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山峰下面有座古老的遗迹，里面放着两把法杖，您有什么线索吗？”
他紧盯着特雷西娅，后者歪头想了片刻，并不打算隐瞒。
“王庭文献记录过，说那里是禁忌之地，靠近的人无法回来。十年前拉特兰也来过，甚至有位红衣主教亲临，可他们什么都带不走，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出来的？”
正戏到了，看似东拉西扯，可在决战前夜能让统帅亲临，必然是收到了风声，禁忌之地的异状足够她亲自跑来。
‘这话术真够厉害的，无意间谈到正事，还没让我觉得反感。’
雷恩又一次感受到了特雷西娅的厉害，既然是他主动开启话题，便想着能不能从特雷西娅嘴里挖出点东西来。
“是堕天使，触犯律法的堕天使能够拿走两把法杖。”
短短的一句话让特雷西娅瞳孔微缩，好半天才苦笑起来。
拉特兰不可能带个罪犯过来，卡兹戴尔更是萨科塔的死敌，其余国度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
“这条件真是出人预料，没想到无意间被您给解开了。”
“姑且算我运气好吧。”雷恩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运气，但法杖也不重要，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在两人面前摊开。
“我在祭坛后面发现了几行文字，你们能看懂吗？”
这正是他临摹的文字，借着悦动火光，雷恩见特雷西娅眉头轻皱，凯尔希瞳孔微缩，这一招堪称猝不及防，微表情已经出卖了她们。
果然她们能看懂，特雷西娅是以前卡兹戴尔的统治者就算了，这个凯尔希凭什么能懂，她还对考古有研究？
“当星空被遮挡，群星变为虚幻，古老的血脉链接为锁，数把钥匙探入基座。”特雷西娅轻轻念了出来，解释道：“最古老的萨卡兹文，唯有王庭最核心的人能够读懂。”
“那最后一段呢，这空余的部分是什么？整段话又是什么意思？”雷恩一下子来了兴趣，果然解密还是得泰拉土著来。
“我也不知道，至于整段话的意思——”特雷西娅看了眼凯尔希，苦笑道：“我无法告诉你。”
“抱歉，是我得意忘形了。”雷恩见好就收，作为一个佣兵，他刚才的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身份。
好奇心害死人，要里面真有什么惊天秘密，被灭口怎么办。
凯尔希欲言又止，明显不在意雷恩的好奇，只是有些东西她无法述说，无从解释，也无法形容。
同样如此的特雷西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脸上又浮现出笑容：“雷恩先生，我们无法跟你解释，但总有一天，你自己能寻找到真相。对了，这附近有条小河，好多年没来过了，能陪我去走走吗？”
“特雷西娅，你该回去检查身体了。”
“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就让我休息一下嘛。”特雷西娅像卸去了最后一丝威严，像是在撒娇。
凯尔希无奈，只得用眼神警告雷恩，让他识趣的拒绝。
雷恩本在想特雷西娅话中有话，可面对菲林的眼神，他反倒起身，拍了拍尘土。
“没问题，我也想多了解殿下。”
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呵，拍马屁的机会我凭什么放弃？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转瞬，又各自分开。
雷恩与特雷西娅并肩而行，不久后听到了隆隆水声，借着月光，能看到一条大河奔腾。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想不到冬季的水量还这么充足，可惜田地荒芜，白白浪费了。”
“上游的大坝被破坏了，水无法被积蓄起来。”
“谁干的？这些人打仗也太不注意了，以后重建得花多少时间，或许卡兹戴尔只有您才注重民生。”雷恩随口吐槽，却发现特雷西娅停下脚步，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做的，当初在逃离王城的时候与老朋友战斗，一剑劈开了大坝。”
......
雷恩有种跳河逃走的冲动，他这第一个马屁就拍在了特雷西娅的痛点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巴别塔的理想
月光之下，气氛有些尴尬。
特雷西娅邀请雷恩月下漫步，结果他一上来先戳人家痛脚。
‘还好没喊打喊杀，可这也太夸张了吧，一剑斩开水坝是什么鬼，人形高达吗？’
思虑片刻，雷恩决定用厚实脸皮把这件事忽悠过去：“咳咳，战斗之中难免有所波及，以您的力量，区区水坝肯定连余波都挡不住。”
这话说的恰到好处，既为特雷西娅开脱，又悄无声息的送上句马屁。
没曾想，特雷西娅脸上的羞愧之色更重，甚至露出了一丝红晕。
“是我不想和老朋友战斗，主动劈开水坝，将他们逼走。”
你是天然黑吧。
雷恩微微张开嘴，已经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好半天才说道：
“啊这，您真是念及旧情，说不定那几位也会心存感恩，在关键时刻站到我们这边。”
“不会的，他们已经站在了王兄那般，早知道听从凯尔希的建议，在那时候杀了他们。”
我特么嘲讽技能点满了吧！
雷恩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只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说不得就会被拉出去砍头了，再看凯尔希，后者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忽然哼了一声。
你也有今天。
“殿下，我们还是看风景吧。”雷恩不说话了，他是来刷好感度的，又不是拉仇恨。
“嗯。”
头就没开好，气氛尴尬而沉默，两人并肩走了几分钟，看到河中飘来一些尸体，雷恩眼珠一转，一下子又有了话题。
“没有伤口，从衣物看，像投河自尽的平民。”
“感染者到最后只剩下痛苦，许多人到最后，只能选择自杀。”特雷西娅面露悲伤，顿时忘了刚才话题的不快。
“所以您才建立巴别塔？”雷恩的表情也平静下来，他发现和特雷西娅相处不必刻意找话，更不必像面对普通王者那般局促，像是朋友谈论共同兴趣就好。
“嗯，经过博士和凯尔希的努力，我们成功开发出一些抑制剂，对了，我这次给你带来了一些，希望对红雀有所帮助。”特雷西娅终于想到了正事，从兜里拿出几瓶药来。
“给重度感染的佣兵喂下，能够延长他们的生命。”
这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雷恩赶紧接过，见瓶中是一些蓝色药丸，区区几瓶就价值连城。
“万分感谢，这药很难生产吧。”他挤出个笑容，心想这次没人会注意到自己了。
“制药本身的成本不高，普通家庭就可以承担。”接话的是凯尔希，眼神冷冽，“可几年前我们发行之后，普通感染者根本买不到，市场上更充斥着大批假药，殿下严查，到最后——”
“到最后发现捣鬼的全是王庭贵族，如此暴利，连哥伦比亚那些制药公司都会参与进来，你们发行的越多，对殿下的声望损害越大。”雷恩帮她把话说完，心中微微叹气。
卡兹戴尔的贵族都握有重兵，连年的战争壮大了他们，毕竟要靠这些人打仗，任何统治者都不敢与其撕破脸。
他像是看到了几个理想主义者被现实毒打的样子，为了反抗传统，为了给全体萨卡兹治病，特雷西娅选择了改革，最后被联手赶出王城。
“果然您能够理解。”面对诸多苦难，特雷西娅却笑了，“我当初也很迷茫，百年以来，我的剑染满了鲜血，可茫然回顾，不知道是在保护谁。”
“后来我明白了，赋予我权力的并非贵族，而是每一个萨卡兹人，我宁愿抛弃王座与他们站在一起。”
“为了让多数人脱离苦难，就必须和少数人作对。”雷恩低头思考了一瞬，又抬头一笑：“但这条路确实走对了。”
“走对了？”
“嗯，只有聚拢民心，才有资格登上王座，他们力量虽小，但冉冉星火汇聚起来，将会荡平一切。”
此刻，雷恩已经忘却了什么拉近关系，算是真心佩服这个特雷西娅。
她或许一开始只是出于善良的怜悯，可后来颠沛流离应该看明白了许多事。
“卡兹戴尔正如这条河，萨卡兹人就像里面的水，没有了水，王侯将相闲在干枯河道里的破船罢了。”
雷恩的话很浅显，王女和凯尔希盯着滚滚大河，许久没有说话，而他也没有讲太多。
事物总有个发展过程，某些东西太过超前，别人理解不了，他也没必要说，卡兹戴尔要是有个心系人民的明君，还奢求什么。
“人民如水，王者如舟，这句话我得记下来。”特雷西娅并不像在恭维。
“您正在这么做，甚至能记住每个佣兵的名字，已经没必要再浪费笔墨了。”雷恩无声的笑了笑，吹着河风，又把话题转到战事之上。
“王城就在眼前，但就算杀了特雷西斯结束内战，您还得面对内外势力的疯狂反扑，战争远远没有结束。”
“确实如此，您真是个智者。”
“一些小聪明罢了，局势如此清晰，那位博士应该更懂。”说正事的雷恩反倒平静，叹息道：“现在结束内战风险极大，我觉得应该稳固根据地，再从内线转入外线，先把周围国家的反抗之火点燃再说。”
他尽量在劝，一团火焰很容易被掐灭，但星星之火燎原，就足以分摊火力。
“那报告我看过，确实是稳妥的战术。”特雷西娅凝神静听，却摇了摇头：“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那些想做的事必须有个安稳的环境，以后的事就托付给博士、凯尔希还有你们大家。”
她像是在托孤，脸上却带着笑，像是早已考虑过各种可能。
“就算巴别塔一败涂地，只要有罗德岛和大家在，从一个感染者救起，积攒起来也会变成个庞大的数字，到那时候一定能反过来拯救萨卡兹。”
雷恩无言，算是明白了特雷西娅的想法。
这位殿下从一开始就想着拯救感染者，现实和传统束缚了手脚，她便另起炉灶，想要净化卡兹戴尔后以巴别塔的科研实力解决感染者问题，从此让萨卡兹和其余感染者脱离苦难。
理想是很好的，没有了贵族，她能把抑制剂发到每个萨卡兹人的手上，以强大的卡兹戴尔做后盾，矿石病治疗技术能飞快的扩散，从而惠及全体感染者。
可这里面有几个关键点。
第一，巴别塔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拿出研究成果。
第二，其他国家愿不愿意给人民治疗。
第三，新的卡兹戴尔能顺利生存下来吗？
三个关键点雷恩全部表示悲观，据他所知，源石根本不是单纯的医学或生物学问题，想要短时间内解决是不可能的。
而就他数月所见，泰拉的人命实在是不值钱，那些工厂主、贵族别说给下面的人花钱治疗，就算发放一点点抑制剂都不肯，因为这只会增加成本。更别提如斯卡蒂信中所言，她也买到过药物，结果给幽灵鲨吃了完全没效果。
这里面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巴别塔不是砸人饭碗么。
前两点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没了特雷西娅，卡兹戴尔立马分崩离析。诚然，罗德岛或许可以流浪荒野继续开发，但还是绕不过与这片大地作对。
一个公司与一个国家，难度完全不同。
“不要寄希望于罗德岛，旗帜如果倒了，想要重新走到眼下局面可不容易。”雷恩郑重的告诫道。
其实他很想说帮特雷西娅治疗，可思虑再三，还是咽了回去。
一来是所有的战斗准备已经展开，部队进入预定位置，就算续了命也无法停下，一切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二来，这是他最核心的秘密，根本无法解释其来源，就算特雷西娅抱有善意，其他人则难说，一旦扩散出去，他会成为这片大地人人想要的肥肉。
“我不会轻言死亡，至少要给你们留下一片安稳的净土才行。”特雷西娅带着笑，稍稍昂头，温和之中带上了几分威严。
“雷恩，我可以信任你吗？”
“我俩目标一致，远超任何口头承诺。”雷恩颔首。
“嗯，那么偷袭王城的任务我想交给你，顺着这条河一直向下，你就能到达那座城市。”
原来如此，枉我真以为你是来看风景的，如此充沛的水量足够快速挺进。
雷恩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凯尔希，反问道：“我想知道，这么关键的最后一击为什么交给红雀。”
巴别塔将以全部兵力进行掩护，将守军全部吸引出去，要是雷恩不能得手，将会打成拉锯战。
特雷西娅眼角一弯，毫不犹豫的答道：“因为你和我有一样的目标。”
简短的答案让人无法辩驳，雷恩沉默了，站在他的角度，自然想快点结束内战，只是没想到特雷西娅会将重担交给自己。
剑锋山撤退，半路遇上的陆地舰，或许这位王女早就想好了。
“好，但巴别塔的人我要亲自挑选。”
“你和凯尔希商量就是了。”
特雷西娅甩手掌柜的名声雷恩早就听过，至于为啥和凯尔希商量他也没想太多，只是从胸甲之中拿出个血瓶来。
“这个我希望您随身带着。”
王女看着血红色小瓶，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嗯，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雷恩并没有解释太多，直接岔开话题：“总攻是在三天以后吧。”
“抱歉，你们刚刚战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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