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比起速度快且体力充沛的织田骑军，连续作战超过一个时辰，又受困鹤山的道三军，才是义龙当前优先要解决的目标。
派出身边一半旗本武士，稳固自军后背之后，斋藤义龙继续派出人马上前，想在最短时间内压垮道三。
不久前还人头攒动、有些拥挤的总大将所在，此刻在他调度下，少了过半兵力。
便在此时，山道右侧林间倏地传来一阵气势高昂的咆哮...
霎时间，战场众人的视线纷纷被吸引过去。
踏踏踏...
没多久时间，黑盔黑甲，背负黄底黑纹木瓜旗之军势自林荫中现身，小跑着进入两军视野之内。
又是一股织田军...
"停下！"与义龙军尚有百步之距，为首大将却喝令军势停下，驾马退至军队侧面。
"第一列瞄准敌御马印所在..."担任铁炮队主将的丹羽长秀立即接着下令，少女手中薙刀朝着斋藤义龙方向指去。
一百四十支铁炮平端，对准刀尖所向。
看清楚来人手上兵器的斋藤义龙瞳孔骤然收缩...
"所有人快..."
还不等他下达命令，长秀早一步开口：
"发射！"
轰轰轰！ ！ ！
超过百道火光，伴随着震痛耳膜的炸响...
面对明智光秀的百人铁炮队时的景象再次重现，密集弹雨锁定了斋藤义龙所在位置，呼啸飞去！
噗噗噗...
腹卷、胴丸、大铠都没能成功挡下弹丸穿透，武士们引以为傲的精良甲胄或许能挡下刀和箭，在铁炮面前却是效用不佳。
作为斋藤义龙亲卫，投入巨大财富心血建立的旗本队，瞬间倒下了四十多人...
"欺人太甚..."
内心淌着血，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的义龙，赤色长枪一扬，带着身旁四百五十多名旗本，以及两千余士卒，向右侧林间的织田军势冲去。
"跟我来，在他们第二次动用铁炮前杀光他们！"
接连受到织田军偷袭，造成不小损失，义龙怨愤难消，不亲手杀几个人难消心头之恨。
且他对铁炮也并非一窍不通，正如进攻鹤山当时，义龙命本队加速前进，伤亡反而减轻许多。
(绝不能给敌军任何装填之时间！)
他的安排理论上没有问题...
前提是，织田军只有这一百四十挺铁炮...
"末列上前！"
义龙所率士卒才完成转向，就见织田铁炮足轻后方队列中，紧接着窜出百多人，小跑着来到最前列，平端手上兵器。
幽深漆黑的枪口，正对上他们惊惶无措的眼眸。
"发射！"
第九十二章?狙击
织田军上次开火不过是几个呼吸之前的事，借着不久前击退光秀铁炮队的经验，义龙军加紧脚步接近敌方...
轰轰轰！ ！ ！
再次出现炮火轰隆声的瞬间...
跑得最快最急、渴望建功的义龙军将士们，狰狞的表情顿时凝滞于面容上，随即被弹雨覆盖。
遭到肉眼难辨之弹丸击中，巨大冲击力掀翻了他们的奔跑姿态，武器脱手而出，后仰倒下的人们如溺水之人般伸手在空中挥舞，徒劳的试图抓住什么.. .
数十人倒下的闷响，像是个信号，使斋藤义龙军放慢了速度。
和他们想得截然不同...
铁炮队没有忙着填充弹药，反倒从队伍后方走出更多铁炮足轻，朝着他们开火；两侧枪足轻并未上前掩护，仅仅继续守着侧翼。
原来，敌军的铁炮队不止眼前这些吗？
"织田军竟有如此大量的铁炮？"斋藤义龙眼角抽了抽。
如果铁炮队身后那几列士卒全是铁炮足轻，至少是五百挺铁炮...
虽说很不愿承认，但义龙必须往最坏的可能性去想，并且迅速做出决定。
面对五百挺以上铁炮队，他是该进攻还是撤退？
前军、后军、侧腹都在和敌军交战，身为总大将之人一旦下令撤退，各阵线的士气将土崩瓦解，形成大溃败。
何况...能逃往哪去？
本队军势背后便是长良川，背对敌人渡河川，争先恐后下溺死的人，可能比死在铁炮下之人高上数倍。
然而，真要牺牲一半旗本，坚持战斗下去吗？
一千旗本乃是义龙的嫡系兼精锐，能否有力控制手下军队，旗本的存在格外重要。若是一半旗本战死此地，他将再无把握号令美浓豪族。
(我的所有顾虑，都在敌人计算之内吗...)义龙内心骤寒。
"末列上前！"
织田军没有为敌军总大将的迟疑而停顿，随着长秀一声令下，铁炮队末又是一个备队横向出列，小跑至队前。
"目标斋藤义龙..."一百四十支枪管跟着长秀刀锋所指。
"发射！"
轰轰轰！ ！ ！
一次齐射结束，织田军面前硝烟还未消散之际，下一备紧接着上前，每次开火之间隔不超过二十秒...
有着一分钟以上换弹时间，经过严格训练的铁炮足轻便能从容动作，压力大减的同时，失误也随之减少。
踏着稳健的步伐向前，织田军势每回前进，都伴随着一轮铁炮齐射。
"尾张的铁炮为什么和美浓的不一样！？"
"这种情况，谁上前都会死的！我不去！"
"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呜哇哇哇......"
两千义龙军士卒在震天枪响和连绵弹雨洗礼下，相继出现失去勇气逃跑，甚至抱头痛哭的人们。
平民出身的士卒，绝大多数不通算术。
对于每斗米价格都要扳手指算上半天的他们而言，不可能明白织田军何以能持续射击、计算每位铁炮足轻需要多少换弹时间...
他们唯一了解的，就是织田军有着不间断的火力，能将冲上前的傻瓜无情射杀。
留给斋藤义龙的思考时间，超乎寻常的短。
在长秀命令下，所有铁炮足轻皆是将义龙与其旗本武士当作主要目标。一次次的密集攒射下，即便是自诩有着钢铁般意志的精锐武士，也濒临崩溃。
斋藤义龙过于高壮的身材在铁炮队眼中，没有半点威慑力，只是一桩再显眼不过的靶子。两轮射击后，他迫不得已翻身下马，以免在弹雨中丧命。
他的做法是对的，因为他名贵威武的座骑，下一刻便被一发弹丸轰碎了脑袋...
黏稠的血浆洒了义龙满脸，使他内心一凛。
义龙很肯定，织田军中有用枪名手在锁定他...
…
"啧，没中..."
枪口仍冒着烟的铁炮插回马袋中，从中抽出第二挺铁炮，奇欧斯再次端起枪身，对准百步外义龙所在。
他所携带的两杆铁炮乃是从信奈私人收藏中借来，品质上佳，且经过青年亲自校准...
不至于做到百发百中，然而百发九十五中应该没问题。
方才一枪，原本是对准义龙腹部较薄铠甲的，没料到对方居然在他开火前一刻下马，弹丸只命中了不幸的马匹。
"看来还是预测一下未来比较保险..."说着，奇欧斯右眼染上黄宝石般的色泽，淡淡金光从虹膜中释放。
奇欧斯此次领军，是来救人的，从未打算耗费半天乃至更多时间，和美浓军势打持久战。
今川义元上洛在即，他带出织田信奈手下精锐之军前来救人，已是冒了一定风险。正因如此，自己理当迅速达成目标，返回清洲城。
即使义龙军排排站让奇欧斯等人挨个枪毙，亦要花费半天以上时间，在此期间，什么都可能发生。
美浓三人众军势还未抵达呢，未知因素太多了...
孤军深入敌国境内，兵力少且没有补给，一时的得意忘形很可能把自己推向末路。
既然义龙做不了决定，就让奇欧斯来帮对方一把。
右眼呈现出宛若老旧电视讯号不佳似的雪花，也将敌军总大将的三秒内任何行动回馈到脑海。
自火枪诞生后，历任拥有者中关于用枪的技艺流入大脑以及肌肉，赋予奇欧斯绝世的枪技。
多亏每日锻炼劫之眼的能力，奇欧斯对于"未来视"愈发习惯，不再轻易感到头痛晕眩。他想预见三秒内哪一秒的未来，更能依据实际需要调整。
远方的斋藤义龙，若有所感的回头，见到织田军大将持枪瞄准自己的瞬间，奔跑动作一瞬间转为不规律。
然而，在金色魔眼的注视下，一切不过是徒劳...
啪一声，手指轻轻推开枪机火盖，露出下方导火药。
"好好躺下吧！"
燃烧的火绳随着青年扣下扳机弹了过来，火星骤然引爆导火药，爆炸传至枪管中，引起推进药的爆发。
轰！
义龙几乎是赶在对方开火前，向左侧飞扑横跃！
噗！
一枚弹丸仿佛早有准备般，与他横跃轨迹会合，从义龙腰腹间甲胄薄弱处突入。
"不可能..."义龙瞪大双目。
"义龙大人！"
"义龙殿下受伤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殿下伤势最重要，我们撤！"
剧痛导致意识模糊前，义龙耳边传来身旁旗本的喊声，随後便眼前一黑...
他晕了过去。
九十三章?劝离
一声枪响过后，总大将负伤昏厥...
忠于义龙的旗本武士再顾不上其他士卒，密集结阵形成人墙，将主公保护在中央。
这样的队形虽然保住斋藤义龙的安全，却令他们在织田铁炮队齐射下，死伤惨重。铁炮足轻几乎毋须刻意瞄准，只要朝着人群最集中处开火，轻易能使一名旗本武士倒下。
轰轰轰！ ！ ！
顶着炮火离去，在付出三百余人死伤后，他们终于带着义龙深入山道西侧林间，远离织田军铁炮射界。
浑身多处满是弹孔的旗本们圆睁着眼倒在后方，汩汩鲜血从体内涌出，将身下土壤杂草染上一层腥红。
撤走义龙的道路，简直可说是用旗本们的鲜血与尸体铺就而成。
此番动静太大，没可能瞒过周遭士卒...
"义龙殿下被铁炮击中了？"
"完了，义龙大人也死了！"
"织田军太可怕了，快跑啊！"
处于义龙本队军势中央靠前，原先随义龙一起转向进攻织田军的美浓士卒，如今一丝战意也无，一个个回头朝着长良川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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