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薇
一具又一具或瘦骨嶙峋又或者支离破碎的尸体被运送到了蘑菇种植园内。
瘦小的尸体，哪怕是用手去捧都有可能会折断。支离破碎的尸体，有的时候甚至是装进桶里被送了过来。
巴伦就是在那种情况下，用堪称石器的工具小心翼翼的掘开没有被菌丝覆盖的粘土，然后一点一点的将那些尸体顺着一个小孔放进地下，让它们成为蘑菇的养料。
这种建立在无数牺牲与痛苦上的耕耘，是巴伦过去几年所认知中的耕耘——
在当时他根本就无法想象地面上的耕种到底有多么的轻松惬意，更无法想象那些小麦与大麦到底是吃什么东西才能成熟的。
他只是懵懂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如果想要某一方成长，就肯定需要另一方做出牺牲。
地下时期，拜耳佔斯牺牲的是己方死者的尸骨。
而在地表，这种牺牲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是懵懵懂懂，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被恶魔吃掉之前会做的白日梦……就跟那些当时奄奄一息的孩子们一样。”
巴伦闷了一口啤酒，然后将盘子里的一些炸得酥脆的豆子放进了嘴里。
虽然已经吃了好长一段时间面包与豆子，吃了许多只有地表才有的肉食与蔬菜了——但说到底，这一切美好依旧让不少拜耳佔斯人感到混乱。
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适应。为此不少拜耳佔斯人甚至通过电梯重新回到深不见底的地下进行恶魔矿的挖掘，因为只有在地下才能让他们有些许的现实感。
巴伦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但说白了，他也觉得很奇怪。
明明嘴里的面包与豆子的味道是那么的真实，但巴伦直到现在都没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实感……
他直到现在都在怀疑天上的太阳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不过他也的确在试着接受就对了。
毕竟加帕里亚那边的精灵他以前是真的没见过，恶魔们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那么漂亮英俊的人儿给展现在幻象里吧？
或许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是头一次在别人的指导下耕地呢。地面上的农作物似乎没有蘑菇那么好养，不仅需要种植，需要灌溉，甚至还需要定期的除虫与施肥，时不时的还得去拔除杂草……
要我来说，地下种蘑菇可简单的多了……但蘑菇的味道可不怎么好啊。”
“毕竟蘑菇做不了面包，也做不了炸豆子——虽然可以酿酒，但问题是我们也根本不可能拿来酿酒啊？”
莫林耸了耸肩，“所以你们农夫的工作倒是轻松多了……不过我从地下上来后，工作其实严格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就对了。”
“卫兵除了看门还能干嘛？”
“巡逻啊！”
莫林在地下时期，是负责看守君士坦丁堡大门的卫兵——
当时进行最终决战的时候他也在场，断了一条胳膊，然后被精灵接回来了。
从那时起莫林就觉得自己恋爱了。他想要娶一位精灵成家立业。
但说到底，他觉得自己过去「卫兵」的工作似乎已经不足以支持自己继续进行理想了。
所以他在君士坦丁堡升上地面后想要找一份更好的工作，结果找来找去，他还是只能当一名卫兵。
不过跟地下时期单纯的看守城门比起来，在地面上，「卫兵」的工作明显要繁忙许多。
严格来说这其实是现如今君士坦丁堡的警察体系中的一员。
莫林不仅要与自己的同伴一起巡视周围的街道，调解居民们的矛盾，甚至还要定期接管城门的防护，又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协助紫衣皇室进行一项又一项的工作……
但说到底，这其实跟莫林地下时期所做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的薪资并不是更多的食物配给而是实打实的钱财。
他工作的时候不再需要面对恶魔入侵的危险，转而有了更安定的环境可以考虑未来的人生大事。
“所以啊——我其实做的就跟之前差不多……哪像你已经从耕蘑菇变成耕小麦咯！”
“其实你现在过的也挺好了吧？”
“好是好……但「卫兵」这个职业真的能娶到老婆嘛？我听说地面上「卫兵」的工作似乎算不上有多体面啊？”
“呸！你跟识字的人做的会计或商店老板比起来，当然不算体面——但对我们下层人来说已经够体面了吧？
而且要不是你一定要找一位精灵老婆，你现在其实已经娶妻生子了吧？别忘了我们的人口已经窘迫到凯撒陛下不得不颁发一夫多妻制的程度了啊……”
巴伦的鄙夷，让莫林尴尬的笑了笑。不过说句实话，先前两位陛下颁发的政令的确给现如今的拜耳佔斯带来了太多的影响了。
一方面，单身的年轻男性从原本的炙手可热，变得更加的珍贵。
另一方面，原本没有被盯上的已婚男子，现在也早到了无数年轻女性的追求。
可以说，并没有强制遵守的一夫多妻制制度的确某种意义上给了一些女性再次结婚的希望——
毕竟现在男女比例1:5，一对正常的夫妻就意味着剩下四个女人要打光棍……这健康吗？这肯定不健康啊！
所以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有选择性的娶多位妻子什么的，其实人们是愿意接受的……
就是话说回来，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资格娶多个妻子，尤其是娶上精灵老婆的吧？
巴伦与莫林回想起路上看到的那位被两位妻子揪着耳朵往家里拖的可怜人，他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又喝了几口酒后，他们决定暂且不提这件事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我们的凯撒好像也是准备娶另一位妻子了吧？”
他们决定聊一聊现如今拜耳佔斯的主人，也就是凯撒杨浩的事情。
作为紫衣公主的丈夫，作为加帕里亚与拜耳佔斯共同的摄政王，作为联合之国真正意义上的统帅，杨浩陛下的一举一动自然是牵扯着两国人民本就躁动的内心。
人们很好奇杨浩陛下到底会把这个新生的国家带往何方，其中最让人们在乎的，自然是在紫衣公主的婚礼上，那位当众求婚的精灵女王所带来的事件……
某种意义上说，这可是堪称当着紫衣公主的面抢婚的发言啊——
要不是凯撒陛下在先前就颁发了一夫多妻制的法令的话，指不定当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巴伦和莫林对那位芬的所作所为有着不一样的砍伐。巴伦认为，芬再怎么说也应该在「私下谈好」后再拿到明面上展现出来——
不然这种两难的突发事件出现后，大家即不知道要不要接受，却也没办法拒绝的话，也的确对自己太恶心了一些……
而莫林则是羡慕精灵们的勇气与随性。在他眼里，精灵们这种为了感情能够不顾一切的冲动，某种意义上说正式拜耳佔斯人很少接触的同时却又感到新奇的场面。
“虽然芬陛下当时很大胆没错。但说到底，凯撒陛下也的确要以身作则才行啊……不然那条法律到现在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不是吗？有多少人是因为陛下答应了芬的求婚后，才真的认可了那条法律啊……”
“但就算是这样，芬陛下也实在是太大胆了……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是没办法接受的。毕竟这可是没有跟我商量过就出现的突发事件啊……换作是你，你乐意接受？”
“很难说……毕竟你懂的，我是喜欢生活拥有惊喜的一派……对我来说值得高兴的惊喜，对你来说可能就不是那回事了啊……”
“唉……反正我是受不了。”
两位狐朋狗友为自己不同的见解共同叹息着。
但最后，他们还是举起了手里几乎空空如也的酒杯，将最后几粒豆子塞入口中后，他们齐声说道：
“为了陛下，为了拜耳佔斯与联合之国——干杯！”
两位见解不同但核心目的却一致的朋友一起将啤酒一饮而尽。
而也就是在这时，他们听到隔壁桌上的人在闲聊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句：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那座浮空岛上伊甸国的女王好像越来越频繁约我们的凯撒陛下到处闲逛了……真的是，她真知道我们的凯撒是有妇之夫吗？”
“别提了！我们现在可是一夫多妻制国家，甭管是有妇之夫，哪怕已经娶了三个老婆都好，指不定还有女孩子想要过去追求我们的陛下……”
“但我们的巴塞丽莎真不会感到生气吗？”
“巴塞丽莎的想法暂且不提，我倒是觉得……”
叽叽喳喳……
伴随着邻桌越来越离谱的发言。
两个打算将啤酒一口闷的男人只觉得啤酒被憋在喉咙里差点喷了出来。
当巴伦和莫林终于将醇厚的啤酒硬生生咽进肚子里后。
他们无言对视着，只觉得自己的陛下是真的厉害啊。
……
与此同时，在紫衣宫殿内。终于有时间给自己放一整天假期的杨浩陛下，正在带孩子。
姑且算是长期忽略安娜感受后对她的小小补偿吧——杨浩温柔的抚摸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安娜的头发。在注意到玩累的孩子已经有了些许倦意后，他将小安娜抱了起来：
“安娜，我们回去吧——正好也到吃晚餐的时间了哦。”
“嗯……”
安娜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悠长的打了好几个哈欠后，她抓着杨浩的衣服睡着了。
最近这个孩子一直在努力学习着宫廷的礼仪与行政的知识……
杨浩不太清楚这对安娜来说到底是好是坏，但如果安娜希望自己以后能帮上忙而不是只当一个小小的公主的话，那么杨浩也愿意倾尽全力帮助她成长。
就是话又说回来，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沉重了一些了呢？
抱着小安娜从庭院里离开的摄政王陛下有些苦恼，而也就是在这时，刚从外面回来的娜塔莉娅迎了上来，从杨浩的怀里将安娜接了过去后，这位刚结束自己一天工作的法庭长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抱歉，陛下……这原本是我的工作来着。”
娜塔莉娅一边拍打着安娜的后背，一边微微向杨浩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走在通往紫衣宫殿内部的走廊上，沿途的侍女们和侍从纷纷对他们注视行礼。
因为今天是杨浩的假日，所以今天早上伊莲娜和妮娅以「公事」为理由过来的时候，接待她们的是特蕾莎与芬而不是杨浩。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黑龙也好还是合成人偶也罢，她们都没能在今天见到杨浩哪怕一面，自然也就只能悻悻而归，期待着明天能够有所改善。
不过这些都跟杨浩关系不大——哪怕伊莲娜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而是在跟特蕾莎等人周旋都好，对正在放假的杨浩来说，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摸鱼好爽啊」！
他感到非常的放松，非常的舒爽，尤其是在那天得到了拉路米亚的开导后就更是如此了。
（从来没想到好好休息后竟然能让身体变得如此健康啊……不过也不清楚这是不是拉路米亚用她的权能做了什么手脚就是了。）
杨浩在心中嘀咕着。也就是在这时，身旁的娜塔莉娅却突然开口道：
“杨浩陛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
“就是……未来我们国家的发展问题。我们很快……就要向罗曼帝国发起进攻了吧？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处理那儿的罗曼人，又该怎么处理我们共同认识的那几位呢？”
法庭长的询问，让杨浩沉默了好一会儿。
原本放松的大脑开始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他昏昏沉沉满是安娜开心微笑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有关罗曼帝国的影子。
想来想去，也的确休息了足够长的时间了——在与娜塔莉娅一同前往餐厅的路上，杨浩沉思了许久后给出了属于自己的答复。
罗曼帝国对联合之国来说，有价值的地方，只有三个。我们只需要占领施库尔领与卡加德领获得铁矿，然后占领圣彼得堡重新夺取宗教圣城后，其实就差不多了。
毕竟联合之国没有那么多人口适应庞大的疆域，更没有那么大的体量与能力对整个罗曼帝国进行管理——更别说，他们跟伊苏嘉德以及呼托特汗有着利益交换的同盟关系了。
“所以我们只需要占领这三个地方就好了。然后确保我们的占领区不会有罗曼人即可——之余伊苏嘉德和呼托特汗会怎么做？谁知道呢？”
他伸手捏了捏娜塔莉娅怀里的昏昏沉沉的小安娜软乎乎的脸蛋。
不经意间，这个男人也注意到了娜塔莉娅娇美的弧度——
她今天似乎是刻意打扮过的，而且隐隐约约间，她似乎是与自己靠的有些太近了。
这是遵纪守法的法庭长会做出的行为吗？杨浩觉得有些怪异，一种对娜塔莉娅莫名其妙的崩坏感油然而生——
但仔细一想娜塔莉娅与安娜之间的关系，杨浩也只能在心中说：如果这是安娜与娜塔莉娅期望的话。
毕竟她们也是杨浩最重要的女人之一。一个是义兄留下来的孩子，一个是保住了自己一命之人——
如果自己真的铁血无情到不顾及她们的感受，或许特蕾莎从一开始就不会与自己这么好了吧。
摄政王陛下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在法庭长有些开心的注视下，他揉搓着法庭长的头发，然后与她一块进入了餐厅。
特蕾莎与芬还在处理有关伊莲娜的工作，餐厅里除了杨浩与娜塔莉娅以及安娜以外，就只有似乎已经是在餐厅里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鹿姑娘娜鲁佳了。
在享用了一顿普普通通的美味后，杨浩并没有与她们一块出去走走——
在被娜塔莉娅勾起了工作的念头后，他实在是没办法在特蕾莎她们还在工作的时候，选择让自己放松。
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思考接下来对抗光明神的对策——这可能是联合之国在今年接下来的时间里最重要的工作。
“要对抗光明神，最重要的地方是，整理现如今我们手头上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吗？”
在办公室中来回渡步，在墙上挂着的黑板上用白垩泥做的粉笔写写画画，杨浩很快就在上面整理出了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光明神拥有的东西，以及可能会影响他们之间互相决战的一切外在因素。
其中，杨浩拥有的力量很简单——受自己完全控制的联合之国，作为政治上盟友的呼托特汗国以及伊苏嘉德殖民军。
他们三者各个都强而有力的，哪怕独自拎出来都能将现如今的罗曼帝国打残甚至是覆灭，是拥有坚实力量基础的大国。
光明神拥有的东西，则多上了许多——罗曼帝国境内残留的可能有数百万还信仰光明神的愚昧信徒，在教区互相内战的新教与旧教，以及最重要的是被他的「尸生神术」控制的尸体。
杨浩不太清楚圣彼得堡底下到底有没有合适的尸体会遭到光明神的控制，但可以想象的是，至少祂的信徒死后就会成为祂可以控制的尸体——这将会是接下来决战中影响最大的因素。
除此之外，作为「外在因素」考虑的罗曼帝国与阿莱塞王国也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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