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薇
5月20日，集结对峙的新旧教军队在各自的阵地上互相对视。
他们谁也不敢先动弹攻击理工男一排人，因为所有人都显得疲惫至极，且没有余力离开自己所驻留的地方。
新教这边是因为日复一日的操劳工作导致的精疲力竭，而旧教那边的遭遇可就离奇的多了。
大量装备参差不齐的同时拥有绝对数量优势的普通信徒因为肚子的疼痛无法走上战场。
他们三三两两捂着腹部痛苦不已，但这份痛苦却又不至于让他们彻底失去行动的能力。
不少旧教信徒士兵甚至在疼痛中产生了严重的腹泻，旧教阵地上传来的恶臭甚至吸引了最后一批还在新教垫高的土垒底下徘徊的活死人，而这些活死人的进攻，则是让彼得教主有了光明正大停止进攻的理由。
“伟大的光明神啊——我的战士们虚弱不堪，我们需要顶住活死人的进攻，才能对新教发起攻势。请您大发慈悲，又或者让您强大的战士发起进攻吧！”
在月光的照耀下，彼得教主表面虔诚的跪在地上对着远处的圣彼得堡祈祷道。
他在检测光明神是否还有力量监控战场，更在检测那些骸骨恶魔到底有没有自助行动的能力——
但看来看去，他迟迟没有得到回应，那些骸骨恶魔依旧是宛如机械一样提醒着他自己的使命。
甚至连举起刀威胁的姿势都没有。彼得教主确信，这些骸骨恶魔没有半点智慧生命的底蕴，甚至光明神都没有在它们身上设下「眼睛」对自己进行观察——
又或者说，以前的光明神绝对有这个力量，但现在的光明神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感受着自己身上来自光明神的神力日间稀薄，彼得教主笑了几声，决定就这么等——
他要等光明神现身的那一刻，更要等这大概五十只骸骨恶魔被消耗殆尽的那一刻。
彼得教主虽然肥胖，虽然是一个胆小鬼，但他绝对不蠢。
他知道骸骨恶魔是现阶段光明神唯一的力量与后盾，只要骸骨恶魔被新教的塞西莉亚彻底消灭，那么光明神为了确保自己的盛怒能有结果，就必须要现身；
一但光明神现身，周围没有任何护卫存在的情况下，自己手里弑神的匕首只要可以找到机会捅入他的心脏……那彼得教主将会升格成神，将「教主」一次换成「神」字。
这是多么美妙的未来啊？
他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手，故意将最虚弱的信徒兵分配到最前面——
这些信仰光明神的狂徒在未来的彼得眼中没有任何价值。与其让他们到时候捣乱，倒不如现在就死在战场上来得更加实在。
在旧教根据自己的计划行事，且用最虚弱的信徒兵与前方的活死人群作战的时候，在土垒上待命，塞西莉亚与普利修拉呆呆的看着旧教前方的信徒兵被活死人逐渐碾压，就这么看着旧教奢侈浪费人命的布置。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塞西莉亚茫然的命令己方的战士们继续休息，休息到活死人群被歼灭的那一刻。
“莫名散发过来的恶臭也就算了……绝大多数士兵看起来状态极差，甚至在交战之前就蹲在了地上似乎是中毒了……
结果彼得教主不仅没有让这部分士兵回到最后方，反而让他们站在最前面抵挡活死人群的进攻？这……这不就是在肆意挥霍人命吗？！”
“我觉得吧，对旧教来说基本上人命是最富裕的资源。而且你说的没错，那些士兵的确中毒了。”夜之魔女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恍惚的给出了一个解释。
“而且就算是这样，那些骸骨……那些亵渎的造物也没有主动进攻我们的意思？！它们就这么看着自己主人的信徒被屠杀？！”塞西莉亚依旧是无法理解……
她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旧教会做出这种安排，更无法理解光明神的「神使」为什么面对信徒遭到自己造物屠杀的这件事依旧一无所动。
“或许，光明神本就不在乎信徒。”
“呃……”面对普利修拉的这个解释理由，圣女算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光明神不关注自己的信徒，只关注自己的目标——彼得教主也不在乎自己的信徒，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两两结合，两个都对手下的性命放任不管。最后……就成这副模样了。
信徒的生命被活死人不停的消耗，这些原本可以用于猛攻新教土垒的兵士就这么成为了活死人的牺牲品……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对此却毫无反应，甚至看起来还意犹未尽。
你们到底要杀死多少人才能满足自己肮脏下作的欲望啊？！
塞西莉亚感到愤怒，随后是一阵无力。
她面对的是一个神，以及一个利用神的力量带来破坏的教主。
她唯一能与之对抗的力量就是自己，虽然神在不断虚弱，但自己面对神的时候真的有对抗的可能吗？
塞西莉亚叹息着，别过头，不忍见证旧教的士兵哭叫着被残杀的一幕。
而对普利修拉来说，她更关注的却是旧教军队里明显的三大派系对这场战争截然不同的态度。
（信徒军的畏惧……后方数量稀少却装备更好的护教军的纪律……以及显然是「神使」的骸骨怪物的机械性……）
她在心中陈述着，（截然不同的三个状况……就像是一根木头上同时具备外砌钢板与腐烂木层的情况下还要与另一块木头互相砸击一样……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也不一定。）
作为聪慧的魔女，普利修拉一眼就看出了旧教军队中的分裂迹象。
她就这么看着旧教的士兵与活死人搏斗，就这么看着啃食与被啃食的发生——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光明神的力量绝对比她们想象中的更加虚弱。因为光明神虽然不会顾及信徒的性命，但绝对会顾及自己的颜面与目标能否完成。
彼得教主的操作，毫无疑问会导致光明神计划失败的可能性不断增加——
但凡是个有能力的正常人在对手下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也在进行阻止了，但光明神什么也没做？
（这不可能是光明神的阴谋……如果那真的是阴谋，再怎么说也应该会表现出端详……光明神……你现在甚至连监视自己死忠的信徒都做不到？而且明明是「神使」，那些骸骨怪物反倒更像是没有智能的低级魔像……）
作为罗曼帝国最聪慧的魔女，普利修拉能看出光明神的骸骨恶魔本质上就是一种低级的魔像。
这给人的印象，就像是一国国王竟然是小丑出身一般，颁发的不是光明伟大的政令，而是让全体市民去马戏团看自己做小丑表演……这种违和感让普利修拉大为震撼，但仔细一想，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人们真的了解名为「光明神」的存在么？
就连塞西莉亚信仰的操典搞不好都是另一个神遗留下来的孤本，只是被光明神换了里面某个名字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我们要认为光明神是一个强者？而不是一个侥幸获得力量的小人？
他表现的就是一个小人。
暗中对给自己带来巨大损失的塞西莉亚感到憎恨，明明应该有能力直接制裁她，却选择了最稳妥甚至称得上是稳妥过头的方法联合旧教一块发起进攻。
面对正在浪费己方实力让战役失败的可能性更上一层楼的彼得教主，光明神选择的是「放任」——
甚至都算不上是放任，而是单纯的「一点都不关注」……这，真的是一个神应有的眼光？
光明神不重视自己的基础，不重视自己的信徒，甚至不关注自己想要的事情发展的过程？
仔细想想……
这不就是罗曼帝国曾经最常见的，那些自负，那些没有力量也不锻炼自己，那些想要赚钱却一点实际行动都不拿出来而是在闷头喝酒，最后只能把气无能狂怒洒在弱小者身上的同时，对自家妻女出去贱卖躯体换取生活费的这件事视而不见的最阴险无能的小人么？
原来这就是罗曼帝国最大宗教信仰的神的真面目？
普利修拉呆愣着看着旧教前方中毒的信徒兵被残杀了足足有三分之一，她亲眼看着那些骸骨怪物只是一如既往的像是颁发神谕一样进行机械的动作，她就这么看着那些精锐的护教军不为所动。
她突然想到，那些直到死还在高呼光明神伟大的信徒，可能到死都想不到自己信仰的神是一个肮脏下作的小人。
想到这里……
“嘿嘿嘿。”
她没忍住。魔女帽下苍白的脸突然恢复了肉色，鼻子与下巴之间的那条缝微微弯起，最后咧开成了肆无忌惮的弯月微笑。
她的异状，让一旁低着头看着地面默默为惨死者祈祷的塞西莉亚茫然的抬起了头：
“普利修拉？”
圣女担心自己的朋友，而面对朋友的担心，已经因为自己得出的结果彻底逗乐的夜之魔女只是伸手捂嘴试图掩饰自己的笑容，却发现无论怎么捂着，细若蚊蝇的窃笑声还是会时不时传出去。
她很想掩盖住自己的心情，掩盖住自己的笑容……但她，真的没法忍住。
尤其是想到传闻里，在建国初期，无数真正有高阶信仰的教区战士似乎是在自己封闭研究魔法的这几年被教区自己人活活烧死后。
普利修拉就真的忍不住了。
她笑出来了。魔女的夹带着自嘲与无奈甚至是自暴自弃的笑声，让她身边的圣女感到茫然。
“不……没什么。没什么。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够恶心了……但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我更恶心人的。我想笑，我没忍住。
嘿嘿嘿……这真是太可笑了……我曾经竟然还以为我们的国家是一个强盛的帝国，结果这么一看，不就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硬是被他们搅和在一起试图逆天改命的国家么？结果最后还是我们亲手将他们推出这个酱缸……
就连教区信仰的神都是如此，那可是数百年前就被罗曼人奉为神明的存在……结果，现在这种模样？哈……嘿嘿嘿……我们到底算什么东西？”
魔女茫然的质疑，让塞西莉亚沉默了。
罗曼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圣女同样茫然的质问着自己。
她知道现如今罗曼人表现出来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智慧生命——甚至可以说，魔物森林里的纯朴魔族都比他们更像是人。
但她也知道，就算是在这样的群体中，也有极少数心中怀抱真正光明的存在——例如说先王，例如说当年战争期间的能人干将。
这也是为什么塞西莉亚会愿意成为光明神教的圣女，会愿意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不选择滥用，而是选择相信人们能过的更好的重要原因。
但现在她知道了。
没有一个强大的统治者，罗曼人不成气候。他们依旧是部落的思想，哪怕建国后，他们依旧是在各自的村庄与城镇继续他们的部落制度，甚至有大量的地区暗地里还有初夜权一类的习俗——
这是圣女开始掌握属于自己的领地后，从那些新晋苦修女口中获悉的事实。
不成气候的罗曼人选择了不成气候的方式生活。他们知道天高皇帝远，除非皇帝真的跑过来，否则他们基本上不会对那些政策有太多的理会——除非这能给自己带来收益，又或者遭到强迫与鞭打。
就算有一个强大的统治者在为了他们的未来跑上跑下，但在嫉妒与愤怒的带动下，他们依旧会选择自己主动将能把自己带到更好世界的人扯下来，心中也不会有任何的后悔之情。
教化，是存在的。但在教化的前提是现如今的罗曼人只能留极少数的本代人与纯洁如纸的下一代人。
先王和杨浩没有这么做，他们试图用最蠢用最徒劳却又尽可能不会伤害到人民的方法试图救民于水火，但水火中的人民只想让没染上火的他们赶紧去死。
一个死在了战场上，现阶段可以证实就是先王的弟弟下的毒手。
另一个则是在阴谋诡计中被人民亲手扯下，没有同流合污的极少数要么死了，要么跑了。
剩下的人，可悲。可憎……
尤其是本就可悲可憎的罗曼人头上还有他们一辈子也不愿意反抗的贵族与各大派系的领袖后，罗曼人最后改变自己的机会已经被他们亲手扔掉了。
事到如今，军区的士兵想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想办法独立出来证明自己与现如今罗曼帝国毫无瓜葛，借着自己的军力冒着风险改革自己，而是想着守护这个已经没有救的国家。
事到如今，被欺压的百姓在最后觉醒后也只是竖起了旗帜，真要跟贵族的私兵拼命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后退的更快。
事到如今，东部矿山的人依旧在自我封闭，他们不愿意与外国人接触，也不愿意冒险趁着这个机会努力提升自己，他们日复一日进行着几十年前都没变过的活计，还在侥幸敌人的入侵大概只跟王都有关。
事到如今，王都成功篡位的加森也没有任何挺身作则的意思。
他在贪图享乐，他本来就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甚至没有那个杀死自己亲哥的必要，都可以在更好的罗曼帝国过上更好的生活。
看着旧教的信徒军在死了快一半人才勉强挡住日益增多的活死人群的攻势后，塞西莉亚轻轻把手放在了无法止住窃笑的魔女肩上。
趋利避害乃人之天性，群体犯下的错终究是错——腐败的教区曾经对魔族人的所作所为，文化不高的罗曼人对同族的恶行，贵族们的欺压与皇室的不作为。
这些罪状是不可能被赦免的。
哪怕被人间赦免，也不代表真正公正的神祇会对此赦免。
更何况……神祇，真的公证么？
我们生活在一个到处都是罪孽的世界。圣女心想，但至少，我们当时应该抓住最后一丝攀爬的机会……
……
她又一次想起了当时杨浩近乎是哀求着自己提供帮助的那一幕。
她想起当自己听到他更重视这个国家而非自己时心中的失望，随后便因为这股失望更加剧烈的厌恶起了现在的自己。
事到如今已经不再有挽回的可能性了——塞西莉亚真正意义上认清了这个事实。
她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有想哭的冲动，但一想到苦修女和自己的人民都在看着自己后，圣女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对，事到如今已经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自己当初的天真倔强并不是掩盖一切错误与罪行的借口。
塞西莉亚自认自己就是导致罗曼帝国毁灭的罪人。她愿意背负一切责任——哪怕这么做无法挽回都好。
“普利修拉。打起精神。”
她用颤抖却又坚定的语气开口着。
“既然敌人不成气候，那么……我们能赢。”
至少从今天开始。
她可以为自己的人民努力。哪怕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都好。
至少她最后能让自己有脸面坠入地狱。而不是更深处更污秽的地方。
“对，我们能赢。”
对此，魔女只是茫然的笑着。
“但就算我们赢了呢？赢了之后呢？”
赢了之后呢？
魔女的质问，让圣女沉默了。到最后，同样没考虑过「赢了之后」该做什么的圣女只能一边看着旧教开始清理活死人一边答复到：
下一篇：我的弟控老姐才是大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