心。”
我用温和的语气回道，尽量让老师放心下来。毕竟出了这种意外，老师是最揪心的那个。
“没事就好……”语文老师松了一口气，“你们现在在哪，来缆车这边要多久？”
我看了眼人迹已经稀少的山道，又看了眼几近傍晚的天色，“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两个多小时吗……”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在想些什么，“没关系，你们两个慢慢走过来吧，不用急，安全第一。”
我点点头，“嗯，我们这就往那边走。”
挂了电话，我看了眼不断往我这边偷瞄的巫瑶瑶，站起身，“你确定你能走路吧？”
“嗯，只要不快步走就没问题。”巫瑶瑶点头，然后慢慢昂起头，期待地看着我，“不过上下台阶的时候，最好有些东西扶着……”
我瞄了一眼她手边的登山杖。
巫瑶瑶看到我这个眼神，整个人都要气晕过去了，“白桥，你没有心！”
我弯腰，伸手拿过登山杖，然后在她面前站定，稍微弯着另一只手的手臂，示意她扶着，“走吧，再啰嗦就要天黑了。”
巫瑶瑶愣了一下，略微害羞地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扶着我的手，乖巧地点点头。
作者：换了个封面——
第二十三章 住在山里
我把一边胳膊伸出来让巫瑶瑶扶着，两人沿着山路慢慢地往迎客松的方向走。天色越来越黑，视野之内所能看到的游客也越来越少。
夜爬黄山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山路基本没路灯，夜幕降下，到处都黑洞洞的。
深秋的寒意穿过单薄防晒外套，一阵山风吹过，巫瑶瑶就冷得哆嗦一下。
小橘子白天的时候把她的背包强行塞给我，现在看起来算是无心插柳了。
背包里除了相机镜头等东西，还有一个亮度十足的户外手电和一件薄款冲锋衣。
我把冲锋衣从背包里掏出来塞到巫瑶瑶怀里，看她表情一开始还想跟我推辞，被我无光的眼神瞪回去后，她就老老实实地把冲锋衣披上了。
山路崎岖，两人打着手电艰难行进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了灯光明亮的玉屏楼。
语文老师大概是一直盯着路口的方向，我和巫瑶瑶刚从山路上走到小广场，她便向急匆匆地我们小跑过来，“两个人都没事吧？！”
“老师……”巫瑶瑶看到一脸担忧的语文老师，歉意流露，“我没事，就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脚，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语文老师闻言松了一口气，略带温柔地责备，“在出发之前我就已经叮嘱过了，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报告老师和导游……不过现在人没事就好，今天的事情你也不用往心里去，等下回酒店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下山后去医院看看。”
“嗯。”巫瑶瑶带着歉意，郑重地点点头，“抱歉，给老师添麻烦了，还耽误同学们这么多时间。”
“作为领队老师，没关注到每一个同学，我也有责任。”语文老师伸手帮巫瑶瑶理了一下头发，又一番关切后，看了我一眼，“你跟白桥同学好好说声谢谢吧。”
巫瑶转过头，感激地看着我。一路上，她已经跟我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和「谢谢」了。
我摆摆手，看了眼四周，天已经完全黑了。休息广场上还有很多游客，看样子都是打算在山上过夜明天看日出的，不少人已经铺开了帐篷。
我把视线收回来，“导游和同学们呢，先走了吗？”
老师点头，“我让他们先走了，在你刚找到巫瑶瑶同学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就走了。”
“那我们也走吧。”我看了眼时间，过度运动带来的饥饿感开始席卷身体，“我已经饿得想吃那棵迎客松了……”
语文老师闻言挑了挑眉，“走？我们走不了哦。”
我和巫瑶瑶皆一愣，不知道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师看了眼缆车的方向，“缆车下班了，总不能摸黑走山路下山吧？”
“缆车还能下班？”
“缆车也是有下班时间的。”老师点点头，“当然，到了下班时间，要是还有游客排队乘缆车，缆车就继续运作直到排队结束。现在恰逢淡季，游客比平常少一些，缆车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停了。”
我人傻了。
巫瑶瑶微微张嘴，“那……我们今天晚上怎么办？”
我看了眼玉屏楼，又看了眼不远处一顶顶的帐篷，心马上凉了半截。
想要在黄山上住酒店，不提前预定基本不可能，如今只能租个帐篷对付一晚了。
语文老师猜到我在想什么，“在白桥打电话给我报告情况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晚上大概率要住山上了。挂了电话后，我就去了玉屏楼前台打算碰碰运气，恰好遇到两个预定两天的客人提前退房，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和巫瑶瑶的眼睛又恢复了亮光。
“你们两个的脸色变得也太快了。”语文老师有趣一笑。
爬了一整天的山，三人都已经累得快散架，找东西填饱肚子后便回酒店打算休息。
房间是两张床的双人房，我自己一张床，老师和巫瑶瑶挤挤，以巫瑶瑶单薄的身材，她们两人对付一晚还是足够的。
“老师，该你了。”
巫瑶瑶洗完澡，毛巾盖在头上擦着，从房间走到阳台，喊了声。
“好勒。”语文老师正在泡茶，听到巫瑶瑶的话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白桥，泡茶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我接过水壶，“嗯。”
“手艺仔细点，泡得不好喝的话你今天就去外面走廊睡吧。”
我白了她一眼，“不就把开水倒茶壶而已吗，赶紧去洗澡吧你，哪来这么多讲究呢。”
语文老师起身去洗澡，巫瑶瑶接过她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阳台有一张小小的茶桌，隔着桌子有两张藤椅。虽说在山里大晚上的并没什么可以看的，但有夜空陪伴着喝口热茶，心情也是十分舒畅。
茶叶接触开水后散发清新茗香。黄山毛峰，赞。
我倒了一杯茶放到巫瑶瑶面前，“脚还疼吗？”
“已经没什么痛感了。”巫瑶瑶微笑一下，拿起杯子稍稍抿了一口茶，“你呢？”
“我？”我愣了一下。
巫瑶瑶点点头，“你来找我，一来一回多走了五个多小时，走的还是山路，现在应该很累吧。”
“我还好……”我不着痕迹地揉了揉酸疼的膝盖，“我每年校运会都报长跑项目，耐力一直都是我长项。”
巫瑶瑶静静地看着我，随后转开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夜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不公平啊……”
她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没头没尾的。”
“我刚刚在想……”巫瑶瑶把擦头发的毛巾认真叠好，放在大腿上，“要是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的早晨，我在阳台晾完衣服，忽然回想起我的高中生涯，肯定全部都是你；
而你回忆起你的高中记忆，我只能占小小的一角……也许连这小小一角都不会有。”
我听着，沉默下来。
多年后，我还记得巫瑶瑶吗。肯定会记得，谁能忘掉人生中第一个对自己告白的女生呢，而且还是这么漂亮可爱的女生。
但男生与女生之间总是这样的，先喜欢的人就输了。一开始就输的游戏，哪有公平可言。
我不敢去看巫瑶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嘛……”
巫瑶瑶咬着嘴唇，苦笑一下，“真是残忍啊你。”
作者：拖更这么久，道个歉……在北京呆了两个月，虽然公事私事都让我头晕脑胀，但是首都的秋天是针不戳，满地的银杏叶踩上去绵绵咯吱响。
前几天回到家，恰好错过了北京今年的第一场雪，惜哉……
第二十四章 发展的问题
茶有些凉了，我给茶壶里续上热水后，又往自己和巫瑶瑶的杯里添了半杯。
我握着茶杯暖手，看着黑漆漆一片但偶有棱角的山峦，缓缓说道，“「喜欢」这件事，说到底只是一种自私而已。”
巫瑶瑶沉默片刻，一副无语的表情，“你又开始了？”
我无视巫瑶瑶略带鄙夷的眼神，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说到底，人最深沉的爱是爱自己，以「爱」的名义驱使的行为，最终都通向自我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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