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怠惰笨淡
那副专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能玩出花来一般，在恬静中带着一股禅意，本该与它那黑帮老大一般怪异的装扮格格不入，却莫名地自然和谐。
李兴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只猴子毫无疑问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而且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起码李兴文远不可能如它一般一举一动全都暗合法理。
明明它就在那里，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注意不到的它的存在，唯有李兴文能仅用“目视”的办法意识到它。
这种状态，李兴文也有所理解。
这是一种筛选，用佛理进行的筛选。
当年佛祖拈花，唯有摩柯迦叶领悟而笑。现在发生的事情差不多，因为只有李兴文也对佛理有应用层面的体悟，所以只有他能“领悟”到它的存在。
在其他人的眼中是看不到它的，因为它的存在与世界合为一体。人看不清脚下大地的全貌，自然也不可能看得到它。
李兴文在进门之前感知不到它的气，但以自然之气作为眼睛之后，便能感知到它的那股灵气了。
那灵气甚至笼罩了整个城镇，而李兴文早就在不知不觉里身在其中，不刻意探寻的话当然察觉不到。
“只缘身在此山中……”
触景之下，李兴文嘟囔着用母语说出了诗句。
这一句诗打破了“寂静”，玩弄手中细针的猴子看了过来。
“嚯嚯。”
墨镜下的眼神无从揣测，但它确实是感叹着勾起了嘴角。
这表情略显狰狞，李兴文不确定它是不是在笑。
“有意思，小子。陪俺走一趟吧。”
“……！”
听到这话的瞬间，李兴文反射性地掏出了手机。
他只来得及给美狄亚发出“帮我代课”四个字，周围的空间便整个扭曲。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仍旧在闲聊或工作，甚至都没有人意识到李兴文推开过门。
眼前恢复色彩后，李兴文发觉自己已经被带到了城镇外的荒地上。
只是一瞬间，连法阵都没有张开，便能强行带人传送，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给。
可能性有好几种，但对方手中的针已经变成了棍棒，答案自然呼之欲出。
——高等级的道术，借用地脉实现的转移。
在这一位的手中使来，甚至连前兆都不存在。
不，或许是存在的吧，只是自己太弱，意识不到罢了。
毕竟，眼前这位不出意外的话，毫无疑问是主神级的人物。
考虑到多方面的情报，它应该有主神级，且在主神中至少也是中上。
如果算上李兴文自身的童年加成的话，他是希望眼前这位老偶像能入神权的，但神权级的合格成员，放眼全世界可能都没有20人，理性一点的话，确实没它的位置。
至于在神权级之上的目前最高等级神上级，那是两位龙神的专区。
“哎哟，没想到俺老孙还没开口，你小子就看透了俺的身份。”
猴子抽了口烟，手腕一翻便将烟斗收到了不知何处去。
“原本帝释天叫俺来，俺还觉得他是嫌弃俺太闲了，现在看来确实有跑一趟的价值啊。”
李兴文眼皮一跳，平静地拱了拱手：“天帝也好，斗战胜佛也罢。我何德何能，居然入了您二位的眼？”
斗战胜佛，齐天大圣，他的事迹无须赘述。
至于帝释天，他是从印度教入籍佛教的知名护法神，原本是吠陀时期的印度教主神，其能力、地位曾能与三相神匹敌。
但是现在，他只是佛教二十诸天的第二位天王，护法十二天的扛把子，总管须弥山三十三天的大小事务。
他虽然是释迦的护法神，居于佛陀之下，但他仍是赫赫有名的武神——毕竟这是他的老本行了。
世界公认的前十位不分排名的最强者之中，就有他的一个席位。
顺带一提，佛陀不在排名之内，因为祂早已成为超脱者，已经几千年没有出现在世间。
有人认为，佛陀或许已经触摸到了龙神的领域。
帝释天之所以入籍佛教，似乎是想要名正言顺地与湿婆一战，覆盖掉“击杀弗栗多、镇压阿修罗王”这些他不感兴趣的战绩，但至今他都没找到机会。
李兴文是知道的，帝释天一直在积蓄力量，为此不惜培养一些所谓的“乱世豪杰”，比如一些神灭具使用者。
如今他派人找上门来，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啧啧，你小子身上的秘密可不少啊。俺老孙虽然不喜修行，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自然而然地领悟了该会的神通，比如宿命通。”
“……！”
李兴文呼吸难免急促了一瞬。
宿命通，佛家六神通之一，能照见自身与六道众生在六道中的过去生死。
李兴文的过去虽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穿越世界这种东西显然会让野心家们乐上心头——他们巴不得再开一个大后方，打过去搞点事情。
对于这个世界的神系众生而言，穿越世界虽然有难度，但绝非办不到。
好在，孙悟空的下一句话解了李兴文的紧张。
“但是，俺老孙却只能看到你被捡回到柳洞寺的事情。比这更早的过去生死竟是算之不得。”
孙悟空嘿嘿一笑，挠了挠脸。
“如果你是妖王或者罗汉那样的家伙也就算了，可你分明还是个修炼不到家的娃娃。俺老孙的火眼金睛竟然看不穿你，你说奇怪不奇怪？”
“奇怪。”李兴文坦然点头。
单纯看实力差的话，这事很怪。不过，这份怪异在现在无疑是幸运。
“嘿，毫不迟疑啊，看来你一无所知。好吧，这件事就放放，反正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就是抓耳挠腮也毫无办法。这要是当年，俺老孙要是感兴趣的事一定会纠缠到底，现在方知顺其自然。”
开口就是佛性，他确乎是斗战胜佛。
如果李兴文没有抽空恶补存在真知轮里的佛道典籍，要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还真有点困难。
李兴文摇了摇头，询问道：“如果只是顺其自然的话，您也就没必要跑这一趟了。不知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直入正题啊，也好。不拖泥带水，合俺性子。俺这次来，是因为帝释天让俺来寻你。”
孙悟空用手里的棒子指了指李兴文，语气严肃了几分。
“俺们从未听说过有仙人流落到人间界的事情。看你的传承，应当是古印度一脉的。和帝释天同期的家伙大多都修了佛法，就算想要点化谁也会直接带回须弥山。”
“时期往后一些的话，那就与三相神有关。梵天一般直接授予力量，不会弄什么修行法。湿婆不是个好老师，教的东西凡人连学都无从学起。所以你这一脉，当是源自毗湿奴。”
“而毗湿奴手下的仙佛，没有一人失踪，也未曾有人声明是自己点化了你。你说，这事怪不怪？”
孙悟空笑了笑，转起手里的棒子。
“不用你回答，俺老孙对这种事也不感兴趣，这是他们该头疼的。只是这样一来，俺就确实有必要来见你了。”
“既然你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作为仙佛路上的前辈，俺有必要指点你一下，有需要就敲打敲打，然后给你几个资格。”
李兴文拱手作揖：“谢过斗战胜佛。”
“嗯，倒是个懂礼的后生。”
孙悟空点点头，随后用棒子轻轻地敲了下地面。
无形无质的结界随之展开，将一切探查和感知全数隔绝。
“接下来要说的可就是秘传了，不能随便叫旁人听了去，不然俺可是要挨训的。”
如此说着，他又用棒子点了下地面，两块石凳破土而出。
“坐下听吧，何必站着。”
于是，两人落座。
孙悟空要讲的东西，其实不是什么特别高级的秘密。
他先是说了印度教、佛教和炎黄天庭这几处存在仙佛的势力的基本资料。
然后他告诉李兴文，若是以后能真正跨越仙凡之隔，至少踏入到匹敌魔王的近神境，那李兴文便有资格去天庭求个一官半职。
不想去天庭的话，须弥山随时都欢迎他。至于孙悟空说的“帝释天求贤若渴”云云，信不信就见仁见智了。
而最后的印度教，他们对李兴文不欢迎也不排斥。但无论如何，并非婆罗门、而且连刹帝利都不是的李兴文是不可能得到多好待遇的。就算有意愿去那边，也只是过去苦修而已，还不如现在的凡人日子。
按照毗湿奴的说法，虽然不知道传承根底，但能练出来是命运也是本事，不该横加干涉。
“所以，按照现代的说法，你要是想找个组织的话，现在就可以考虑了。当然，都不想去也随你，有缘自会来，无缘就算了。”
“我记住了，多谢。”
“嗯。然后，就是指点和敲打了。我观你所行之事，皆有理由，但你当知道，仙佛亦有戒律，哪怕修得神通，亦不可胡作非为。”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至少现在，我问心无愧。”
“哈哈，这如果是在须弥山上，那帮老顽固绝对会让你面壁百年化去戾气。不过，你心里都生出忿怒相了，这戾气俺觉得是化不去了。”
孙悟空大笑两声，摇了摇头。
“你心里有数就好。俺可不想一把老骨头了，还得出来惩戒年轻人。”
说完，他转移了话题。
“你虽然修成了忿怒相，但这与其说是修成，倒不如说是用大量佛理催化情绪而成的偶然。”
墨镜下，一双火眼金睛已然将李兴文的根底看穿。
在突破正道轮之后，藉由大量的气与三个脉轮之间的共鸣，令真知轮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然运转，将法理和情绪融为力量，催化法相。
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复刻，只能说是缘该如此。
“你的佛法根底不足，战斗经验一般般，直觉倒是挺不错的，俺老孙的几次行动，你其实都有预先察觉，只是身心都跟不上罢了。”
“听好了，小子，神通不是应当主动追求的东西，它是会随着通晓法理而被自然掌握的。若是刻意寻求，反倒会被力量引诱，堕入魔道。”
“你所修的忿怒相，尤其如此——这本是护法神才被允许掌握的东西。护法，镇魔，这一切的前提是掌握自身所有、明心见性的佛法修养。”
“你在这一步跳的太快，让俺想起了哪吒。哪吒当初只用了三个枣和琼浆玉液，就立地修成了三头六臂的法身，连法相都未曾修行过。”
哪吒三太子，道教护法神，三头六臂这一神通在天朝一般与他直接挂钩，算是他的标志性力量。
据传当初是太乙真人给了他三枚火枣子和琼浆玉液，一边吃一边生出法相，待吃完法身已成。
忽若忿怒哪吒，现三头六臂——李兴文在佛经中也看到过这样的记述。
“嘿嘿，不过俺更快。俺通晓七十二变，看他变了俺也跟着变，就这么也学了去。”
笑了两声后，孙悟空轻咳正色。
“总之，俺这就将忿怒相的修行法传给你。虽说法不可轻传，但你既然法相自生，领悟出来只是迟早的事情，俺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没见孙悟空从石凳上起身，他便出现在李兴文的面前，啪啪啪拍了李兴文的额头三下。
于是，无数光点线条从李兴文的眼前闪过，这一瞬间他的意识似乎飞到了地球之外，飞到了宇宙之中，望见星河无数……
只是一瞬间，他又回过神来，好像知道了许多，却又说不上来。
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孙悟空不知何时坐了回去，笑道：
“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能懂得多少法理了，不能让不通法理的人将妙法学了去，这也是规矩。”
“俺差不多该回去了。对了，最后再说一句吧，别怪俺唠叨。堪破幻海与堪破胎中之谜无异，想要堪破，那就着相了。”
留下这句话，孙悟空与结界一同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不留痕迹。
第60节 059 清姬的新衣服
八山八海的中央，须弥山三十三天的最顶峰之上，一位精神头十足的男人正在悬崖边上俯视重重的云朵。
他的视线仿佛能够跨越距离的限制，坠落三十三天，将整个“一小世界”都给收入眼底。
“回来了啊。见到那个最近名头正盛的小子了吗，悟空？”
在天帝身后的两个身位左右的地方，去掉了身上的装饰品、披上袈裟的猴子正双手合十。
“见到了。俺的宿命通也看不到调查到的资料之外的东西，他身上的秘密还多得很。”
“那些都无所谓，毗湿奴都不在乎，我们也没必要管。比起那些，你觉得那是个有价值的人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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