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午时抵达河川上游,众人简单休憩一阵用过午饭后,全军渡河转向东南,进入名冢砦东面大片的森林。
一路南下穿越森林,经过两个时辰,池田恒兴等人终于看见了连通名冢砦至末森城的官道,她们所处的位置刚好在道路北方的林荫地带,无论是要和名冢砦守军夹击末森叛军,又或者拦截撤退的敌军,皆是最理想的地点。
"全军在此休整。"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一千织田军藏身在树林中,能免受阳光曝晒安然歇息。武士随便拍去石块上的青苔就坐下,足轻更不讲究,只要没有蛇都能一屁股坐下去,长年行军作战的将士们,只要确认安全,随时都能抓紧时间睡觉。
很快,林间就传出士卒熟睡的打呼声,和森林中虫鸣鸟叫混在一起,也不怎么显得吵杂。
恒兴和成政两名少女都带着铺地用布垫,找一处相对平坦干燥的地面铺上,两人各自从马袋中取出打发时间的随身物品。
或许是受到母亲的影响,恒兴从马袋拿出的是一组简易茶具,少女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边生火煮水,同时将茶碗、茶筅、竹勺放置整齐。
总让人感到冷酷严肃的佐佐成政,闲暇之余的兴趣反而出人意料的具有女子力,令人眼花撩乱的针线布料放在坐垫上,她姿态端正的跪坐,冷着脸在一张未完成的巾帕上刺绣。
热水烧开,恒兴迅速执行点茶的动作,将一碗抹茶放到友人面前。
"给..."
"谢谢。"
正好在巾帕绣上一节竹子的成政放下手上的工作,捧起茶碗来喝了一口,微微点头。
"上午离开天守阁后,恒兴似乎...特别积极?"
"唉?"原以为成政会继续刺绣的恒兴愣了。
"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责任..."佐佐成政阖上眼睛,端着茶碗的双手自然置于跪姿的膝上,说出她从友人身上观察到的变化:
"恒兴做事认真,但过去绝不会主动揽起重责。"
"身负公主殿下之主命,会全力以赴是自然。"恒兴眼神有些飘忽,对方虽没有用招牌的冰冷视线看着她,她却莫名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不同的。"神色漠然的少女摇了摇头,重新睁开眼。
"恒兴没必要全速赶往那古野城、没必要激励全军士气、没必要勉强自己领导所有人,这一切都不是主公要求妳的...所以,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池田恒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但是...
"奇欧斯大人和公主殿下、长秀大人、胜家大人、犬千代大人她们关系越来越紧密,全都是我所比不上的优秀女性。"
恒兴端起自己的茶碗,看着抹茶表面上泡沫缓慢消散,忍不住自嘲:
"没有优点只拥有认真的我,只能拼上一切努力了,不然的话..."
(我的立足之地会渐渐消失啊,宛若泡沫一般。)
"恒兴,想和主公抢男人?"
佐佐成政眼神难得产生了波动,看着友人的双目闪过错愕之意。
"不不不、不是的!公主殿下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我怎么敢有这种想法?"
恒兴慌张的摆手,红霞从脖子向上蔓延至耳根。
"不然?"
"我...我只是希望......奇欧斯大人...能偶尔看我一眼,说一句「辛苦了」,这样..."
断断续续说到这里,眼角似乎有些酸涩的恒兴轻轻抹了抹眼角,强笑道:
"我就有勇气,继续待在他身旁。 "
(因恋慕而卑微、因深爱而扑火...)
成政看着自幼一起成长的同袍,少有的发出叹息;
"凄美如落樱的单相思呢。 "
"是啊...真的无法反驳。 "
"但是..."
绣着月色下纷飞飘落的樱花图样的手绢放在恒兴面前,成政清冷的话音中微微多了那么一丝暖意:
"很像恒兴会做的事,奇欧斯大人一定能感受到恒兴的心意吧。 "
第五十一章?死神
日暮,名冢砦...
缓缓沉入西方边际的落日,余晖仿佛点燃了整片天空,云渲染上暗棕之色,恍若燃烧中飘扬之烟尘。暗影伸长,两侧树林被阴影覆盖了原有的苍翠,与黑暗融为一体。
名冢砦前的战场上,超过百具尸体堆叠在砦墙之下的沟渠中,多层木片组成的墙垛布满刀枪劈刺的痕迹,少部分墙垛更是遭到撞击重压而断裂。
充分说明了登城作战激烈的程度。
末森织田军自清晨伊始,在林通具指挥下,一千五百人分成十五个备(编队),每次进攻出动三个备,半个时辰后,再派另外三个备轮替上阵。
如此使得每一组登砦将士得到休息,依靠三倍人数优势消耗名冢砦守军的体能和意志。
由破晓至日落,末森织田军的猛攻没有一刻停止,连吃饭喝水都是在轮替休息时进行。
"佐久间大学...这人是疯了吗?"
末森军本阵中,林通具望着距三百步的名冢砦战况,一张国字脸上尽是费解之色。
攻城攻砦战中,除非双方兵力差距悬殊或是使用计策,否则就是登墙的拉锯战,直到一方率先支持不住。
守军通常人数比攻城方少,因此守将最重要的职责,在于如何合理分配人手战力。
刚好足够击退敌军,又让己方士卒有休息机会,才不会因疲惫紧张崩溃。就算是林通具这个末森织田军主将,都是这么安排的。
然而名冢砦的防守作战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砦墙上几乎全是守军,彼此只留下挥舞兵器的空间,一有人登上墙头,便有数人协力进攻。而名冢砦守军大将佐久间盛重本人,亦亲自披挂上阵,斩杀登砦者。
这么做虽然看似骁勇强势,对守军每一人的体能意志负担却非常大,根本不可能坚持几天的恶战。
一天下来,末森织田军没有人成功占据墙头多久,都是很快被杀死或逼退。林通具也曾尝试从其他方面进攻,然而名冢砦守军几乎是立即补上,如正门一般的战况再次上演。
"为逞一时之勇,徒耗军力,明日再猛攻三个时辰,名冢砦必陷...佐久间大学真是言过其实的将领。"
双手交叉胸前,林通具一面摇头一面作出结论。
抬头一看天边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他向左右下令道:
"天色已晚,停止进攻!"
本阵打出旗号,正在登墙作战的末森织田军将士迅速脱离战斗,自登城梯退下。
名冢砦守军还打算趁着敌军退却时杀几个人,却被佐久间盛重挥手阻止。
"让他们滚吧..."
目送末森织田军结成队形,胆颤心惊的退回后方本阵。青色鬼面下传出佐久间盛重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语气疲惫中带着阴冷的快意:
"一群丧家之犬罢了,活不了多久。"
……
为了防备名冢砦守军半夜偷袭,末森织田军退至名冢砦东边一公里处,西面用木栅设立一层围栏,作为今夜休息的简易营地。
他们随身携带着三天份饮食所需的腰兵粮,捆成包袱绑在胸腰上,里面装有黑米和烘烤过的味噌块。足轻以阵笠当作锅具,将一餐份量的黑米和味噌全部扔进煮沸的水中,完成简单的一餐。
武士的饮食也没有优越到哪去,两颗包着梅干的白米饭团,吃过饭喝味噌汤解渴,仅此而已。
话虽如此,但对于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会饿死或者被杀的乱世中人,用餐的时间便是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刻。
持续五、六个时辰的作战,纵然是轮番上阵,末森织田军将士依然是劳累困倦,用完饭,脱下妨碍睡眠的部分甲胄,幕天席地而睡。
为煮饭而生的营火接连熄灭,炊烟散去...
只余下营地边缘的照明用火盆,以及守夜哨兵手中的火把。
时间悄然来到亥时...
九成末森织田军人陷入梦乡,剩下的人也呵欠连连,全然没发现,东边正有一千军势逐步接近。
……
末森军营地东北方八百米的森林外围,佐佐成政匍匐在长草间,拨开眼前遮挡的草叶,观察营内动静。
漆黑的夜色下,只要不生火、避免兵器反光,守夜哨兵也不可能从一片黑暗中看到什么。
"营地内火光稀少,应该是睡去了。"
"毕竟打了一整天的仗,疲累也在情理之中。"同样趴在长草内的池田恒兴小声说道:
"看来叛军主将很有信心能拿下名冢砦呢,也没料到后方敌情。"
闻言,佐佐成政微微颔首,她们整个午后埋伏在末森织田军回彻的必经之路上,然而对方全然没有退意,可见那古野城出兵的消息尚未传入敌方耳中。
"他们今日清晨才出兵谋反,大概没想到公主殿下这边反应如此之快。"
"既然如此,就由我们给叛军当头棒喝吧。"恒兴说完起身,朝身后做了个手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千名来自那古野城的织田军从林间深处走出,足轻的腹当、阵笠、长枪,武士的胴丸、筋兜、打刀...皆是整齐的配带在应有的位置。
"末森城的叛军就在眼前..."
池田恒兴与佐佐成政两人翻身上自己的战马,二十名马回众并列驭马来到前方。
"打出公主殿下的旗帜,让叛军死个明白。"
指物旗插入武士背后木筒中,一时间,上百面黄黑色织田家木瓜纹旗在夜风中飘扬。
恒兴抽出腰间的打刀,刀锋直指着前方的营地,下令:
"敌在前方,所有人,随我消灭叛逆!"
噢噢噢噢!
一千织田军高举兵刃,发出声势骇人的战吼,下一刻,化作汹涌的洪流,自树林间奔出,朝着不远处的敌营冲去。
末森织田军作梦也没有想到,死神会在梦中来袭。
提防名冢砦偷袭的木栅没起到任何作用,因为死神来自他们后方。
"什么声音?"
手举火把的哨兵听见东面传来的吼声,转过头注视声响来源,却只见到一片黑暗。
直到营地百米范围中出现人影,以及那显眼的黄黑色旗帜,才真正发觉大事不妙,惊慌的举起武器,同时扯开嗓子叫唤同伴:
"敌袭!"
"有敌人啊,快起来,各位!"
"是织田上总介的旗帜,清洲城的军队杀过来啦!"
他们声嘶力竭的喊声,确实唤醒了部分睡眠较浅的同袍,然而不等他们穿戴装备和弄清状况,第一批敌人已然杀了进来。
先是二十名骑马武士纵马冲入营地,她们队形瞬间如花开般散开,银色的刀光袭卷过守夜的哨兵。
噗!
血光喷溅,十名守夜哨的足轻骤然间倒地,留下飞舞的人头以及抽搐倒地的断颈尸首。
骑在战马上的马回众们交错穿插于敌营间,毫不留情的挥刀将熟睡或是将醒的敌军斩杀。
"啊啊啊啊!"
从睡梦中刚醒不久的末森城足轻,发出临死前的惨叫声。
接着,一千名织田军持三间枪冲入营地,连枪衾都不用,枪尖对准躺在地上或慌乱无措的敌军刺去,就能轻易终结一条性命。
"杀啊,消灭叛军!"
马蹄声、奔跑声、喊杀声、悲鸣声...
耳畔尽是诸如此类的混乱嘈杂之音,主将林通具不胜其扰的睁开眼,映入眼底的地狱绘卷使他顷刻间睡意全无。
"怎么回事..."脑袋没反应过来,过往的阵战经验倒是让他反射性的抓住身旁的长枪。
他是穿着铠甲入睡的,只脱下头盔,或许正是因为没有兜盔上显眼的立物装饰,林通具才走运的没有被第一批突袭杀死于睡梦中。
如今,他也不会把兜盔戴到头上了...
谨慎的确认过周遭的情况,缓缓起身,不敢突然站起来吸引来袭敌军注意。
"黄底织田家纹...这不可能!"看清敌人的旗帜后,林通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这可是直属于尾张大名,织田上总介的军队才会打出的旗号,为何会出现在此,甚至还是从后方突袭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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