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会时停啊 第174章

第311章 真正的愿望

“其实，我真的很感谢您。”

面对路希的沉默，海默突然对他深深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地说道：

“在尚能保存这份知性、尚能保存这份回忆的最后时刻，您帮助我完成了一直以来的愿望，这在之前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让细菌成为能被大众接受的存在】——这就是你在初见时告诉我的理想。”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鸟嘴面具，路希微微摇了摇头：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细菌的用处完全是它自己的性质，我只是将我知道的事情如实地告诉你罢了。”

“不，正是您提供的知识，为已经走到最后的我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无比认真地看着路希，像是想开了什么一般，海默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了几分：

“能在最后听我讲一个故事吗？即使这是注定消失的回忆，我还是希望它能被别人知晓……哪怕听过后立即就遗忘也行。”

面对这样的请求，路希自然不会拒绝：

“嗯，你说吧。”

————————————————

即使在天赋能力数量繁杂的魔族中，巴特利一族也是比较特殊的一支。

被称为【天生的瘟疫术士】的这一族的族人天生就可以操控不可见之疫病。虽然在一对一的决斗中显得有些乏力，但那种大规模、低消耗的疫病天赋却让他们在每一届的人魔大战中都能大放光彩。

然而，海默还是对其抱有不满。

“很小的时候，我因为【瘟疫术士一族】的身份很遭周围其他种族的人的排挤。就算是最为勇武的战鬼一族，也不愿轻易接近一个很可能带着致命疫病的家伙。”

回想起自己那时的窘境，海默低沉地笑了笑：

“那时候的我最怕的就是出门。看到大街上其他人都是和同龄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只能一个人走的我总感觉他们都在背后嘲笑我——以现在的阅历回看，这只是无关紧要的胡思乱想，但在当时，却一度令我甚至开始讨厌外面的世界。”

有时孩童的心要比成人还要骄傲而敏感。将自己下意识地看做‘世界的中心’，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会觉得周围人哪怕无意的动作中都带着某种恶意的针对性。

“又孤独、又阴沉、既不会找话题、又不愿与人交流。那时候的我完全从开始到结束都陷入了自闭状态，并一度绝望地认为这就是我一生的常态。”

一直以低声诉说着因为失去【现在】而变得更加清晰的【过去】回忆，说到这里，海默的声音却变得微微高昂。

“但是，我与【她】相遇了——”

从怀中掏出那个从不离身的大圆底瓶，看着其中似有生命一般微微晃动的粉红色液体，海默的声音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温柔：

“——与我的【爱丽丝】。”

——————————————

在与被自己命名为【爱丽丝】的细菌相遇后，海默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一般积极行动起来。

以魔力催化，每日细心观察，耐心记录下不同刺激后产生的差异性结果。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别的，全都是为了——

“我啊，想让爱丽丝真正地与我交流。”

隔着手套细细地摩梭着瓶壁，海默说出来的话却让路希和猫猫小姐同时一愣：

“并不是现在这样猜测心意，而是能像其他生命一样，与我交谈、与我散步、与我一起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我至今以来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这个理由而前进的。”

“可是……可是我却失败了。”

颓然地坐在了台阶上，海默的脸刚好被阳光照射下的阴影挡住，只有一对玻璃镜片反射着有些悲伤的冷光：

“不管我怎么努力，爱丽丝还是只能保持这副样子。别说正常交流了，连体积都没有变大——路希大人，按您对细菌的了解来说，我是不是走错了路。”

走错了，而且错到离谱。

路希有些哑口无言。

海默的行为和地球上依靠技术力想让自己的二次元老婆动起来的技术宅没有任何区别。这边是通过魔力改造，而地球那边是通过AI、3D投影、VR等技术，殊途同归。

遗憾的是，截至路希穿越之前，最接近‘二次元老婆动起来’的商业化产品最多也是智能音箱那一类。像真人一样无缝对话就不奢求了，光是那电子音就能劝退很大一部分人。

弟啊，你这和指着自家猫咪说‘给我变’有什么区别？

说来也怪，明明心里一瞬间闪过了这么多吐槽，但当路希看着海默镜片下那双迷茫的眸子的时候，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与地球不同，异世界更能容许【梦想】的存在。而不论在哪里，勇敢追寻自己的梦想、并肯为其奉献自己的一切的人总是伟大的。

最终，路希还是没有否定海默的理想：

“……抱歉，这方面我并不清楚。”

“原来如此，和我所想的一样，路希大人虽然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却非常会关心人。”

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海默只是继续摩挲着手上的圆底瓶：

“不管我的设想能否成功，在即将失去一切的现在，这一愿景也注定化为泡沫了。”

“我主动申请来到人类这边的目的，其实是无法忍受族中成员的不理解和态度。”

“‘疫病只是疫病，是我们最好的工具’——我不能接受这种主流的说法。我能理解身为接触到细菌就会衰竭而死的一族、我的族人们对于疫病的畏惧，但我还是希望能找到将细菌作为生命来平等看待的人。多亏了您的帮助，这个愿望现在实现了。”

扭头看向地下室中满满当当的酸奶样本，海默的语调中透露着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从未想过，以自己能操控疫病的这双手居然能创造出带给其他的智慧生命【幸福】的存在。在听到您带来的好消息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从未想过的幸福——我相信，爱丽丝她也是一样的。若是说要以什么作为我这一生的结尾的话，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结尾？”

从这话语中听出了某些不一样的意味，路希沉默了半晌：

“……奥西里斯应该保有足够你的身体存活的技术和资源。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先在试炼区休眠，等到我找到治疗这失忆症的方法之后——”

“——很谢谢您的好意，可是不用了。作为从出生就知道自己结局的一族，我早就为其做好了准备。”

出言打断了路希的建议，海默看向手中的瓶子，眼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坚定：

“我要亲手触碰她。”

“哪怕脏器衰竭、皮肤卷皱、牙齿脱落，甚至在触碰到她的下一秒，我就会因为自身体质烟消云散，我也要以超越死亡的觉悟，去亲手触碰她。”

“——这就是我为自己选择的【结局】。”

PS：（→）。（→）

第312章 一直沉默

“怎么，还在想那个巴特利的事？”

将脑袋从路希胸前的兜里探出来，猫猫小姐仰头看着他的表情——与平时不同，那双眼睛中带着些许的阴郁和沉闷。

看来，他还是在想海默的事情啊。

顿了一下之后，猫猫小姐将语调拔高几分：

“啊呀！别再纠结这个了嘛！这是巴特利一族自身的命运，和人类最后会步入死亡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完全失忆、一个是肉体消灭而已。”

“……不愧是皮卡丘，看得还真开。”

回想起海默平静地送别自己的模样，路希轻轻叹了口气：

“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思考有没有能捞他一把的方法——咳，别误会啊！这是我第一个魔族小弟，摸鱼了这么久，好歹我也该做一做干部该干的事情嘛。”

“无需掩饰，愉悦之持有者哟，你现在所感受到的【感动】并不是值得羞耻之事，听了刚刚海默的回忆，孤沉寂已久的心头也有一丝触动。”

路希这份拙劣的演技自然瞒不过眼光毒辣的赛琳娜。可是，猫猫小姐此刻却并没有怼他的意思，反而将说话声难得地放轻了几分：

“向不可能之事悍然发起挑战并乐此不疲的家伙身上天然就带着这种魅力。孤当年孤身一人争霸天下、试图以一己之力吞并教廷和帝国的时候，有大量的手下都是因此而选择加入孤的。”

“——然后就被可恶的盾之勇者以极为卑鄙的手段击败了，对吧？”

打趣地伸出食指揉了揉猫猫小姐的脑袋，等对方快要恼羞成怒地开始挣扎的时候，路希突然认真地说道：

“谢啦，皮卡丘，想不到我竟然有被你安慰的一天。”

“！！！”

猫猫小姐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惊悚：

“干、干嘛突然用帅哥嗓说话！笨蛋吗？你这家伙是笨蛋吗？！不要以为这样就能俘获孤了哦？这些撩妹招式对孤是没用的哦！”

明明刚刚还一副阅历丰富的统治者的模样，一转眼就变成这种可爱到让阿伟爆炸的标准傲娇了——不愧是叛逆之所有者，猫猫小姐轻易间就掌握了反差萌的精髓。

身为训练家绝对不能在自己的宝可梦前示弱！不然就会发展成像无印里喷火龙和小智之间的关系的！

以一手漂亮的亚萨西撩妹掩盖了自己刚刚的感动，等赛琳娜稍微平静下来了一些之后，路希才开口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看着？”

“正是如此。那个人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并做好了迎接它的一切准备——这一点从汝的建议被拒绝上就能看出来。”

将大半个身子缩回路希的衣兜里，赛琳娜说道：

“因此，吾等对于他的结局只要像送别走向死亡的老友那般——【平静注视，满怀祝福】就好。”

“……”

被路希的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发毛，猫猫小姐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你、你又要说什么啊？”

“……不，只是很惊讶这么有道理的话居然被你说出来了而已。”

知道很难在猫猫小姐面前撒谎，路希诚实地坦白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是直接拉了几万的亡灵从地底出来，那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对死者要像这样抱有尊敬？”

“那、那不是因为孤最后被你们几个打败——不，是【暂时没打赢】你们几个嘛！”

嘴硬地挺起胸脯，尽管已经尽力掩饰过了，但猫猫小姐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会从失败中汲取经验可是如孤一般优秀之人才具备的品格！汝又懂什么！”

“嗯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路希笑眯眯地点头加火上浇油：“和尤希娅对战的时候，你不就从之前的失败中汲取了教训，把盾之勇者的【二十二层叠盾】学会了吗？了不起了不起~”

回答他的，是赛琳娜恼羞成怒的一记小短手捶打：

“不、不要用和小孩子说话的口气和孤说话啊！！”

————————————

“……路希大人走了呢。”

恭敬地注视着路希的身影消失在奥西里斯的出口处，海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天空城一处无人的长椅上坐下：

“路希大人一位倒还好，想不到那位人偶大人的身上也有着那种规模的魔性。在这样两位大人物注视下的我居然还能自顾自地回忆过去，看来越接近死亡胆子就会越大这句话是对的。”

“……”

理所当然的，在身边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海默的耳边只传来一阵沙沙的风声。衬上刚刚的故事，更加显得眼前场景的凄凉。

“……不，并不凄凉。”

不知对谁反驳了一句，海默摸出自己寸不离身的圆底瓶，温柔地看着瓶内的晶莹：

“我的身边不是一直有你在吗？尽管在别人眼中看上去很傻，但是在我的心里，爱丽丝一直是和我心意相通的存在哦？”

“……”

在阳光的照耀下，瓶内粉红色的液体只是跟随着海默的手缓缓颤动着。璀璨的光芒经过折射映照出一片平静——理所当然的，海默的话语不会得到任何一丝回应。

“是啊，我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虽然这般安慰着自己，但不知从何时起，海默攥着瓶子的手缓缓握紧：

“童年时一个人吃饭的时候，爱丽丝你就在旁边，如现在一样沉默着。”

那时候的我一直坚信着，自己的努力会得到回报。你终有一日会化作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到时候我就牵着你的手，耀武扬威地走到那些不和我玩的坏孩子面前，来一个最热情的深吻。

“再长大了一点，当我的理论被大家嘲笑为异想天开的时候，爱丽丝你就在旁边，如现在一样沉默着。”

那时候我一直幻想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挣脱现在的束缚。我们或许可以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牵着手走在大街上，尽管别人不知道你原先是细菌，尽管我可能一生都无法证明自己的理论，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也心满意足了。

“再后来啊，所有人都放弃了劝说我，而是改作劝说身边的人不要接近我的时候，爱丽丝你就在旁边，如现在一样沉默着。”

那时候我一直奢求着，渴望那名为【奇迹】的事物降临在你我的身上。甚至都不用去向别人证明什么了，甚至都不用你再去帮我炫耀什么了。我只希望你能和我一个人说说话，说你的意识是真正存在的，初见时那种心意相同的感觉是真实的——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