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贞胜大人未免太、太大胆了，我…我输了。"
河尻秀隆垂头丧气的走了。
"下次…和恒兴一样，请你吃饭。"
佐佐成政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平淡语调说道，也径自离开。
"啧啧…在御殿耽搁了片刻，想不到看到异常精彩的一幕呢，九十九分。"
"奇欧斯……我我、我看错你了，竟然脚踏这么多条船！"
丹羽长秀和柴田胜家这两位家老，从御殿内走了出来。只不过长秀素手托腮，一副看好戏之色；胜家则是一脸愤慨、目光如刀，两人反应大相径庭。
"我懒的解释…先走了。"奇欧斯看见长秀眨着眼笑的模样，根本没有解释的心思，简单一礼后就要离开。
"等等！"胜家赶紧叫住奇欧斯。
"怎么了吗，胜家大人？"
胜家还在斟酌怎么开口，长秀先替她说道：
"六她呀，担心你自己处理领地会有麻烦，说要帮你呢，八十分。"
"万千代，妳不要乱说！"胜家慌张的用手在胸前摆了摆。
马尾少女有些尴尬的看着奇欧斯，刚才说出"我看错你了"时候一副要讨伐恶鬼的表情显然维持不下去了。脸颊的红润之色却没有半分减少，被好友揭穿心思的羞耻感完全反映在她的面庞上。
"你别误会！我只是因为觉得抢了你的功劳，觉得要补偿你才这么做的。"
"……这样啊。"感觉自己多说些什么胜家就要恼羞成怒的奇欧斯，只好尽可能平淡的回应。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长秀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像是打开某种开关一样，调侃意味的表情顿时收敛。
"奇欧斯大人领地上的小豪族，黑木家，统治南若栗的时间超过百年..."
"这黑木家也还有些能力，把南若栗农耕条件提升了一些，又偷偷开发山坡地，表面上只是三百石知行的领地，实际上可能达到五百石也说不定。这样的石高，如果不计代价动用军势，大概能凑出三十名士卒。"
"嗯，麻烦多告诉我详情。"奇欧斯也端正了神色道。
"黑木家作为国人众之一，虽然向信奈殿下宣誓过效忠，却没有献上人质，亦从未准时上缴过上供米...忠诚薄弱，每次本家征调兵卒，也都是派遣老弱残兵敷衍了事。"
丹羽长秀说着黑木家缺乏忠诚的证据，显得有些厌恶的蹙了蹙，这才接着提出本次讨论的重心：
"从信奈殿下之前数代尾张守护统治时便是如此。因此奇欧斯大人这次突然成为南若栗的领主，必定会遭到黑木家的反抗。"
"..."奇欧斯闭上眼沉吟了片刻，很快从长秀给出的信息中找出适当的结论。
"我想，长秀大人会特地告诉我这些，应该是建议我智取黑木家？"
"果然敏锐，九十分。"长秀目光中带着赞许，折扇轻拍手心。
"黑木家统治南若栗时间过久，牢牢控制着南若栗町，除非奇欧斯你灭了黑木家，否则很难真正统治那里。"
"公主殿下虽然全力支持你，可是，要灭黑木家，你很难不杀害南若栗町民，一旦奇欧斯大人过多杀戮平民，你的名望会变得糟糕，说不定会有人从义理上遣责你。这样连带着重用你的公主殿下的名声也会受损。"
长秀神色郑重，紧紧盯着奇欧斯的双眸，似是想从对方那幽深的紫瞳中瞧见什么。
"所以我和万千代的想法是，我们柴田家和丹羽家的兵卒各借你二十人，你带兵去接收南若栗，黑木家看你带着兵卒，一定会有所顾忌的！ "
胜家一拳击在手掌心上，干脆直接的作出总结。
"这可没有妳想的那么简单。"奇欧斯轻拍了拍胜家的肩，让少女放松下来。
"不过借兵吗…长秀大人打算借兵多久呢？这军资又怎么算呢？"奇欧斯没有立即同意，反而是看着长秀问道。
"奇、欧、斯！你是看不起我这个朋友吗？"才被安抚下来的胜家听到奇欧斯算明帐的口吻，忍不住咬牙。
"哎呀哎呀，果然人太聪明也有些头疼呢，这样很难建立起友谊与信赖哪…"长秀捏着眉心，显出有些柔弱的模样。
"借兵是免费的，时间是三个月，这段时间应该足够奇欧斯大人拉起一支人手了吧？"
"抱歉，两位也知道我过去的经历，包括我来到日本的原因…不是刻意的怀疑，而是有时候还是把细节说清楚，互信才不易产生裂痕。让两位费心了非常抱歉，胜家、长秀大人。"
奇欧斯语气稍显苦涩的给两名家老道解释，态度诚挚，眼中的郁郁之色更不似做伪，令人不忍就此继续苛责。
"我还是欣赏你战场上的干脆，下次别说这种话了。"胜家板着脸扭过头，重重哼了一声。
"说实话，我有点生气！"
长秀修长的食指轻点着唇瓣，眯起眼神在奇欧斯身上徘徊，不知在考虑什么。
"城下町歌月街的花见酒坊最近新进了一批品质上乘的酒呢..."她有意无意的提到。
奇欧斯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里面还有几枚金小判和不少永乐钱，沉甸甸的。
这点钱能交好两名既是美少女又是家老的人物，何乐而不为。
"作为补偿，我是否有荣幸请两位到花见酒坊喝几杯薄酒呢？"奇欧斯顺着长秀的话发出邀约。
"齁齁～请我和六喝酒，有勇气呢…"
柔媚温婉的眼中浮现恶作剧的神采，丹羽长秀摊开折扇遮住自己的笑颜，半遮半掩的姿态撩拨的人心头微痒。
以往只是言语上占些便宜，今天的长秀却是侵略性十足。
(织田家的笔头家老兼军师，对我有疑虑吗...)，奇欧斯内心暗自推测。
"我们可是不喝浊酒，只喝产自越后的优质清酒喔。"
胜家也重重拍着奇欧斯的肩膀，说道：
"一壶酒三百文，奇欧斯你应该不会不请吧？ "
"原来妳们早就串通好了，胜家也会使诈啊，这样就不可爱了呢。"奇欧斯故作摇头状，语气满是惋惜之意。
"可可可、可爱？你、你居然调戏我，无礼之徒！"
胜家情绪一激动，右手反射性的搭向太刀刀柄，被长秀用折扇敲了下手背才停了下来。
"莫非奇欧斯大人现在才明白？可惜太迟了哦…今天没把你的赏钱喝光，我们可不会回家哦！"长秀朝着奇欧斯单眼眨了眨。
奇欧斯耸了耸肩，没有退缩的意思。
"我认了，能请两位美丽的家老喝酒，是多少人都等不到的机会，今天的帐我付。"
哦！ ！胜家和长秀两人宛如花季少女一样跳跃欢呼。
第二十四章?花见酒坊二三事
清州城本丸天守阁。
这里是信奈办公的地点，原本书房设在御殿内，但是喜欢高处俯瞰景色的信奈将书房迁到了天守阁。
信奈侧躺在靠垫上，百无聊赖的翻着领内的陈请公文。
自正德寺会面结束后，她又恢复了浴衣乱穿、腰围虎皮的倾奇者装束。对于华丽的和服依旧不感冒。
几天不在清州城内，信奈的桌上待处理的政务多了数十件，但是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像是商户间店铺位置之争，哪两村人打架之类的，看得她有些烦躁。
"真是的，这种小事应该万千代处理就行了，偏偏她今天突然给我告假…"信奈抱怨着，用毛笔粗暴的在陈请公文批上结语。
花费一个时辰，信奈终于将陈请处理一半。静侍一旁的犬千代适时递上一杯茶。
"谢谢，犬千代。"
"…（点头）"
喝茶的信奈看着犬千代，突然想起一个人。
"犬千代，妳知道奇欧斯现在人在哪里吗？"
面对信奈的问题，犬千代眼里少见的闪过犹豫之色。
女孩脑中回忆着稍早评定结束后，获得短暂休息时间，本想先回五加大院替奇欧斯准备晚饭时，看见御殿门口的奇欧斯和两名家老说着要去酒坊的画面。
(原来奇欧斯晚上已经有安排了...)当时静立于门后阴暗处的犬千代这么想着，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失落。
她知道自己的主公，信奈殿下，对奇欧斯抱持着超乎友谊之上的情感。正因如此，对犬千代而言，要不要把柴田胜家、丹羽长秀两人和奇欧斯一起去酒坊的事说出，成了忠诚以及友谊的拔河。
奇欧斯是朋友，公主殿下是主君...
些许迟疑之后，对主君的忠心还是占了上风，或许也有少许女孩个人的想法介入了这个选择，犬千代对信奈点了点头。
"唔嗯~"犬千代不寻常的停顿没有躲过信奈的观察，精致的小鼻子轻哼一声，才道：
"看犬千代妳的表现，奇欧斯应该没回家吧？"
"…是，奇欧斯好像和胜家大人以及长秀大人去喝酒了。"
"哈！？"信奈从靠垫上跳了起来。
"他居然和那两个女人去喝酒？"
"…是。"犬千代乖巧的回答。
"哪家酒肆？"信奈一脸焦急的追问，虽然她自己都不清楚在焦急什么。
"…歌月街，花见酒坊。"
"那不是有独立包间，全城最高级的酒肆吗？奇欧斯拿着我的赏钱去……"
信奈的脸沉了下来，走到天守阁露台往下看。
清洲城下町作为津岛港旁最大的城町，相对富裕繁华，亦不实施宵禁，即使到了夜晚仍旧灯火通明，热闹的嘈杂声甚至在信奈这里也能隐隐听闻。
但是今天信奈看着自己富庶的城下町却高兴不起来，想到柴田胜家那糟糕的酒量与酒品，还有长秀千杯不倒又喜欢恶作剧的本性，一滴滴冷汗直往下掉。
六和万千代，简直是天下最凶恶的组合…
在天守阁内来回走动，信奈最后下定了决心。
"我们走！犬千代，去把奇欧斯从那两个不知轻重的酒鬼手上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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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月街，花见酒坊，落樱之间
奇欧斯感觉，今天真是彻底体验人生的一日。
十几只空了的清酒壶、装着下酒菜的盘碟从矮桌上被扫落在地。
织田家第一猛将，胜家脸上满是红晕，亲热的勾着奇欧斯脖子，用自己的酒盏半强迫的让奇欧斯喝下；秀长一脸笑吟吟的在旁边斟酒，同时自己也喝得飞快。三人的周围，五名陪酒的女侍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两个钟头前...
到日本后，基本上不是在清洲城下町酒肆打探消息就是和信奈到处跑的奇欧斯，所熟知的只有价钱便宜、客人来往频繁却消息灵通的酒家。
真正昂贵奢侈的店家，保密都做得不差，客人间被门墙阻隔，不利于情报搜集。
作为勘定奉行的丹羽长秀对此倒是很熟悉的样子，很快就拉着他来到据说是清州之町最高档的花见酒坊。
进入酒坊，老板娘看见长秀和胜家两人便亲切的迎了上来。长秀折扇一指酒坊二楼的包间道：
"给我们落樱之间、最好的越后清酒来十斗、顺便来几名陪酒的"
一壶三百文、一斗一千五百文的顶级越后酒，长秀一次就叫了十斗！
这个年代，一贯钱就能让普通百姓轻松养家一两个月，加上落樱包间的五贯费用，单笔二十贯的生意瞬间砸晕了花见酒坊的每一人。虽然花见酒坊的客人以武士和商贾为主，也很少见到如此大方的啊！
上楼之前，长秀好像嫌骚动不够大似的，回过头笑道：
"好好招待我们奇欧斯大人哦，他可是信奈殿下手下当前最倚重的家臣，外貌如妳们所见的非常俊秀，而且今天才晋升侍大将，还领受南若栗三百石知行呢…"
长秀一席话点燃了在场女性的竞争心，又眨眨眼补充：
"最重要的是，奇欧斯大人尚、未、婚、配呢，至少也是九十九分喔。"
于是，酒坊的女侍们争先恐后进入落樱之间，胭脂味充斥着整个包间，最后实在是太壅挤了，还是长秀挑选五姿容较佳的留下。
刚开始胜家还一脸正气的说着"简直太太太不知廉耻了。"但是很快她就失去了批评的立场…
战场上勇猛无双的胜家，酒场上却只有老弱病残的水平，清爽味甘的越后清酒不过喝下一壶，就满面通红的开始胡言乱语，抓着酒壶强迫酒坊女侍们喝酒，酒品奇差无比。
反而是柔婉妩媚的长秀，喝起酒不仅不会脸红，还故意拉着酒醉的胜家和女侍们一起吃奇欧斯豆腐。
奇欧斯反正不还手是被占便宜，还手也是被占便宜，还是忽视她们的动作喝酒吧...
虽然他曾试图把吃的亏报复回长秀身上，但是长秀只是笑嘻嘻的，完全没有介意反而赚到的表情，让奇欧斯放弃了还手。
更重要的是，虽然今日的长秀表现格外媚人，却不是恋爱之情或友善驱使着她这么做。
当奇欧斯触碰到长秀柔软的小手时，可以感觉出片刻的僵硬，白嫩肌肤下隐隐可见的血管中，流淌的仿佛是冰河，传递不出任何温暖。
少女曾敞开的心房，不知何时悄悄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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