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会时停啊 第450章

我真的能听到除了爱丽儿之外的海族的声音吗？现在的我在做梦吧？

“父王……”

“爱丽儿，你和那个臭小子逃走吧。我和士兵们都做好了战死的觉悟，但你不同。按你逝去母后的意思，我只教给你了为王之道，但你并不是战士，我不可能让你与那样的敌人进行一场没有希望胜利的战斗。逃到陆地、然后与他好好生活下去吧。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我身为男人的直觉告诉我，这臭小子一定会竭尽所能让你幸福。”

……是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敌人的能力实在太过强大，除了逃走之外找不到第二条可以生存下去的道路。

我不想失去你，所以，一起逃走吧。

“……抱歉，父王，我要去战斗。”

与心中期盼的不同，女孩回答的声音是那般响亮而又坚定：

“这是我身为王室和纹章持有者必须肩负的任务，如果在这里选择逃避，即使侥幸生存下来，我的未来也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可是！可是你要是选择战斗的话，就更加没有【未来】可言了啊！

“不要为我担心，我的爱人。”

嘴唇上传来了似是而非的柔软触感，与之一并响起的，还有那温暖而又澄澈的低语声：

“我已经找到了胜利的方法，放心吧，我从来都不会对你说谎。不就是一只区区触手怪嘛，看我把它帅气地打趴下！”

【——】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灿烂的微笑上，知觉在此刻如同潮水般回归，玛玛伊从地上艰难地坐起身子，迷茫而又惶恐地看向四周。

满地都是散落在刚过脚面的海水中的巨大触手，与战场不同，四周一片尘埃落地的寂静。向远方看去，那个被触手巨人暴力打开的防护罩漏洞已经被人修补完毕。除了些许的凌乱与海水之外，庞大的亚特兰蒂斯似乎已经恢复成了原先的样子。

已经……结束了吗？

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冰凉，玛玛伊稍显混沌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丝清醒。

是了，原先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触手已经四散崩解，仅剩头颅的巨人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方。躲藏进内城的民众们缓缓从城门走出，四散寻找自己曾经的家园。

但是……是不是还少了谁？

记忆中最后的笑容再次闪现，与剧痛相伴而来的，还有玛玛伊凌乱的记忆与理智。

对、对。少了她，她去哪了？

如同受到命运的牵引一般，吟游诗人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巨人的头颅处跑去。

在被海水浸没了地面上，那位心爱的少女静静地躺着。

胸前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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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诗人全身的力气就如同被抽走一般消失不见。坚持走到少女的身边，那颤抖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他跪倒在地，喉咙一片干涩。

“咳……我的爱人呀，你找到我了。”

听到了这声响动，血红色的公主艰难地侧过头去，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女孩空洞的眼神中缓缓冒出了一丝光亮：

“看吧，我很了不起吧，那个堕落先知被我打败了哦。”

诗人无力应答。女孩那头水蓝色的长发已被血泊染的血红，任何人都能看出那代表着生命不可逆转的流逝，无能为力，却痛彻心扉。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呀，多夸夸我嘛。”

似是要给诗人安慰一般，女孩的手指稍微动了动，可终究也无力抬起：

“面对持有完整纹章的敌人，我想起了你教我的那句话，‘只唱到一半的音符要比真正的噪音还要具有破坏力’，对吧？所以啊，我将自己的纹章分裂成了两半，借着那股力量，这个叫克苏恩的坏蛋马上就被我打倒了~”

“……”

大脑一片混乱，那个曾经唱出无数美丽歌谣的喉咙在此刻最需要工作的时候选择了罢工，玛玛伊想要说的话明明多到快要爆炸，却都莫名堵在了嘴边。

流泪。尽管明知这个时候最不该做的就是流泪，但眼前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片模糊。

“真是的，为什么要哭呀，我的爱人。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将敌人打败了，现在是该高兴的时候呀。”

艰难地扯出一个不成样子的笑容，血红色的公主自己的话语里也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哭腔：

“多笑笑，多夸夸我。我可是将你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了，大陆第一的吟游诗人先生，回答我，我是不是你最优秀的学生？”

“……是，你是……最优秀的。”

“那就好，以前总是被你说笨，这下终于把场子找回来啦。”

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伴随着这个动作，大片的血污从女孩的口中涌出：

“……说起来，你一直想要写出来的那首歌完成了吗？”

“完成了。”

几近丧失的语言功能被强逼着再次上线，玛玛伊死死咬着牙关，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再平静一些：

“是、是写给你的歌，我有自信，这绝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令人期待的乐曲。”

“太好了。”

不知借着从哪涌来的一股力气，女孩的手指轻轻拉扯住了诗人的衣角。从动作上看，她似乎是想把他拉的近一些，却因为过于无力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小声地，带着幸福的笑容，她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唱给我听。”

第777章 碧海之诗（终）

这声请求是那般柔弱，又是那般让人无法拒绝。

看到出现在女孩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任何人都会做出‘已经无法挽回’的判断。换言之，这位公主一生最后的愿望就是听到心上人再次歌唱。

唱那首专门给她的、独一无二的歌曲。

在这里哭出声的话，可就对不起她的心意了啊。

尽管指甲被自己攥的深深嵌进了掌心，但玛玛伊还是顺着女孩的意思，缓缓凑到了她的面前。

还是那般精致的面孔，若不是太过苍白，与我认识的她并没有任何区别。

尽管身体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在面对我时，她也努力地露出了微笑，并提出了这个小小的愿望。

她不想在我的面前表现出痛苦，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如此，就调整状态，将最好的一次演唱献给她吧——

正当玛玛伊深吸一口气，准备将那首独一无二的歌谣唱给心上人听的时候，一道紫色的光彩突然自空中浮现，沿着地上的血泊飞进了玛玛伊的身体里。

时间在此刻仿佛被无限制的拉长，眼前的场景静止在了原地，周围细小的声音也全都停滞了下来。

随后，一道古怪的声音直接在玛玛伊脑海中响起：

“你还可以延续/改变这个女人的命运。”

——————————

？！

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就循声望去，与玛玛伊正好对上视线的，是巨人仅剩一条小缝的眼眸。

克苏恩还没有死！？

在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心下大骇的玛玛伊迅速挡在了爱丽儿面前，做出了似是而非的戒备动作。

身为一介吟游诗人，玛玛伊并没有掌握任何力量。若是抛去歌唱的天赋与一点特意学来的逃跑小技巧，长久旅行的他的身体素质只是比一般人强上一点点而已。

但是，就算这样——

“男人/窃贼，你拥有力量。”

像是看穿了玛玛伊心中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心一般，巨人微厚的嘴唇一开一合：

“被舍弃的半枚纹章/声音，进入了你的身体，可以感知/说明。”

什么？纹章？

在玛玛伊意识到的一瞬间，一枚紫色鸢尾花印记在他面前冉冉升起。虽然颜色有些暗淡，但外表看上去和爱丽儿持有的【王室纹章】一模一样！

爱丽儿之前说，为了借分裂的力量击败克苏恩，她舍弃了一半的纹章。想不到，这一半纹章居然莫名其妙的到了我这里。

——不对！等等！

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玛玛伊浑身一颤。

纹章是王室用来行使名为【深海咏唱】的力量的最关键之物。而后者更是能以歌声唤来各种奇迹的存在！

无需怀疑这一点，在亚特兰蒂斯生活的这一年中，我和爱丽儿已经借由‘我唱一句你唱一句’的方式行使过许多次奇迹，纹章的力量绝对是货真价实的！

而现在，我拥有了半枚纹章，配合上我的歌唱技巧，是不是就能……

“正解/无误。”

即使只剩下了头颅，巨人也可以发出清晰的声音来：

“通过歌唱，实现愿望/祈求。即使物品一半/不完整。”

“我不会轻易相信你。”

尽管不知为何除了自己和克苏恩之外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一般停滞在了原地，但玛玛伊并没有愚蠢到相信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依靠自身对音乐的惊人才能与理解，他迅速编纂起带有攻击性的战歌：

“既然爱丽儿没有彻底击杀你，这最后的一步就交给我来吧。”

“大笑/不解。”

没有显出一丝表情，巨人的嘴唇仍在不为所动地开合着：

“身体/脑干破坏，陷入深睡/封印，声音无法摧毁/掐灭声音。”

换言之，就是【无敌】。

仔细看看，因为爱丽儿的攻击，克苏恩的一切机能都已经完全停止，陷入了半绝对性的死亡——而死亡是不能被第二次赋予的。

判定了当下的局势，玛玛伊扭过身去，不再看巨人那庞大到令人作呕的头颅：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按你说的话去做。”

“并非我的计划/阴谋，而是你的愿望/判断。”

身后的巨人头颅似乎微微地叹了口气，随后，他的声音突然一转变成了某个熟悉的声线：

“想要家庭/羁绊，想与你生育/繁殖，想和你牵手/拥抱。”

——那是水蓝色公主殿下的声音，虽然词句中满是克苏恩式的混乱，但那毫无疑问是属于少女自身的愿望。

尽管强撑起微笑来让我安心，但我可以分明地看出，她在面对离别时是有多么不舍，又对未来有多少期望。

若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她憧憬的未来就永远不会有到来的一天了——

“思考/判断中止，回归现实。”

——克苏恩的声音再次响起。暗淡的世界悄然破碎，地上的血迹重新变得鲜红。

耳边响起的，是女孩温柔的催促声：

“请把那首歌唱给我听吧，我最爱的人。”

“……嗯。”

缓缓低下了头，如女孩所说的，吟游诗人将嘴巴凑近了她的耳畔。

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了。

已经无力睁开自己的眼睛，血红色的公主嘴角却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身为王族、击败了不可能击败的敌人、拯救了自己的民众，而后又伴着自己最爱的人的歌声陷入永恒的沉睡。

已经很好了，再这之上的，我已经不再奢求了。

与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我不同，我的心上人能唱出世界上最最好听的歌曲。而就是这样出色的他，专门为我写了一首独一无二的歌。

好高兴。尽管面临分别，但心中的喜悦却是真实的。

说来也怪，明明快要死去了，我却还是忍不住揣摩这究竟是一首怎样的歌曲。

那其中一定满怀着我们的相遇、我们的故事、我们的感情——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歌谣。

说不定在遥远的未来，久到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都被人遗忘的时候，这首歌仍能在世界各地响起、伴随着一个美丽的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