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薇
她一直隐瞒的事情。她所熟知的预言,以及预言达成后似乎是紧随其后的拜耳佔斯人。
她一直在道歉。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滔天的错事一般,她恳求着杨浩的原谅。
但——面对她的恳求,杨浩只是更加困惑地说:“我为什么要原谅你?特蕾莎,你做错什么了吗?你什么都没错,那我原谅你岂不是跟吃空气一样毫无意义?”
修女僵硬了一下,用夹带着哭腔和困惑的口气反问:
“你……你为什么不生气?明明是我隐瞒那么多事才会这样的……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生气啊?”
“为什么我要生气啊?”
“因为我……因为我瞒着你那么多,所以现在局面才会变成这样啊!我没办法处理这件事,到时候我只能依赖你,让你本来就忙的时候……呜……”
说着说着,这个本就紧张的修女差点就这么哭了出来。
她很惊慌,突如其来的拜耳佔斯人不仅破坏了她原本的心房,更是在她的心中埋下了无数痛苦不安的种子。
要是杨浩因为自己的隐瞒而讨厌自己的话该怎么办?
要是杨浩因为自己的隐瞒,认为自己是跟那位圣女,那位魔女一样的坏女人的话,有该怎么办?
要是因为自己的隐瞒,他最后会离开的自己的话,又该怎么办?
心防猛的被击碎后,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安的胡思乱想。而这些胡思乱想又更进一步的破坏了她心中的防线。
她本来就不想成为预言中的女皇。哪怕芬先前已经跟她做过心理辅导都好,她是真的害怕这样恐怖的事情。
更令人害怕的,则是杨浩未知的态度。
隐瞒了一次,就有第二次。隐瞒了十分钟,如果不在彻底无法说出口之前将事实说出来,那么隐瞒的故事就会不断的发酵。
就好比一对父母为了生活开销总是偷偷将女儿存钱罐里的硬币偷出来用一样——
一次两次还有解释的机会,万一女儿存钱罐里的钱被偷了十八年,到时候谁能解释清楚发生了什么?谁敢向自己的女儿承认这已经隐瞒了十八年的故事?
故事里的父母都会害怕女儿的态度,就更别说现在特蕾莎会多么害怕杨浩暴露出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愤怒了!
她害怕杨浩会对她生气。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害怕。
心脏在怦怦直跳,嗓子眼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化作了呜咽——特蕾莎就这么等待着。啜泣着……
结果她等到的不是杨浩的「承认」,而是他温暖粗糙满是老茧的大手轻轻为自己擦拭泪水的动作。
“所以说啊,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男人叹息着,轻轻揉捏着修女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
“特蕾莎啊……我就问你一句,你有生气过我们一路走来,我做的蠢事吗?
像是当时不信任聆族人,像是当时任由自己的复仇心态直接把卡加德所有人给宰了,像是更早之前在教堂那儿让你不得不背井离乡……特蕾莎,当时你有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生气吗?”
“呜……没,没有……但……”
“这样就对了。你都接纳了我不知道多少次的任性了,我会生气你的过去才有问题吧。更何况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也向你隐瞒了一些我说不出口的秘密?
说实话,我并不在乎你的过去会给我们带来怎么样的麻烦。
我们以后会有一个家,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与生活,我们会一起解决所有麻烦,哪怕这麻烦可能是过去的,又或者是新来的——这不就是一个家庭应有的生活嘛?所以我为什么要为这样的小事生气呢?”
男人安抚着怀里的修女。而听他这么一说,修女终于是忍不住了。
她抓着杨浩的衣服哇哇大哭。
看着这一场面,芬只能感慨着说,你们不如干脆就在加帕里亚这边举行婚礼得了。
第三章: 紫衣公主与她的臣民 上 8K
芬的玩笑,让特蕾莎破涕而笑。但说到底现在并不是让她继续这么哭下去的时候。
所以窝在杨浩怀里的她很快便重新打起了精神,重新变成了他们眼里那高高在上毒舌脏话不断的修女小姐,重新变成了他们熟知的人——但杨浩却看得出特蕾莎的一举一动现在只是装出来的。
他没有戳穿特蕾莎小小的自尊。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修女,一边应和着说过几天干脆举办婚礼得了,他一边等待着两人进入正题。
随后,不管是特蕾莎也好,还是芬也罢,她们都认为特蕾莎需要「亲自出面」解决这件事——
毕竟拜耳佔斯人的目标就是特蕾莎,而只有身为预言中最后皇女的特蕾莎发话,他们还会选择继续又或者放弃将女皇本人请回地下的都城。
“换句话说,拜耳佔斯人是不可能听从特蕾莎之外的人的命令——据我所知,我的父辈们有一段说过无数次的谚语。
【拜耳佔斯人在皇帝的命令和母亲的忠告中,只会选择自己身为士兵要服从的命令。】虽然话可能夸张了一些,但也可以想象他们对皇室的忠诚有多么的稳固。”
说到这里的时候,芬停顿了一会儿。在特蕾莎先前哭红的眼圈周围扫了一眼后,她补充了一句:
“而特蕾莎就是最后的皇女,预言中最后的皇室成员——虽然我无法想象他们在地下到底是用怎么样的毅力顽强的与魔灾恶魔作战,且还能维持对皇室的忠诚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特蕾莎,他们只会听你的话。”
“我知道……”修女撇了撇嘴,“就跟我先前只会听那个到现在吃饱喝足都没醒来意思的我主所言一般,我能理解……但总感觉怪怪的。”
“「光明」听到你现在的话怕不是要立刻气死……算了。总而言之,特蕾莎,你有权利命令他们立刻回去,有选择自己生活该前往何方的权力,而就我所了解,拜耳佔斯人并不会逼迫你做出选择——
所以你大可在进行思索后选择自己愿意走的一条路。请你一定要记住,我们这儿没人会强迫你,所以你必须要搞清楚状况后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万一我不管怎么选都会后悔呢?”
“那就选你喜欢的。我想摄政王陛下也不会对你说什么。”
对此,杨浩只是耸了耸肩,用继续怀抱着特蕾莎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支持。
而特蕾莎则是在沉思后说,具体她也得等了解情况后才能做决定。
她似乎又成为了那个坚强的修女。但她发抖的身体却还还是在告诉杨浩她内心依旧充斥着对未来的不安。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站出来说点什么。
“姑且,我跟他们接触的时候会想办法了解地下的状况。”
杨浩抚摸着特蕾莎的小肚子,隔着贴身的修女服轻轻地在她的肚脐眼上画着小圈圈,让她面红耳赤,也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
“例如说魔灾恶魔的状况——我有预感,恶魔不只会来一次。既然芬你也担心过恶魔的再次入侵的话,那么了解现在的恶魔倒也是一条不错的去处。”
“是的呢。这点就拜托你了——但伊苏嘉德那边没问题吗?”
“晚点我会把报告交给你。伊苏嘉德那边姑且半个月内不用我们担心——就是我们得尽快在罗曼帝国分裂之前处理好自己国内的问题就对了。”
“需要那么急?”
“我得预留时间。”
杨浩的解释让芬认真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三人继续呆在会客室里似乎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毕竟现在他们对拜耳佔斯帝国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一切,依旧是要等拜耳佔斯人来到芬格尔这边后再做定论。与其继续呆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倒不如大家先回去休息算了。
在芬的劝解下,特蕾莎姑且是认可了先回去的睡一觉的消息。
杨浩带着她离开了会客室。而也就是在离开会客室的一瞬间,特蕾莎伪装的自信消失了。
她紧紧地拽着杨浩的掌心,垂头丧气的看着地上的瓷砖,在杨浩的眼里,她就像是一只委屈巴巴且蒙受不幸的猫咪一样惹人怜爱。
但他也知道特蕾莎还没到爆发的时候。他默默的牵着特蕾莎的手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而也就是在他们回去,且杨浩将门锁上的那一瞬间——
在外面故作坚强的,此时却垂头丧气的坐在床沿的特蕾莎,她就这么低头看着自己的那双手下意识的拽紧了修女服,就这么沉默任由眼泪从眼眶中滴下。
……
在情绪低落或者情绪极端激动的时候,人类可以通过强烈的爱来暂时让自己脱离苦海。
特蕾莎自然选择了这一条道路。说到底「光明」教派又不会禁止修女结婚,更不会禁止修女在情绪极其低落的时候与伴侣相爱——
在这种情况下,特蕾莎能做的且最能让自己尽快从不知所措的情绪中解脱出来的唯一一件事,自然是与杨浩的爱了。
比以往更加激烈,与其说是在享受倒不如说是在发泄——
当一切都结束后,蜷缩在被窝里的她就这么枕着杨浩的手臂。
她紧紧地搂着杨浩的脖子,今天只有杨浩彻底用双手怀抱着她,她才能安心的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就像是粘人的猫咪一样。杨浩觉得这次似乎是角色互换了——他觉得挺好的,但特蕾莎就跟当时的他一样心情很糟糕。
具体该怎么做呢?杨浩选择了如特蕾莎当初对待自己一般的倾听与耐心,还有调节气氛。
他拍打着喘息着的女孩的后备,感受着自己胸前抵着的温香软玉,他笑道:
“婚礼的时候上身得选择宽松一些——不然我担心我见过的那些婚礼服会让你喘不过气。”
小修女捏了一下杨浩的脖子,然后顺势继续更贴紧他的身体。
“我很害怕。”她用细微的只有杨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真的很害怕……小狗狗,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突然自己面前被过去遗忘的黑暗笼罩,无论你怎么选最后都只能沉入深不见底沼泽的恐怖……我不是在说他们的坏话,但这真的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特蕾莎,你是更喜欢那种能看到未来的生活吗?”
她微微点了点头,闭着眼睛。
“是啊……我喜欢能预见的生活。我喜欢能看到未来的你和我有一个小家,会带着小女皇到处玩闹,时不时跟大家一起嬉闹的,能看得见的,虽然可能会很无聊贫乏,但至少是我能掌握的生活……
但是预言所发生的事情让我眼前一黑。我不了解拜耳佔斯,我不了解那个国家需要我做什么,我不了解他们到底希望我获得怎么样的权力,肩负怎么样的责任……
小狗狗,我不像你,我只是一名修女,光是肩负着让那个他妈吃了睡然后一直睡到现在都没反应的「光明」重现人间的责任,我都已经快喘不过气了……现在突然还需要让我成为一个国家的巴塞丽莎,这简直……唉。
但我拒绝又能怎么样?我哪怕用屁股想我都能想的出拜耳佔斯人就是在预言的故事里拧做一条麻绳一直咬牙从千年前坚持到现在的……我拒绝又能怎么样?
他们难道会接受吗?到最后,我面前的未来还是一片黑暗。
我能选择的依旧是沉入沼泽,然后挣扎着哪天是否会有人让我看清楚未来。
我讨厌这样。你又放不下我,你有肯定会过来的,哪怕我再怎么拒绝都好,你一定会过来帮助我……到最后我会成为被你呵护的花瓶,而不是一个与你一起扶持的人。
我不想这样。我的自尊让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
所以我讨厌这样。讨厌这突如其来的,根本就不给人选择一般沉沉压过来的黑暗。讨厌给你添麻烦。我讨厌这样。
修女说到这里时又缩了缩脖子。似乎是嫌弃杨浩拥抱她的力度和方式不够霸道,她自己又是主动的贴了上来,寻求着能让自己安心的温暖与禁锢。
就像是猫咪一样。猫咪也喜欢在狭窄的地方寻求安全感啊。杨浩感慨着,顺应着怀里爱人的恳求,双手使上了更大的力气。
他原本是想说,成为「花瓶」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以后只能看着特蕾莎一步一步前进,而自己只能呆在原地毫无进展的话……
自己以后将看着她在前方光芒四射,结果她的身边却因为一直给自己留着最重要的位置而空空如也显得落寂。到了那时候,就算是最窘迫时刻的杨浩也会感到无比的羞愧。
他的义兄曾经告诉过他,如果一个女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成为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的话,那么要做的并不是给予蛮横的保护,而是成為她疲惫时的依靠,成為她成长的助力,成为她攀爬时的扶手与地震中不会垮塌的墙,并在最后两人一起登上山顶成为彼此之间可以志得意满互相炫耀的,最后又会互相依靠的「人」。
义兄用一辈子的时间完成了他的检验,嫂子也用她的努力完成了她的目标。他们是杨浩一生的榜样。
所以他真的无法开口,告诉特蕾莎“成为花瓶被呵护也没什么不好的。”
所以他要支持她。他不希望特蕾莎会感到后悔,更不希望特蕾莎有朝一日会因为再也跟不上自己的脚步而偷偷选择离开。
“特蕾莎……”
“嗯?”
“以后我们也这样,一直扶持着走下去吧。”
“嗯……”
怀里的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不一会儿功夫,安稳的酣睡声就从她的口中传出。
她累了。这里是她可以安心休息的港湾。
……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12月8日的一早。
当拜耳佔斯的紫色鹰旗时隔千年后出现在空中花园芬格尔的街道上时,所有精灵都前来为千百年前的兄弟盟友表示自己的欢迎与敬意。
紫色鹰旗的旗帜已经看不出上面的内容了,负责掌旗的,是一位年老的老兵。负责保护鹰旗的护旗手连带着掌旗手算在一起,只有7个人。
他们身上穿着千年前已经缝缝补补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盔甲,手里拿着已经看不出原本材质的盾牌,他们唯一显得崭新的就只有手里的异种武器,但眼尖的精灵们却可以看出,就算是「崭新」,以现在的标准看起来,骑士也已经过了有几十年的时光了。
“他们身上的盔甲……到底继承了多少人啊?上面替换了许多我们根本就没见过的材质与皮革……”
一些精于鞣制皮革的精灵工匠肃然呢喃着,看着眼前肃静前进的队伍,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那些铁片也是新老混在一起,不少甲片上还有近期的损坏痕迹……他们在地下难道就是一直继承前人的装备战斗下去的么?一直用这么破旧的装备?”
他原本的制弓匠,现在的制枪匠朋友凑了过来,看着拜耳佔斯人的眼神中依旧是充满了敬意:
“那些武器也是啊。我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结构……看起来似乎可以变形,但我们在地表真的可以找到变形后依旧具备实战能力的材料吗?而且那些材料看起来,似乎是自带魔力的特殊材料……是从什么东西身上取下来的?”
“我听曾爷爷说,魔灾恶魔在当时似乎会被拜耳佔斯人当做原材料使用……”
“那应该就是用恶魔的材料维护的盔甲与武器了吧。应该吧……”
精灵们本就肃然起敬,现在推测出拜耳佔斯帝国的装备都由恶魔身上的材料制作,以至于现在都还在用恶魔的武器还以恶魔脸色后,他们眼里的敬畏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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