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方快鸟
井水离井口大约有半丈，水面下竟幻化出一个小世界，小世界里的百姓正在被疾病所折磨，奄奄一息的孩子，哭泣的母亲，拖着病恹恹的躯体。
在田地里辛苦劳作的人们……这样的景象，实在是令人悲恸。
云彩遥不由得亦是黯然，太素仙阁一向讲究入世而又出世，先踏足江湖，见惯武林纷争、民间疾苦，其后再进一步出世修为。
但她知晓自己虽在尘世之中，却无法看破尘世，此番入地上天，亦是为了因为不忍心看到战祸引发的人间浩劫。
眼前的小世界里瘟魔肆虐，遍地尸骸，死者无辜，生者凄凉。云彩遥虽心中不忍，却也无法去做更多，无奈之下，也只能离开此井，继续向前。
那一朵朵琉璃花开始破碎，无数鬼怪从变得黑暗的碎花中冲出。
云彩遥宝剑出鞘，剑光闪动，不断护住自己，艰难向前。
这些鬼怪越来越多，她全力保持着心头空明，剑气纵横，斩怪杀妖。
直至精疲力尽，前方忽然光明大盛，那些鬼怪尽皆逃离。
云彩遥深吸一口气，酥胸起伏，以她之能，这一路杀来，亦是差点气空力尽。
略作调息，迎着那神圣的光芒向前，之间前方乃是一座金身之“佛”，旁边有两名侍者，一者头顶太阳，一者头顶月亮。
那金身之佛坐于十二品莲台之上，纹丝不动，其身前香案上，又有—琉璃宝盒，盒中有一粒丹药。
那丹药圣光发散，其药香单是闻上一闻，便已令人精神大振。
金身之佛与头顶日、月的两名侍者身后，有一座光门，正是出口。
云彩遥上前，先向这金身之佛虔诚一拜，然后便取了琉璃宝盒。
正要带着琉璃宝盒离去，却又停顿在那，过了一会，微微地发出一声叹息，返身竟又走入了黑暗。
那无穷无尽的鬼怪重新涌来，她紧咬牙关，仗剑杀回井边，也没有太多思索，便将宝盒打开，将那丹药往井中倒去。
宝丹在水中化开，小世界里甘霖普度，枯木逢春，瘟魔散去，漫空生香。
云彩遥舒了一口气，再看时，周边重新回复了那一片纯净无暇的净琉璃世界，天空圣光覆下，漫空飘香……
——
明月殊发现自己到了海上，她的身后碧波万里，前方远处，似有一座仙山。
她踏着浪花，往那仙山飘去。
以她现在的实力，在一定的时间里踏浪而行，并非难事。
只是不管是大海还是远处的仙山，都让她有一种飘飘渺渺的感觉。
明月殊曾经在昆仑秘境中迷失在幻境与真实之中，然则虽然早有经验，此刻依旧是让她无法分清真与幻。
但她此刻的心境却要比在那时好了许多，随波逐流、随遇而安，海浪竟也推着她，往那仙山飘去。
她成功地踏上仙山，从远处看时，只觉得这仙山宝气庄严，神圣无暇，登上山头，却又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凡山。
只是回过头来，她看向自己身后的大海，竟有密密麻麻的骷髅在海中挣扎，它们用尽全力，向要往岸上接近。
它们向她怒吼，向她咆哮，因为它能够登上仙山而怨怒。
明月殊若有所思，原来自己竟是渡过了一段苦海？
她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到如今，其实已不太知晓何为苦。
那艰难的岁月，早就已经成为了日常。
苦海苦，但对她来说，她只是渡过了一段普普通通的大海，正如岁月苦，而她回首过往，这一生也只是过得平静。
女孩往山门里行去，这是一个平凡得在江南水乡许多地方都可一见的园林，穿过紫色的竹林，有九曲的雕栏，水榭楼台，也没有太多出奇之处。
水中有鱼，檐上有鸟，它们如此的悠闲自在，自得其乐。她立在水榭间，低头看着莲花下的游鱼，一时间竟看得入神。
过了好一会，她才还过神来，穿过这片湖泊，进入深处。
却见一名女子，国色天香，她身穿白衣，有十八条手臂，呈圆形绽开，各捏神秘指法，妙不可言……
第467章 四大皆空、一念之差
师皓此刻的处境，却要比月儿和云彩遥艰难得多。
他的周围一片昏暗，他的前方，金刚怒目，罗汉逞凶。
这些金刚罗汉不知何时已围在他的身周，死死地桎梏着他。
“何方魔头，竟敢擅入灵山？”其中一名罗汉暴喝道。
很公式化的喝声，内中并没有多少情感，只是随着这一喝，其他金刚罗汉尽皆被带动，十八般武器各带圣光往他击来。
师皓暗道“不妥”，他不知这些金刚罗汉的攻击到底是真是幻，但不管怎样，都不敢让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试探。
要是亲身尝试，等到自己被打死才发现原来不是幻象，那就搞笑了。
碎岳刀出鞘，咣的一声，震开了迎面而来的金杵。
金杵滑开，他亦觉得手臂发麻。
两侧已有戒刀、铁棒交错而下。
师皓飞身而起，刀光滚滚，谁知越打下去，这些金刚罗汉越是强悍。
师皓心中快速动念，想着自己就算擅入灵山，但是按照“设定”，灵山也不该胡乱杀生。
心念一转，全力压制自己的魔劲，只以道门真气对敌，这些金刚罗汉的杀意果然小了许多，却还是没有收手。
师皓稍微缓过劲来，他身形如电，快速向前。前方一名菩萨手持金钵，金钵一翻，将他罩入内中。
他暗道不妙，想着这是被当成妖魔抓了不成？
他左突右冲，周围金光大盛，他竟是怎么也无法闯过去。
他心念再动，想着如果这是一种考验的话，那应该有所提示。
于是想到了山门处的碑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他停了下来，道法自然，保持着心头空明。
他就这般走入金光之中，钵身竟是化作了虚影。周边的金刚罗汉还在舞刀弄棍，却是自挥自的，也不往他杀来。
师皓不敢让自己心生杂念，那名菩萨将手一招，金钵飞回他的手中。他手持金钵，目光依旧往师皓这边看来。
师皓完全无视那菩萨的存在，他知晓，这些都只是某种设计好的“禁制”，你不去触发它，它就不会运作。
只是那菩萨总是死死地盯着他，感觉上非常地令人不适。他全力让自己保持心头空明，从这菩萨的身边走过，也不去管他盯着自己的目光。
再往前，前方竟是一条河，河水滚滚，里头有密密麻麻的饿死鬼。
河边有一条船，那船却没有底。师皓看着那无底船，陷入深思，然则这一思索，那些金刚罗汉又往他杀了过来，那菩萨手中的金钵又罩在了他的头顶。
师皓忙排开杂念，再次那自己不思不想。他看着那船，干脆便凭着一股自发的念头往那船上跳去。
落在无底船上，竟是安稳，无底船虽然无底，却能载人。船也无需他人操作，自行往对岸游去。
师皓立在船上，周边的恶鬼试图往他抓来，他也不去理会它们。
船至中途，回过头来，他看到一具尸身抛落在他身后，于河中沉沉浮浮了一会，便往下沉去。
他的心中生出明悟，知道这条河是多恼河，他的烦恼已随着那具尸体而抛却。
无底船到了对岸，师皓踏上岸去。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得艳丽起来，许许多多的天女在他的身边飞来荡起，姿态惑人，美不胜收。
他心念微动，立觉一股泰山之力，层层叠叠地压下，要将他镇压。
他忙又收起思绪，对这些美艳天女不闻不问。他心头空空，从这些天女间穿过，他的影子留在了这里，人却飘飞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在天地间遨游，随风飘荡，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座大佛前。
那佛之大，犹如天地，佛前有一盏青灯，照得他心中空空灵灵。
他抬头看着那佛，生出明悟，知四大皆空，于是盘膝而坐，身散佛光。
就这般过了许久，他的身躯也开始慢慢石化。忽的，身周白光闪过，一个女孩出现在他的身边。
那女孩先是疑惑地看着他，紧跟着又在他的身边轻轻推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她自然便是明月殊。她离开了海上的那座宝山，不知怎的，心中似是若有所失。
这一刻的她，心中慧明，莫名地竟担心起他来。念头既起，踏水而行，竟真的来到他的身边。
明月殊轻身跪坐在他的身边，见他不闻不动，古井无波，仿佛要变成了“梦幻泡影”，不由得开始惊慌起来。
明月殊推着他，不断地叫唤他。他睁开眼睛，往她看了过来，这一眼无喜无忧，仿佛只是在看着一个红粉骷髅，复又将眼闭上。
月儿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发慌。她知晓，若是放着他不管，他怕是就在这里一直坐下去，永远都无法起来。
她开始在他耳边轻轻诉说，诉说着曾经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从月皎到小雁、从若馨、小鹊到月牙儿，她想要将他唤回，却是怎么也无法做到。
眼看着他即将就这般化作石头，其存在也如同消失一般。她计上心头，悄悄咬了咬嘴唇，瞅了他一眼，伸出手来，摆弄着什么，然后伏在他的身边，含羞埋首。
青年动了一动，低头看去。他心中虽有四大皆空，这一刻，人还是不免因她的动作而有了反应。
月儿抬起头来，见自己似是将他唤回了一些，于是便继续下去。仿佛被冰冻的种子焕发出生机，青年逐渐活了过来，他轻轻的唤了一声“月儿”，将她抱住，前倾压下。
却原来，师皓与明月殊、云彩遥同时进入大雷音寺，大雷音寺代表的乃是“佛门”，然则佛门并非只有一条路，而是有诸多法门。
不同的法门，在大雷音寺中各有路径，其中有诸行无常、诸漏皆苦、诸法无我、涅槃寂静等等，各不相同。
明月殊与云彩遥并不知道有“佛法”这个概念，只是按着自身性子，—个越过苦海，到了“普陀山”，一个通过了诸漏皆苦之路，到了“净琉璃世界”。
因不知佛法，又本性向善，想要救渡世人，因此她们也没有受到太多的考验，轻而易举地便各有收获。
师皓却是不同，他是道魔双修，体内有魔源，因此从一开始就触动了佛门法阵。而他本身是一个穿越者，知道有“佛门”、“佛法”这种东西，因此刻意地以佛制魔，反又着了相。
他在这条佛门之路上，为了能够过关主动迎合佛法，因此在那条多恼河上，抛弃了“欲身”，在诸天女间，放弃了“乐欲”，到了这青灯之下，古佛之前，更是进入了四大皆空之境。
若是月儿没有到来，他将就在这里坐化涅槃，与佛相合，达到至高无上的真佛之境。
这般一来，以前的恩爱情仇，皆成虚妄，诸多美女，皆是空无。
如月皎、小雁、若馨、小鹊、卓慕兰、月牙儿等等，从此以后也都成了过眼云烟，他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他将舍身成佛，从此不近女色，只愿在三界广开佛门，宣扬佛法。
如此一来，三界中佛法大昌，佛门将与道、魔并立，为世人再开方便之门，普度众生，这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可惜月儿到来，竟是牺牲色相，前来诱他。有道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月儿这般做法，竟勾起了他本已抛下的空心，令他的欲身、乐欲尽皆回归。
其实只要她来迟一步，他将如同菩提树下坐化的释迦弥尼，成为天庭崩溃后三界中的首位“觉者”，而她自己也不用在接下来的下半生里受他各种欺负，还要替他养儿育女，诸多劳累。
由此可知，所谓一念之差，当真害人，人世就此少了一位觉者，而她这一生竟也因为这一时失误，许多夜晚饱受各种欺凌，还要摆尽诸多姿势，含羞受辱。
而如月皎、小雁、月牙儿等诸多好姑娘原本也能得个清静，却因为这一转折，日后也不免受尽云摧雨折。
可见她这一念之差，当真是误人误己。
师皓欲身、乐欲回归，眼见月儿为他做这种事，其心大动，自也不免继续下去。月儿虽然害羞，但舍已从人，一时间，连那佛前青灯，也不由得随着他们摇晃起来。
那佛前青灯晃来晃去，直至灯芯爆起，绽出无数星点。却听一声炸响，两人都吓了一跳，师皓回头，只见那巨大的古佛竟炸裂开来，化作了无数碎石。
大抵上，天界崩溃，灵山本就不可能不受到影响。这大雷音寺也只是勉强维持。
此刻本该有人坐化涅槃，证得菩提，传承佛法，普度众生。不想那二人行差踏错，竟在佛前行那龌龊之事，一时间，连佛都给气炸了。
眼看着天摇地动，师皓慌忙抓起衣服，抱起月儿。又见炸开的佛像中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也来不及看清，顺手将它抓住，飞身而去。
其时云彩遥已踏出大雷音寺，她手中多了一个宝盒，宝盒里有神秘药丹。
白阑与她一同等在这里，忽地，大雷音寺一声爆炸，轰然的震响中，云彩遥与白阑看到师皓抱着明月殊飞天而出，更奇怪的是，那两人竟然没穿衣服。
云彩遥目瞪口呆，想着他们为何是这般情形？然则此刻整个灵山山头都在摇晃，师皓叫道：“快走！”
他们慌忙乘上粉白色的飞龙，飞龙甩尾，急急飞出灵山。
回过头来，大雷音寺已是炸裂成废墟，整座灵山的诸多雕像纷纷粉碎，轰隆的爆裂声中，半座灵山就此坍塌，剩下的也是支离破碎。
巨大的能量往他们这边冲来，狂风呼啸，风沙乱卷。白阑载着他们，匆匆逃离。
直至远离了崩溃中的灵山，他们方才安心了些。师皓忙帮月儿穿上衣裳，月儿满脸通红……他们竟是这个样子被云彩遥给看到了，让她如何不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彩遥也有些无语。
师皓自己也快速穿好，他轻咳一声，道：“都怪我一不小心，陷在了里头，还好有月儿出现，是她帮了我……咳！”
云彩遥道：“这、这样啊……”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以至于女神婴前辈需要这样子去帮他？
师皓道：“彩遥姑娘，你这一趟可有收获？”
云彩遥将手一翻，取出那宝盒，她将自己进入大雷音寺后的遭遇说出，又道：“此丹应是唤作药师琉璃珠，有祛病退魔之效，即便是走火入魔之人，也能够在珠光的照耀下恢复。”
要知，在武林的历史上，一旦走火入魔，几乎是无药可救的。当日月皎有走火入魔之兆，师皓便极其担心，直到月皎成为了空冥公主，才算是真正摆脱了走火入魔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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