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谷的回音
她们并不需要再对自己述说些什么。
符华知道华已经在往世乐土守候了五万年，华的责任已尽，不需要再去操心现实世界的种种。
华知道符华还走在对抗崩坏的路上，虽然感觉到变化很多，但那都是符华的劫与缘，不需要一个记忆体去分析批判什么。
所以，见到了就足够了，其他的，她们各有各的使命与道路。符华要继续与崩坏搏命，华要守候到往世乐土停止运转的那一天，双方无须再有任何的交叉了。
齐克关注着这一幕，抚摸着布洛妮娅的头发，却有些失神。
‘不愧是你啊……’
心中浮现一句感慨，有佩服，有认可，也有几分莫名的柔软情绪。而齐克并未发现，自己正在悄然流露笑意。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文明之约
“吟——”
一声无名乐器的长鸣，清亮悦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悲伤。
齐克只手在布洛妮娅光滑的下巴处抚摸，另一只手在在膝上轻点，仔细倾听，确认是不认识的乐器。
“吟兮，我们纪元的古乐器，弦乐，但是有蜿蜒的共鸣腔管，很出名，不过出名的原因九成是因为伊甸喜欢用。”
苏做出了解释，声音很轻，似乎是不愿意破坏了音乐的纯粹性。
齐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注视着舞台帷幕缓缓拉开。
忽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看高高的剧场穹顶，然后手指一动。
“咻！”
两个物体从高处直直坠下，带出些许风声。
齐克手指又是一动，调和了重力，让两个物体轻巧无声地落在自己独一份的加宽长椅上。
“安静欣赏？还是继续吊着？”
齐克扭头，眼神平淡地看向身边，那长椅上躺着的两条被蓝色光索紧紧束缚的小虫子。她们嘴里还塞着布团，保证了不会随便发出声音。
“呜呜！”×2
琪亚娜和杏挣扎着争相点头，用两双泪汪汪的晶莹眼眸，向齐克表达了祈求之意。
齐克淡淡地“嗯”了一声，念头一动，解开了束缚。
于是两人立马正坐了起来，两腿整齐搭地，两手放在膝上，腰板挺直，乖巧得不得了。
齐克无声地扬了一下嘴角。
再看舞台，柔和的金色光辉之中，伊甸开始了低声的吟唱。
“呜～～呜～～～”
齐克抚摸布洛妮娅的动作一停。
很美的声音，仿佛黄金钟敲响一样清澈无瑕，只一下，就抓住了人的耳朵，进而勾起了一股淡淡而悠长的悲戚。
齐克望着舞台，静静聆听。
而被勾起倾听欲望的又何止是他，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舞台，聆听着伊甸的轻吟。
这一刻，伊甸的笑容唯美而哀伤，是一种能让人忘记一切，乃至感到窒息的美，令人忍不住猜想那金色眼眸所见，是什么样的风景？
“啊～啊啊～～”
吟唱声由低渐渐升高，带出了激昂向上，也带出了古老恢宏的史诗感，就像，就像……
“文明之兴起……”
齐克呢喃出声。
苏也睁开了眼眸，认同地点了点头。
然后，齐克轻声问道：
“曲子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可能没有名字吧。”
“嗯？”
“崩坏降临之后，伊甸再没有登台演唱过，虽然偶尔会哼唱一些陌生的小曲子解闷，但从来不告诉我们那些曲子的名字。她总是说，艺术为时代的繁华点缀美好，也只在繁华之中生存。或许繁华结束之后，她认为艺术也没有留存的必要了吧？总之无论是她停止演出的之前还是之后，这首曲子，我们从没有听她唱过。”
苏同样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又无声地叹息了一下，为伊甸心中的无限忧愁，更为她不得不放弃艺术的无奈选择而叹惋。
齐克点头，一边感受着那逐渐厚重起来的曲调，一边道：
“我记得外面的你曾经给出一份曲谱集，说是伊甸留下的宝贵之物。”
“是吗？那，可能她在繁华落幕之后，其实也一直未停止过对艺术的追求和创作吧？或许，那是她在生命终结之前给我的？抱歉，而作为记忆体的我并没有同步到那一幕场景，我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情况。”
苏摇头，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哀伤，而后又释然了。
对伊甸来说，在最好还留下了自己的曲谱，也许就证明现实中的她已经看开了一些东西，至少是少了许多遗憾的吧？
“啊啊～～啊~～～”
曲调再次升高，更加的激烈，激荡人心，或许是象征着血腥惨烈的种种争斗？
齐克品味着伊甸的声音，不再询问什么，只想好好地欣赏这一幕来自前纪元的艺术之光。
曲调在某一刻，又忽而转为了平和。
“呜呜呜～～～”
阳光，鲜花，和平时代里的热恋男女和温馨家庭——齐克听出了这样子的意象，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即使是冷漠如凯文，此刻也流露出动容之色，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这层层铺垫后的温馨时刻。
“……”
动人的柔情曲调，在持续一段时间后，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只是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咚！咚！咚！”
鼓声起，继而无数乐器嘶鸣，渲染出恐惧与绝望。
而齐克渐渐听懂了，伊甸在唱的，恐怕是她们的文明。
果不其然，剧烈的冲突矛盾，象征恐惧与阴暗的急促哼唱，成为新篇章的主旋律。
伊甸的水平真的很高，她像是高明的操偶师一样，用无形的丝线牵起众人的心魂，将所有人的情绪都控制在了手中。
“轰隆隆！”
炮火的轰鸣，在音乐底层渐渐出现，让本就急促的曲调更加抓紧了人们的心脏，带来无比沉重压抑的情绪。
冲突越来越激烈，悲伤也越来越浓重，仿佛一切的光都已经消失，人类只能行走在黑暗之中，渐渐丧失掉文明的全部光芒。
不知过去了多久，吟唱声终于是消失了，最后一声乐器，似乎是某种弦乐器崩断了丝弦。
“吱——”
声音有些尖锐，将陷入各自情绪的人们骤然从演出中唤醒，回归到这个庄严华丽的金色剧场之中。
这时候，许多女孩下意识抚脸，才发现泪水已然滑落。
“我终于知道，伊甸为什么愿意在这里，再次登上舞台了。”
苏看向表情淡淡的齐克，如是说道。
齐克沉默了一下，问道：
“为什么？”
“因为你，或者说你们，是希望。”
“……”
“你大概不清楚，你第一回踏入往世乐土，如摧枯拉朽般击溃了一个个记忆体，甚至连凯文也最终倒在你坚不可摧的身躯之下，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苏说着，露出温和的微笑。
凯文看了苏一眼，没有说什么，默认了自己曾经败给齐克的事实。
齐克不语，等待苏的继续解释。
苏环顾四周，看了一圈自己的老朋友，也看了一圈那些陌生的孩子们，接着道：
“我们是记忆体，不知道现实世界里发生过什么。但所有记忆体的记忆都停止在某一个时刻，而往世乐土年复一年地继续运行着——这证明了，我们失败了，我们的文明也失败了。”
这一刻，琪亚娜等人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她们无法开口，为这些守候了五万年的英杰记忆体们，讲述前文明早已落幕的现实。
而苏依然微笑着，道：
“我们自然是失落伤心的，但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也肯定在所有记忆体心中藏了许久——毁灭我们的，会是怎样的威胁呢？即使是记忆体，我们也会好奇这个问题，并幻想着如何击溃那种威胁，那种必然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威胁。”
苏幽幽一叹，接着道：
“答案其实也很简单，既然是比我们更加强大的威胁，那自然只有比我们更加强大的力量才能战胜——那种力量，就是齐克你。尤其是第二次进场，你带来了这些身为律者的孩子，让我们见到了新时代的更多可能，我想，你们有打破绝望的可能性。”
苏总结道，对着那些女孩，露出鼓励的笑容。
此时，伊甸从台上回到了观众席中，来到了齐克的面前。
黄金杯举起，伊甸对着齐克举杯，笑容温柔似水，像姐姐注视着弟弟，也像母亲注视着孩子，道：
“和平结束之后我就不再演唱了，因为艺术早已没有了存在的土壤。今天，我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新时代。”
“所以，我把前文明的故事唱给你们，唱给新时代的希望……答应我，一定要将你们美好的文明延续下去，一定要战胜崩坏，好吗？”
伊甸微笑着。
而一个个英杰记忆体，除了胚胎期的梅比乌斯和未到场的千劫外，都不约而同站在了伊甸的身后。
这一刻，仿佛是前文明与现文明，跨越了五万年岁月，在凝望着彼此。
齐克起身，手上出现了酒杯，与伊甸的酒杯轻轻一碰。
“砰！”
碰杯声中，一个个女孩也不约而同站在了齐克的身后，朝着对面露出或温柔或活力四射的笑容。
“你们没做到的事情，我们会做到的。”
齐克如是道，与伊甸共饮。
金碧辉煌的剧场中心，现文明，对前文明做出了承诺。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诶嘿
“符华老师，谢谢你的指导了！”
“樱，谢谢你的刀，还有拜托你帮我跟千劫先生也道个谢吧，他好像不太乐意见我。”
“凯文老祖，我回去了，我会请现实世界的你吃饭的！”
“伊甸姐姐，布洛妮娅会想念你的。”
“苏先生，希儿……希儿要跟您说再见了！还有，希儿会努力成为最好的医生的！”
“五万年前的老古董，我们走了，一个人记得多找朋友聊聊天，别太寂寞了啊！”
一个个女孩和英杰们挥手道别，先后走入了回归现实世界的门户。
最后，现场只剩下齐克一人，提着梅比乌斯的胚胎营养罐，面对往世乐土众人。
“有什么遗愿吗？我可以视情况帮忙实现。”
齐克随口说道，就当是对他们这段时间如此配合的报酬好了。
然后，英杰记忆体们的表情大多变得微妙了起来。
虽说，他们之中大部分人的本体确实应该是死透了，但作为记忆体的他们其实还是有感情、能思考的，和活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更别说也有本体还活着的类型。
所以，遗愿算什么鬼？
“看来不论哪个时代，最强的怪物总是情商很低的类型呢！”
妖精小姐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于是，一个个记忆体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神情冷漠的凯文，又看向面无表情的齐克，最后一致地点头认可了爱莉希雅的结论。
或许，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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