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薇
芬说到这里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无奈。毕竟说句实话，君士坦丁堡所在的位置，的确太重要了。
从空中俯瞰的话可以直接看到，君士坦丁堡在升起后，正好位于魔物森林与西方草原牧场的交界处。
这里不仅土地肥沃，在清空了西侧的树林后，君士坦丁堡直接可以拥有一大片用来耕耘或者放牧的土地，在明年自食其力养活自己根本就不是问题。
与此同时，君士坦丁堡距离伊苏嘉德建造的秘密港口也很近，它的城市辐射圈包囊了整个西部地区的交通要道，而这条由牧场平原组成的要道，恰巧是北方蛮族进入南方时的必经之路。
既有草场，又有耕地，还能在较近的距离拥有沿海的港口与渔港，指不定哪天还能把城市一路建到沿海——天底下再也没有几座城市能有君士坦丁堡这样的好地段了。
在未来，君士坦丁堡自己就能产出渔获，产出畜牧的牲畜，产出肥沃农地里的小麦，还有魔物森林里的珍稀资源。
但也正因如此，君士坦丁堡没有任何天险的保护。它只能靠自己破损了千百年的城墙硬抗可能的北方蛮族的袭击，也正因如此，芬才会希望杨浩他们做好准备。
对此，杨浩和特蕾莎是很清楚的。在这个没有办法耕耘的晚冬，他们除了让市民们重建城市外，搜集资源外，最重要的，自然是重新修缮城墙了。
只是这一修至少得有个一年半载才能修好。毕竟他们缺乏很多东西，缺乏切石机，缺乏足够多的石料，也缺乏足够多的人手——但大家已经在这么做了，所以这件事就可以暂时放下了。
“君士坦丁堡这边的事情还不算紧急。更何况，伊苏嘉德那边也给了我们一个冲击……谁知道他们竟然会在最后关头把两难选择交给我们呢？
不过算了，这并不会太多的影响我们……我们已经赚够了，商业的流通很快就可以进行下去了，只要等加帕里亚生产出第一个用来储存魔力的「桶」就行了……”
“是啊。比起这个，你们所说的大事……是什么啊？”
芬一边吃着素食一边好奇地询问着，亚瑟也一边啃着面前的面包一边点头，约瑟夫医生更是饭都没吃就这么看着杨浩：大家都很好奇杨浩待会打算说什么。
面对大家的关注，杨浩和特蕾莎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只是一起默契的笑着说：
“我们打算让拜耳佔斯和加帕里亚组成联邦。也就是说，我们对外将会以联邦的名义活动，成为同一个国家。”
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芬差点被满嘴的素食给噎住了，此时正在不停的咳嗽。
亚瑟更是直接把满嘴的面包屑喷在了约瑟夫的脸上，而偷偷摸摸坐在杨浩另一侧的娜鲁佳则是因为【无法理解这意味着什么】而歪着头满眼问号。
紧接着芬用一句「你们这是认真的吗」展开了追问，而实际上这对杨浩和特蕾莎来说的确是已经考虑了很久后才会决定拿出来的大事。
众所周知，现在拜耳佔斯的状况非常的糟糕。
不仅男女比例是史无前例的1:5，不仅整个城市的年龄结构堪称恐怖，不仅现在君士坦丁堡连重建城市都需要花上至少可能二十多年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特蕾莎认为，现在君士坦丁堡已经没有能力像是过去那样独自生活，更没有能力再像以前那样单打独斗了。
她的意思是——君士坦丁堡和加帕里亚之间的友情还不够深入。
在杨浩同时担任两个国家决策层重要人员的现在，与其再让拜耳佔斯与加帕里亚互相独立，在以后可能会为某些利益挣得不像是一家人，倒不如索性趁这个机会直接合并算了。
但这个合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合并，而是两个国家在确保自己主权的情况下进行的合并。
“到时候，联邦要面对的事情需要共同商议，联邦内部的利益分配可以考虑不同地区的需求后进行判断。
我们可以将某个地方最紧要的需求交给另一方，可以让资源快速在两国境内流通，让我们能在外交场合上以一个国家的身份行动，而在国内则维持着自己的主权与文化……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联邦国内独立权比较强的联邦，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很适合我们。”
毕竟拜耳佔斯和精灵王国已经没办法分割了啊。杨浩嘀咕着，而事实也是如此。至少对拜耳佔斯来说是这样。
而芬则是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后，她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精灵们不会拒绝这样的提案……自然也会愿意在两国维持独立权的情况下各自治理各自的邦国。
但是摄政王陛下啊，您还疏忽了一个问题：您现在身居多职，到时候您又要去芬格尔，又要留在君士坦丁堡，没有精灵的传送术的话您光是在路上就得花好几天的时间。
这很不健康。而且精灵们也会因为无法知晓拜耳佔斯的执政计划而难以配合，反过来也是如此。”
“我知道。所以芬你的想法是？”
“为什么不在现在君士坦丁堡与芬格尔的边境交界处建立一个新的城市然后我们将各自的都城迁都于此呢？
这样一来，拜耳佔斯和加帕里亚的友谊将会更加亲密，最重要的是精灵和人类能够近距离互相了解对方的想法与工作，配合起来也相对容易。”
“这样倒是挺好的。但你也知道的吧？我们现有的人口和资源根本就没办法建立一个新的城市，而且现在也不是劳民伤财的时候哦？”
“加帕里亚这边可以先用精灵古树确定一个根基——反正精灵的都城在哪儿，精灵之森就会扩展到哪里，等我们确定了基础后，拜耳佔斯恢复元气后再继续进行建造也是可行的。”
“这样啊……”
总而来说，芬同意了建立联邦的提议，只是她还需要回去后在精灵议会上提一嘴，让老精灵们象征性的投票，整个会议可能都不会超过五分钟。
不仅如此，芬还觉得【既然大家都建立联邦了，那么不如干脆把首都也建在一起算了】。
这并不是没有依据的想法，而是芬考虑到杨浩的现状后得出的结论。
杨浩是真的太忙了。
现在只需要专注于君士坦丁堡的，以后他得同时负责君士坦丁堡与加帕里亚的工作，这还是在精灵法师随行可以施展传送的情况下——
但就算是这样，中层公务员之间文化与执政习惯上的差异还是可能会让这个联邦陷入僵化与浪费的阶段很长时间。
为了避免无意义的浪费，建立一座新的官僚城市进行首都的合并也是必须的。
更别说作为联邦的成员，虽然联邦国们拥有自治权，但在政策上的互相扶持还是必要的呢。
不然可能会发生拜耳佔斯对伊苏嘉德提高关税，结果加帕里亚还傻乎乎维持着低关税直到君士坦丁堡那儿派人询问后才了解发生什么事的窘境。
只是话又说回来。
人人都知道买首都别墅是好事。
但客观上，大家没有钱买动不动几十万一平米的房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加帕里亚表示自己这边「会先开始动工」，但杨浩琢磨着可能自己这边老死了，拜耳佔斯这边都还没有恢复到能够建造另一座城市的程度呢……
所以他其实也只是把这件事当做「留给子孙后代」的承诺了。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嗯，真的没有。
芬和特蕾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察觉到杨浩的心不在焉。她们大概明白了什么，但是嘛，她们都没有说出来。
晚餐依旧在进行着，大家在商讨着以后这个联邦的种种未来的雏形。
精灵们会负责什么，拜耳佔斯会负责什么，到最后大家不约而同的把重点放在了「何时宣布」以及【设立一个怎么样的名字】上了。
芬想要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结果脱口而出几百个字的长名差点让特蕾莎憋不过气。
特蕾莎打算给那个吃了睡结果一睡不起的吃干饭的神一个象征好让祂早点醒来，结果「光明之城」让众人想到了现在的光明神教的圣彼得堡——毕竟那座城市也被光明神教称之为「光明之城」。
亚瑟和约瑟夫两人干脆就提不出什么意见，娜鲁佳还是歪着头，吐出了一个很迷惑的名字：哥雷姆联盟。
这个满脑子都是哥雷姆的聆族族长看来这辈子是想不出哥雷姆以外的其他新东西了。
杨浩哭笑不得的揉搓着她一闪一闪冒着淡淡粉光的鹿角，而意识到这搞不好是娜鲁佳刻意所为后，芬和紫衣公主的表情都不怎么好。
最后，还是由杨浩暂时拍板决定用最实用的名字确定了新联邦的称呼：
“就叫联合之国——反正我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到时候就这样吧。毕竟我可不想签一份合同就得看着足足有两页长的国名发怵，也不想看着奇怪的名字头疼，大家平平淡淡一些，好吧？”
这下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杨浩身后的芬，她和特蕾莎一起面无表情的掐住了大放言辞的摄政王的脖颈。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男人连带着她们的审美一起骂了。
得教训一下，仅此而已。
……
深夜……
罗曼帝国的北方，教区已经从此一分为二。
圣彼得堡在这场教区的内战中属于「中立」的一方。在光明神的神恩下，无数战死者的尸体化作天使在光明之城的周围翩翩起舞。
它们唱诵着圣歌引领者信徒们离开这座承载着无数信仰与败坏的城市，它们在周围的空中飞行肃立，用缓和的语言劝阻信徒的离开，又用刀剑阻止新教与旧教的战士接近。
光明神说，他是仁慈的。他不会亲手惩罚自己的信徒，所以就只能让信徒与信徒自己选出一个胜利者。
在这道圣言下，当时圣女塞西莉亚就算再怎么想直接将彼得教主碎尸万段都好，她都没有那个忤逆神言的能力。
她只能带着自己的苦修女离开了这座被天使占领的死城。她是亲眼看着坟墓里保存完好的尸体一个个复活的见证者。
她听那些死者念叨着光明神的赞歌，但是她也看出，这些死者的眼眸中没有「灵魂」的所在。
说到底……比起「天使」，那更像是被活人控制的木偶——
圣女塞西莉亚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恐惧。明明她是光明神教的圣女，是亲眼见证神恩与光明神降临之人，她为什么会得出这种大逆不道的结论，为什么……会怀疑神的伟大？
她不敢想下去了。但以彼得教主为主的旧教所残害的女性们却成了她不得不想下去的包袱。
圣女塞西莉亚在圣彼得堡往西建立了新教，她把那些可怜的女人训练成了苦修女，让她们一点一点掌握着神的力量，同时也在尝试着让西方的信徒站在自己这边。
她是圣女，她凭借纯洁的信仰博得了信徒的拥赞——但接下来呢？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完全没有一丝一毫从事行政管理的经验……塞西莉亚完全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现在，她正端坐在城镇原本镇长的办公室里。她没有胃口吃面前的食物，她正看着自己面前的报表发呆。
“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原来一座小镇每个月需要消耗这么多的粮食吗？我是不是不应该让他们进入戒严状态？我是不是应该先让他们回去修整……不……不能这样……但我该怎么做？”
圣女塞西莉亚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行政管理上的工作。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征兆一批信徒作为武装会对一座城镇产生巨大的影响，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参加教派战争不是为了信仰而是为了财富，她更加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明明连教义都没看过一页，只是举着十字架就敢称呼自己是光明神的信徒。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该怎么做？
我现在该怎么办？
有没有人能帮帮我……
圣女塞西莉亚如鲠在喉。她想让苦修女帮助自己，但苦修女们能提供的帮助也很有限。
她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入睡了。她们需要休息……但自己这里的工作又该怎么办呢？
圣女无言的放下了手里的报表。在最后，她还是摁响了桌上的铃铛。
对，她还有一个人可以问问……对。只要他愿意帮助自己的话，那么一切都可以平安度过……
伴随着铃铛，门外的侍者进来了。他是这座城镇里少有的几个文化人，但就算是这样，在先前旱灾的影响下，他还是显得非常的瘦弱，只是自己内心的义务感迫使他格尽职守，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早早入睡。
“圣女大人，您需要什么？”他询问道，这并不是一个信教者。“是食物？还是说您需要颁发什么命令？”
“能帮我联络王都吗？”
“很遗憾，在这里不行——教区这边并没有接入传送门网络，就算想要联络王都，也得有个法师在这儿才行。
但教区先前对法师的态度，已经让所有法师离开了教区……如果您一定要联络王都的话，就只能派出快马送信。”
“那就备马，让他们准备给王都的杨浩摄政王送信——”
圣女的这番话还没说完，侍者便先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圣女大人，已经没有摄政王了。就连两年前，摄政王被流放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
圣女愕然。他刚刚说了什么？！
她差点在激动下就直接使用了神术，差点就在情绪失衡的一瞬间就把这个无辜的凡人格杀当场。
但也就是在圣女忍住自己的冲动的下一刻，那位侍者叹息着将这段时间罗曼帝国的现状告诉给了她。
「静谧流放」事件，「卡加德大屠杀」，还有那些事到如今都不愿意把摄政王请回来的皇宫贵族，以及王都里那位似乎没有半点对恩师有过爱戴之情的女皇……
“要不是他们这么做，现在罗曼帝国哪至于变成这样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侍者自己就忍不住痛哭了几声了。圣女塞西莉亚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她无法理解，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短短几年时间这个国家会发生如此多的剧变，她真的无法理解！
她现在有千言万语，有无数的问题想要获得解答。
但这些话语和问题在最后却指向了最开始的答案。
如果自己最开始没有因为赌气于地下苦修的话……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因为他的不敬神闹别扭的话，是否现在这个国家就不至于变成这样了呢？
圣女塞西莉亚沉默了许久。
最后，她叹息着，让侍从回去休息后，她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将跟侍从口中的杨浩一般，她将在没有任何倚靠的情况下走下这一遭。
圣女是真的无法理解。她的脑袋就像是浆糊一般根本无法筛选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但也就是在圣女又一次对着眼前的报表发愣的时候，熟悉的魔法却突然在她的面前展开。
她看着面前黑色的浓雾，她张了张嘴，最后她在迷雾中看到了熟悉的朋友的面容。
“普利修拉。”
直到这时，圣女塞西莉亚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普利修拉与自己见面的时候，她会露出好几次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的朋友肯定懂的很多秘密，更知道自己的朋友绝对明白杨浩被流放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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