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做了个不太想回忆的梦。”令木讷的点点头，又看到那颗比石亭还大上许多的脑袋。
“不对，我还没醒。”
人比山大，这是喝了多少假酒才会出现的幻觉。
令尚且如此，放到河对岸更是难以用语言形容，尚蜀军阵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传来兵器落地的声响。
“我有没有看错？那是个人？”宁辞秋动了动嘴，发现自己喉咙被某种东西给扼住，吐出的声音无比微小。
数百米的山，数百米的人，神话故事都不敢这么写，可他穿着甲胄，肩扛大斧，最强的土木天师也不可能塑造的如此栩栩如生。
“那的确是个人。”梁洵苦笑，已经能猜出对方的身份，心想刚才要去打这个怪物，就感觉心脏停跳，不由地侧头发问：
“白天师你怎么看？”
“怎么看？当然是用眼睛看！”白愁吹胡子瞪眼，即使最强的炸雷甩过去，也跟小孩子玩的鞭炮一样可笑。
就这威压，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如果那柄斧头劈下来，会不会把尚蜀一分为二？
一片死寂，寂静的让人冷汗直冒，比泰山压顶更可怕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泰山压顶，巨人不动，没人敢移动分毫。
就在梁洵等人绞尽脑汁的时候，惊蛰忽然开口：“我去劝他！”
“你去没用。”白愁赶紧拉住自家徒弟，就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有用，我了解他，他也不会和大炎为敌。”
见惊蛰如此肯定，白愁也松开了手，望着那比山还大的巨人，他清楚一件事：
大炎绝不可与此人为敌。
玩手段，太傅可以接招，可论力量，谁又能挡住这劈山断河之威。
不管大炎实力如何惊惧，雷恩还是站在山前，望着年与那少女苏醒，乐子人看到雷恩的一瞬间立刻张大嘴巴，又慢慢侧过头。
“岁的肚子里还能产生幻觉？”
“弗是，你脑子瓦特了吧。”满头青丝的少女白了她一眼，指了指身后，“侬看看那是谁？”
令提着酒葫芦，一股似醉未醒的模样，三条龙大眼瞪小眼，然后僵硬而缓慢地转过头去。
“年，你要是没睡醒，我可以帮你一把。”雷恩轻笑，只是因为体型的缘故，这笑声宛如飓风，震得人耳鸣。
他抬起了肩头的巨斧，随意劈下。
砰！！
山头直接裂开，将三人弹得离地飞起，这声浪，怕是最迷人的美梦也得惊醒。
“醒了醒了，你说话小声点。”年挠着耳朵，又感觉旁边的妹妹拉了拉自己。
“年，你的野蛮人朋友？”
单从体型来看，雷恩的确豪迈野蛮，她话刚出口，雷恩便瞪了过来。
“你的妹妹有点嘴臭啊。”
“夕只是有点率直罢了。”年赶紧拉住不会说话的妹妹，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搞这么大的体型就是来吓人？还有其他的碎片呢？”
“除你们三个还有意识，其余的尽为柴薪。”雷恩也不隐瞒，淡淡道：“我这么说，你会不满吗？”
“未必还能让你吐出来不成？”年一阵苦笑，挺直腰背，恭恭敬敬的行了个颔首礼：“我姐妹三人能活，多谢了。”
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灰烬可不嫌柴薪多，若非那一丁点私交，把她们一起烧了更为正常。
“大恩不言谢，有空请你喝酒。”令没那般郑重，很是潇洒的扬了扬酒葫芦。
夕则左右看看，小声道：“待我有了兴致，送一副画给你。”
原来那些青墨是你的权能啊。
雷恩看了女孩一眼，也不在意，她只是年与令的妹妹，和自己并无关系。
“无妨，我只是了却一桩承诺，至于你那第一个问题......”
“自己抬头去看。”
他从山峰上抽出巨斧，单手指天，众人抬头望去，瞳孔猛地一震。
逐渐暗淡的天空出现了一道缝隙，一只蛇眼挂在天上，恰如夜中明月，大地之外的存在睁开了眼，仅是这目光就引得苍穹变色。
一座无形的山压了下来，站在大地上的人类显得无比渺小，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天空，忽然有人身体一矮。
扑通。
一个尚蜀士兵跪在了地上，接着便引起了连锁反应，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成千上万的人同时跪下，倒也是一片奇景，立于战车上的梁洵浑身颤抖，感觉肩头的压力越来越沉重，犹如回到了金榜题名时，面对皇帝不由自主下跪的场景。
不，那一跪是遵循着权威和礼法，而此刻，则是一种蝼蚁对高位者的本能。
这是什么？仅凭目光就能让我屈服？
读书人的傲骨在与之对抗着，可无论地位、力量或是知识，在本能面前都显得无比脆弱。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看到了同样咬牙坚持的宁辞秋，也看到了膝盖近乎着地的白愁。
‘连宗师都无法免俗？’
梁洵惊愕了，即使力量远超凡人的天师也好不到哪里去，当这种惊愕转换为坦然，膝盖即将着地之时——
砰！！
山崩的巨响滚滚而来，另一种本能让他抬起头，只见那巨人脚踏大地，手持巨斧，身躯笔直，他仰起头向着苍穹咆哮。
“起来！不许跪！！”
声震于野，桀骜的巨人对抗着天空的压力，铮铮铁骨没有半点佝偻。
或许是错觉，一股无形的力量传递到每个人心中，似乎头顶的压力额削减了很多，正在颤抖的腿也打直了，跪下的人也在奋力起身。
“他疯了？！”夕同样在咬牙坚持，显然在这股力量之下众生平等。
她太明白什么鬼东西在窥视了，更明白这么做会把注意力吸引过来。
“别说话，静静去看，或许这一幕会让你灵感勃发。”令轻挑地说着，即使眼球转动，肩头的压力骤增十倍，害的她连心爱的酒壶也捏出了裂痕。
夕茫然看去，见巨人仰望苍穹，她看不清全貌，却领会了一种‘意’。
管他是天，是神，是支配者，灰烬可以向天咆哮而死，也绝不——
跪着求生！！
第五百三十九章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吼——
一股钢铁般的意志在天地间蔓延，这鼓舞人心，也让苍穹裂缝中的眼球看了过来，雷恩瞪大眼与之对视，目光越发的严峻。
已经是第二次看到这只眼睛了，但两者完全不同，切尔诺伯格那一次属于睡眼惺忪，相当于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人用针扎了一下，本能的闭上双眼。
但这一次......
绿褐色的蛇眼很清醒，甚至能倒影出巨人的模样，它有些疑惑，像是在思考谁敢在自己面前大吼大叫，过了片刻，那眸子又变得坦然。
除了巨人，包括三名长生者在内，一切存在皆为砂砾，同样也没人敢擅自移动。
它想干什么？
雷恩同样与之对峙，大约判断出这眼睛距离自己足足有万米之高，用尽全力丢出巨斧应该能制造威胁，可他不愿抢先动手。
“偶然也是必然，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世界的根源。”
正迟疑的时候，脑海中传来了声音，并不沧桑也不空灵，甚至分不清男女。
一时间，雷恩顿时想到了刻俄柏送自己的梦。
戈壁之中，灰烬尚未苏醒，而另一名来自未来的灰烬点燃火焰，斩杀驮兽，当火焰燃起，钟声敲响，揭棺而起。
“果然是你搞得鬼。”
“一切都是偶然与必然，吾没有必要给自己创造一个敌人。”
依旧是平淡的回答，说的雷恩一愣，对啊，这家伙那时应该在沉睡，更没道理找个强敌来衬托自己的逼格。
关于时间的悖论最为烧脑，恰如一个死循环，想的雷恩头昏脑胀，过了片刻，他得出了答案。
老子不想了。
实用主义者最恨纠结，他已经站在这了，纠结从哪来的问题纯属自寻烦恼，更别提还有一件事更重要。
“你想干什么？”
这是千万年来第一次有人向苍穹质问，天上的巨眼眨了一下，并没有打算隐瞒。
“吞噬这片天地，将那万千的生命体俱全为一，在悠久的岁月长河中寻找下一个目标。”
你特么就是传说中的燃烧军团？
这答案太直接了，雷恩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无法描述的怪物穿梭在幽暗的宇宙中，寻找每一个存在‘灵魂’的星球，然后破开苍穹，将一切吃干抹净。
行星毁灭者，噬星者......
雷恩深吸口气，并没有声嘶力竭的咆哮什么‘你不觉得这样很邪恶？’‘有没有想过人类的痛苦！’之类的废话。
他深知，邪恶与怜悯要建立在共情之上，人类会向随手摘下的果子共情吗？猎人与猎物之间不可能相互理解。
“那就是没得谈了。”雷恩的声音很冷静。
“是的，吾等了你许久。”那声音同样不带感情。
等我许久。
雷恩瞳孔稍稍收缩，因为这句话与前面‘根源’联系起来，揭露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
“这个世界很奇怪，分为前后两代，两代截然不同，即使在吾近乎无尽的征途中也从未遇到过。”
“初火时代与深海时代吗？”雷恩叹了口气，他想到了上个时代科技的遗留都在阿戈尔，恰好阿戈尔就在深海之中。
“你的描述非常准确。”
初火已灭，世界并没有沉寂，也不知为何，这片本该死寂的天地又迸发出了生机，而且这个时代暂时没有毁灭。
“你重创了深海时代，现在的泰拉不过是这片时代苟延残喘的延续，但你布好了局，以源石为纽带，最终也会被吞噬。”
“然也。”
“但火焰没有彻底湮灭，当前一个时代的‘我’出现在此，你将得到双倍的收获。”
“然也。”
一问一答，残酷的真相正徐徐揭开，到了这时候，雷恩忽然笑了。
哈哈哈哈......
巨人的笑声仿佛掀起了风暴，震得最近的令等人一边站不稳，一边莫名其妙。
两人的交谈无人可知，都说泰拉科技靠考古，却没人想到考古考到了上个时代，那个本该逝去，再也不会归来的时代。
“你为何发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两的想法太一致了。”雷恩停下了笑声，扬起了巨斧，用拳头锤了锤胸口。
“你渴望我的生命，我也眼馋你的灵魂！”
没有和解的机会，没有谈判的余地，这是各种意义上的死敌，一团外来的柴薪就高挂在苍穹，它受到了深海时代的重创，那么一名合格的灰烬应该做什么？
当然是烧了它！！
眼球依旧不含感情，甚至都没有斥责雷恩狂妄，大家都是冷静的狩猎者，相互猎杀只是一种本能罢了。
雷恩扬起了巨斧，蛇瞳瞪大了眼睛，顷刻间，本来是黄昏的大地陷入黑暗，像是有一只手遮蔽了太阳。
不，不仅是阳光，就连尚蜀军队的车灯也失去了光亮，天地间一片黑暗，黑的让人呼吸困难。
“这、这是什么东西？”
梁洵望向四周，却感觉眼睛被人捂住，居然什么都看不到，好在一只细腻柔软的手放在了掌中，让他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握住。
什么也看不到，过了片刻，天空又传来了亮光，他们抬头一看，只见满天繁星。
星汉灿烂，让人如痴如醉，又过了一会儿，这种乐观又戛然而止。
大地在翻滚，天空的星辰在眸中放大，也不知谁尖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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