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纠察官第一个承受不住，也不知道是谁怪叫一声，丢下军刀就跑。
一个人逃了立刻就有第二个，瞬间，残存的五六十名敌人如雪崩般溃退。
“撤.....撤退！”
一个突击者中尉丢下了铳剑，平日里的突击训练让他跑起来宛如一阵风。
“撤退！”
军官的逃跑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求生本能战胜了军法，没有人想上去送死，反正抚恤金也会被军需官给吞掉。
雷恩见这些刚刚还死战不退的士兵逃走，直接抛出了两柄飞斧，绚烂的斧刃呼啦啦的划破空气，在人群中斩出两条血路来。
其他整合运动也没闲着，各种远程武器投射。
这一次，没有大盾重甲的阻拦，有的只是懦夫的后背，惨叫声与骨肉裂开的闷响更像是催命符，跑在前面的人恨不得多长两条腿，把一切负重扔下。
盾牌、武器、法杖......
这些帝国重金打造的装备就这么抛在雪地里，然后让毫无遮掩的身体被利刃刺穿。
看到高高在上的军队也有这种下场，整合运动追的更卖力了，一直追出数百米，将白茫茫的雪地染得通红。
“停止追击，余下的那几个死定了。”雷恩的呼喊声远远传来，进入狂热状态的战士竟同时停下脚步。
逃出射程的不到十人，浑身上下只穿着裤衩，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里活不过两小时。
敌人退了，同时退下的还有肾上腺激素，大群人扶着膝盖喘气，将那冰冷如刀的空气吸入肺叶，让被战斗本能驱动的大脑变得清醒。
“我们赢了？真的攻下了军队的要塞？”霜星大口的喘息着，看到遍地的尸体还有些迷茫。
“难道你们之前就没赢过？”凛冬在旁边问道，她早已脱下外套，校服被鲜血浸透，看来此战后，这联系过去唯一的纽带也没有了。
“赢过，可那......”
霜星说到此处已顿住了，在北方打游击的时候当然消灭了不少乌萨斯军，可那一般只有几十人的哨站，他们以绝对优势兵力打伏击。
纵然遇到了硬茬子，爱国者会用他的长戟撕碎一切。
但现在没有爱国者，敌人也不是那些在雪原艰难跋涉的轻装士兵，这是一座临时要塞，里面有两三百全副武装的正规军。
重甲、巨斧、大盾、火炮、无人机、陆地舰，样样都不缺，足够击垮一整支卡西米尔千骑队！
“赢了就是赢了，有什么可多想的。”凛冬洒脱的多，单手提斧，指向要塞门口那个雕塑似得人影。
“他，不比你父亲差。”
......
雷恩静静的站在门口，要塞被他踩在脚下。
侧过头，塔露拉正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有些崇拜、有些难以置信，又隐藏着一些厌恶。
远方传来‘万胜’的欢呼，雷恩听过太多已显得不在乎。
“我们真的攻下了一座临时要塞？”塔露拉喃喃自语，这还不是普通的据点，那陆地舰的仓库里堆满了装备、食物和弹药。
“不必纠结事实。”
“不不不，这很重要。”作为领导者的塔露拉认真地看着雷恩，“这意味着整合运动在没有爱国者的情况下，能够攻陷任何IV级防御以下的城镇。”
爱国者很容易被发现，他本人也拒绝攻击城镇，但城镇是必须要攻打的，感染者们需要一个栖身之所。
“已经是III级防御了，下面的装备足够武装一千人。”雷恩指了指狼藉的战场，那些重装防御甲、粉碎攻坚甲有钱也买不到，拥有这些重甲，整合运动可以顶着猛烈火力攻击，再不会被几支手弩射的伤亡惨重。
“利用军队壮大自己，把他们当成运输大队长，巴别塔就是这么干的。”
运输大队长？
塔露拉不禁笑了起来，很快又恢复严肃：“那么打扫战场以后我们按原计划进行？”
雷恩没说话，手扶着满是刀痕的围墙，看向那临时要塞，一眼扫过，见到个黑发少年倒在雪地车旁，身下的血迹早已干涸，空洞的双眼盯着铅似得天空。
他记得这个少年，曾在那简陋台子上痛述自己的苦难，露出被烙铁烫的不堪入目的胸膛。
他死了，胸膛中箭，静静的死在战斗中。
而在少年身边，还有几个被缴械的感染者，他们在冲锋发起后临阵脱逃。
灰烬不会精神控制，他已尽力，但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视死如归，当炮弹在身边炸开，恐惧会让血液凝固。
“在决定下一步之前，那些人该怎么处置？”
塔露拉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稍稍有些难看，答道：“驱逐吧，给他们食物，各走各路。”
“我得提醒你，战争不是请客吃饭。”
“爱国者先生以前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可是我不能用暴虐去制止暴虐，不能强求每个人都能为理想而死。”塔露拉站的笔直，勇敢的与那双灰眸对视。
“你很正直，也很天真。”雷恩深深的注视着龙女，并没有多费口舌去改变什么。
塔露拉很纯粹，对自己要求很高，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然而残酷现实会告诉她天真的结果。
灰烬收回了目光，看向无垠的雪原，而塔露拉在身后望着他的侧脸，冷不丁的问道：
“老师，如果有一天我们会遭遇失败，发现拯救的一切都毫无价值该怎么办？”
“胜利反而带来了压力？还是以前那位‘老师’给你灌输了什么歪理邪说？”雷恩头也不回。
龙女抿了抿嘴，答道：“或许都有吧。”
“当然是站起来，无数次的站起来，只要呼吸不停，抗争就不会停止，至于我们奋斗的价值——”
雷恩转过身，表情很严肃：“过度的高尚就是傲慢，看看那些尸体，我们只不过比他们稍微强大一点，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区别。不要太严苛的对待自己，是人就会犯错误，犯错以后想想怎么去弥补；不要用善恶去衡量人类，去想想是什么造就了人的善恶。”
曾经失败的救世主闭上眼，灰烬不止他一人，火焰终会燃烧。
可我不能犯错，不能失败。
塔露拉微微失神，那条毒蛇给她的赌约很难缠，一次情感崩溃的宣泄就代表着游戏结束。
好在我有阿丽娜，现在又多了个导师，一定没问题的。
“我懂了。”
雷恩不知道她是真懂还是假懂，这全然无所谓了，该说的话他会说，如果没用，烂摊子他也会解决。
灰烬抬起手，指向大地的尽头。
“去吧塔露拉，将抗争的星火播洒在这片大地之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点燃火药桶！
车队在茫茫雪原上飞速前进，无人机来回搜索着周围。
一辆雪地车插满了天线，无形的电波正将战区状况传回，狭窄的指挥室里空气凝重，军官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要塞遇袭的情报他们已经收到了，作为扼守南方的重要据点，其正好恰在无垠森林之外的开阔地上，整合运动如果想断大军后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经由无人机和机动侦察队，这个临时据点能监控周围上百公里。
听到临时要塞被袭击的消息时，军官们不惊反喜，按IV级防御标准建造的要塞，那群感染者没有盾卫和爱国者根本打不下来，只能如猪猡一样被捕猎。
可后来要塞报告说外墙一上来就被攻破，众人稍稍凝重了一瞬，到最后通讯中断，军官们已变成死了爹妈一样的难看表情。
“少将阁下，先遣队已经到达据点，这、这是他们传回来的情报。”
随军信使翻译出电文，声音就像要哭出来。
身穿华丽军装的鲍尔斯闭眼假寐，身体随着车辆上下起伏，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
“念。”
“侦察队已到达据点，发现我军......”信使瞥了眼少将，见他没反应才继续念道：“我军全员阵亡，所有的车辆、装备全部丢失，尸、尸体被摆放在......”
“够了。”鲍尔斯冷冷的说道，那信使一下子闭上了嘴。
少将整了整笔挺军服的衣襟，面无表情的看向其他军官：“你们有什么看法？”
他很冷静，一语落下，车厢里像是炸开了锅。
“这群肮脏、无耻的罪人，居然敢犯下如此暴行！”
“必须报复，他们能悄悄摸到据点跟前，一定是被其他的贱民掩护，我建议将一百公里以内的村庄全部铲平！”
“必须要追究瓦列里和其他军官的责任，距离林边就1.5公里，他们到底学没学过军事土木学，这么近怎么发挥火力优势？”
“没错，他们必须上军事法庭，要为愚蠢付出代价！”
咄咄咄。
一柄三指宽的刀鞘敲了敲桌子，愤怒的军官们这才闭上嘴巴。
“我问你们现在怎么办，追究责任以后再说。”
他们稍稍冷静，看向这位帝国近卫军出身的将领，对视一眼后，由一位刀疤脸上校答道：
“现在应该按痕迹追踪，将帝国宝贵的财产夺回来，顺便全歼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罪人！”
这建议引得众军官连连点头，心想伊万诺夫不愧是第四军先锋悍将，这么多年打打杀杀也懂得军略了。
但少将没说话，引得这个光头上校表情狰狞，脸上的刀疤不停抽搐。
“阁下，要不我就带先锋精锐去，用一只手也能把这些罪人全部捏死！”
“伊万洛夫，整合运动不是普通的感染者。”
“我知道，所以才要出重拳！”
“啧，我的意思是他们很强大。”鲍尔斯无奈的看着军中悍将。
“他们懂得用智谋，一切都是别人布下的局，先是把大公阁下引去北方，再用精锐突破封锁线夺回主动权，让我等从歼灭者变为追击者。”
“那又如何，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废物，难不能比死在我铁拳下的称号骑士更强！？”
壮汉大声吹着牛逼，然后对上将军冰冷的眼神，又赶紧闭上嘴巴。
面前这个不是学院派那些空有理论的废物，而是从血峰战役厮杀而出的近卫军成员，那些怪物实力还在他这前锋悍将之上。
将军也没理会这个上校，像这种一刀一枪从基层杀上来的军官，都是军队的重要财产。
“调动敌人，再发动果决的攻击突破封锁线，倒是让我想到了老上司。”鲍尔斯想起了某位归隐的将军，一手摁地图，一手揉着手臂上的鳞片。
鳞片紧密，犹如蛇的外皮。
“派一个小队去追踪陆地舰就行了，估计那边根本没人，就是个诱饵，不过陆地舰还是要夺回来的，整合运动有了这玩意都可以进攻移动城市了。”
少将湛蓝色的眼睛在地图上移动，密密麻麻的线条让人头晕，这时，有个副官凑了过来，耳语几句后他眼神一亮，嘴角流露出狡黠的微笑。
“侦察队抓到了几个感染者，根据最新的情报，他们很可能去解救同胞。”
“果然是这样！那边有两千多个该死的猪猡，要是被整合运动接纳，规模一下子翻上好几倍！”
“伊万诺夫，你带两百人去，把他们都解决掉。”
“明白。”上校露出个嗜血的笑容，“要是遇到那个盔甲人，我就帮安德列夫那笨蛋报仇。”
“嗯，我倒想起一件事，安德列夫的家人是你在接济吧。”
一眼瞥去，壮汉的笑容僵住，脑门上也流出汗水，按军事法庭的决议，安德列夫犯了叛国罪，接受境外势力指使破坏乌萨斯稳定，剥夺全部荣誉，其家人充入矿场。
“他，他到底是军中的兄弟。”
“无妨，歼灭整合运动以后这件事没人追究。”
“谢谢两位阁下！”伊万诺夫赶紧道谢。
“去吧。”
“是！”
雪地车舱门打开，壮汉就这么在高速行驶中跳下车，风雪灌入，舱内的军官都缩了缩头。
少将眯了眯眼，挥手扫开雪花，又指了指地图：“其他人跟我去这。”
“利沃夫？他们还敢进攻城镇？？”
望着周围那些不可思议的军官，少将淡淡道。
“不，他们敢。”
军官们面面相觑，总觉得整合运动这点人还敢分兵一定是疯了。
“利沃夫物资不多，他们抢不到什么好东西的，难道，您是想抓住头目？”
鲍尔斯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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