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是的..."中野直由低下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同样扭曲痛苦的模样。
"哪怕再难堪、再丑陋,也要挣扎着在这残酷的时代活下去!"
"......"
井伊直虎沉默了,握着缰绳和刀柄的手因用力过度,捏得指节发白。
半晌,她才以低哑的话音回道:
"我明白了。"
...
保持长枪前刺的姿态,柴田胜家不知为何有些愣神。
少顷,马尾少女灰蓝色眼眸才恢复先前的锐利。
"切,差点忘了..."
刷!
大枪向后猛地甩去,跩着今川军大将抛向空中。
枪杆抽在井伊直盛再无法反抗的身躯上,把这名须发斑白的老将砸到胜家身后的亲信面前。
穿着厚实甲胄的躯体摔落地面,扬起些许沙尘。
亲信武士会意,立即上前将井伊直盛拖走,没有留给今川军的意思。
柴田胜家大枪一震,洒去枪头上的鲜血后,纵马提枪再朝敌阵冲去。
"全军进攻!"
挥舞斧枪砸飞一切挡路之人,马尾少女如入无人之境,几个呼吸间便把先锋队远远抛在身后。
冲入敌阵,讨取敌将...鬼柴田一贯的作战风格。
""冲啊! ""
""跟着柴田大人! ""
织田先锋队一时气势大盛,阵阵呐喊甚至压过了拼死突围的今川军。
两千枪足轻举起三间枪,直直向前迎上井伊直盛本队亲军,以密集枪阵限制今川武士施展武艺。
八百弓足轻举弓,一次次将箭矢抛射进敌阵,造成混乱,迫使今川士卒分散。
两百豪族武士守在外围,专心猎杀混乱中脱队的敌军士卒,试图绕开织田军枪阵的今川将士,所要面对的便是武士集团的捉对厮杀。
和装备统一的足轻不同,两百豪族武士使用的武士各种各样,长枪、太刀、打刀、薙刀等兵器不一而足,列阵正面作战能力不强。与之相对的,在重视个人勇力的混战中却更加得心应手。
五千余今川军的突围之路,眼看就要被柴田胜家的三千先锋队堵死,身后又有着各路织田军不断逼近...
全军覆灭的一刻,似乎已近在眼前。
在当前今川军最黑暗的时刻,一个身影站到他们视线中...
"不准放弃!"
穿着赤系威胴丸的少女,额头上白系巾沾染斑驳的血迹,秀丽容颜难掩憔悴。
七千今川军大将之女,井伊直虎。
井伊直盛之死,给在场众人的打击固然极其深沉,但是论及痛苦,无人能与这名少女比肩。
"别让我父亲的牺牲白费..."
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井伊直虎高举打刀,忍住悲痛高声呼喊:
"想活下来的人,跟着我冲啊!"
说完,一身赤甲的少女驾马冲向战场外围,中野直由率领井伊家武士紧跟在她身旁,保护他们如今的主公。
喔喔喔! ! !
求生的意志驱使着今川将士前进,跟着他们眼前最后的希望。
少女就像一面旗帜,吸引着所有渴望逃生的今川军追随。
距离井伊直虎最近的一批最先追在她身后,随后不断有人加入,后来者紧紧跟着前面之人拔腿狂奔。
心脏狂暴跳动着,仿佛要冲出胸膛,呼吸剧烈得令人产生轻微晕眩。
为了活命,身体尽所有可能压榨出体内每一分力量,灌输到他们双腿之上。
既像是士气崩溃的逃亡,却又莫名带着一分秩序,自然形成奇特的一字长蛇阵,用难以置信的速度扭动蛇身离开战场。
井伊直虎选择的突围方向不是正面,而是阵列较松散的战场东侧边缘,守在此处的不是足轻,而是二百豪族武士。
豪族武士战力虽强,却是个自为战,集结足够多人硬冲过去的话,还是很有机会的。
若是继续滞留正面战场的话,迟早要和柴田胜家遭遇上。
虽然鬼柴田是她的杀父仇人...
但是,继承井伊家主的直虎,已经没有资格再轻率行事。
她清楚自己和鬼柴田武艺上的巨大差距,正面遇上对方,可能瞬间就会被杀,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要突围...
唯有趁着柴田胜家沉浸在中军杀戮,顾不上战场边缘的时机,果断带着部分士卒离开。
为了井伊一族的存续,为了身边以性命守护自己的家臣们、为了父亲的遗愿...
"我要..."
直虎咬紧牙关,一双棕色眼瞳燃烧着决意。
"活下去!"
哒哒...
井伊直虎等人骑马奔驰在今川军前方,精良的甲胄和坐骑,迅速引起尾张豪族武士们注意。
"是今川武士!"
"讨取他们,向信奈殿下请赏!"
感觉遇到大猎物的豪族武士,纷纷围了上来。
锵!
直虎挥刀格开一杆斜着刺往自己胸口的长枪后,完全没有反击的意思,只是继续催动战马,加速向前。
身边有家臣护卫,少女毋须顾虑左右或是身后的袭击,只要挡下正面敌军的兵刃便已足够。
她身边诸多井伊家臣亦是如此,绝不为了任何理由减缓速度,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攻击。
剩下的,就是全速冲锋。
碰碰碰!
几名豪族武士试图挡在前方,却在攻击失败后被战马撞开。
敢于以肉身阻拦马匹冲锋之人,终究是少数。
除非正好砍伤马脚,以及偶然一击解决敌人,才造成零星几名骑马武士落马。
否则,大多数豪族武士只来得及出手一次,就与眼前猎物擦肩而过。
再回头,人已然跑远了。
踏踏踏...
骑马武士之后,就是大量靠着双腿奔跑,倾尽全力跟上井伊直虎的今川将士。
"该死,居然都朝这里跑!"
"为了逃命,所有人都疯了吗?"
突然这么多今川军涌入局部战场,只凭两百人的豪族武士根本应付不完。
他们使劲全力挥出兵器,杀死一个又一个只顾狂奔的敌军。
杀死的敌军固然不少,但逃走之人更多。
织田大军的包围网,终于在此情况下,被冲开一个小小的缺口。
然而,今川军突围的代价极大...
最初数量达七千的今川援军,死伤千余,超过三千名今川士卒未能来得及逃出,被稍慢一步反应过来的织田军包围歼灭。
真正跟上井伊直虎的,仅两千六百余人...
或许是织田今川两家相争以来,今川家损失最大的一场合战。
第一百二十六章?该怎么惩罚妳呢
在今川军中左冲右突,凭借无双武艺肆虐敌阵的柴田胜家,因为身处敌军中心,稍晚才察觉异状。
即便少女立即命令枪备队补上今川军冲破的缺口,却也无法追回逃跑的敌军。
郁闷...
胜家最近这阵子运气似乎特别糟糕...
善照寺砦埋伏未竟全功,让敌将跑了;鸣海城登城战先登失败,输了赌约;如今,她负责的包围网又出现漏洞,没能全歼敌军...
几次上阵,任务都不能完美达成。
公主殿下会不会对她表现不满?
万千代和奇欧斯是否会拿这件事调侃她?
一定是...
(会的吧...)
想着这些事情,胜家脸色愈发难看。
"可恶啊,气死我了!"
盛怒之下,灌注少女全力的大枪猛地扫过一个巨大半圆。
轰!
五名今川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砸飞至数米外,凄惨落地时早已断气。
一甩马缰,胜家正欲继续杀敌泄愤。
然而,环顾四周之后,她抓着缰绳的手又缓缓垂了下来。
少女身旁已经没有多少活着的敌人了...
自鸣海城东至黑末川北岸之平野,四处可见今川武士、足轻的尸首,损坏的三间枪以及残破的指物旗歪斜着插入深褐色的土地。
来自骏河、远江、三河的青壮,以鲜血浇灌了这片土壤,短暂留下他们曾经在此奋战的证明。
然而,一次季节更替后,这点痕迹便将杳然无踪。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届时亦将被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取代。
乱世人命毫无价值可言,甚至还不如草芥...
还活着却来不及跟上突围队伍的今川军,反抗者几乎被剿灭殆尽,多数人只能扔下兵器,跪在地上发抖,乞求敌军的饶恕。
少女虽然心情极度恶劣,却不至于去杀那些扔下兵器乞降的士卒。
可是,胜家心里还有气,在胸中闷得难受...
哒哒哒...
听到熟悉的马蹄声,马尾少女抬起头,便见五百马回众武士,在一个熟悉身影带领下,直往南面而来。
"胜家!"
仅仅是被对方呼唤名字,少女积藏胸中的郁闷感便骤减了一半。
"奇欧斯..."胜家驱马上前,来到骑马武士队前列。
"抱歉,我让一批今川军逃走了,愧对公主殿下、万千代和你对我的信任。"
情绪低落的少女,眼帘同样无精打采的垂下,微微上翘的长睫毛,令她此刻看起来有些不同于往常的柔弱感。
"......"奇欧斯没有说什么,只是操控战马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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