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别说特雷西斯军，巴别塔的人也全都吓住了。
什么源石技艺、钢铁战舰，在天灾的面前都如此渺小，许多人口干舌燥，只是呆呆望着几千米外炼狱般的景象。
两道龙卷风扫过之处，不可能有活口，钢铁碎片混杂着人体残肢如雨般落下，当然也少不了大块大块的黑色晶体。
“不必紧张，根据我的计算，天灾会一直向北推进，然后在王城面前停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恰如魔鬼的低语。
几个干员身体一颤，可露希尔躲得更远了。
博士就这么静静注视着天灾扫过大地，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王城从来没有天灾的记录，你怎么会知道？”凯尔希是少数保持镇定的人，她的目光很尖锐，在等待博士的回答。
“但这就是事实，别担心，特雷西斯军如我所料，只是包围了后卫部队，他们有充足时间避难。”
“你知道我不是想问这个！”
“我说过，这就是事实。”
两人的语气都很平静，丝毫没有绝地反杀的兴奋，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讨论。
凯尔希盯着博士，而博士却看向了特雷西娅。
“胜利近在眼前，特雷西娅，你随我来一趟会议室。”
“好的，不过战斗指挥又怎么办？”王女轻轻点头，她听得出博士状况不对。
没有胜利的喜悦，唯有疲惫与恐惧。
她很好奇，有什么会让谈笑间毁灭一整支舰队的博士感到恐惧。
“交给凯尔希吧，就目前的战况，即使是她也能完美应对。”博士像是在损人，又看向紧跟着特雷西娅的少女。
“阿斯卡纶，你也去前线，不要给敌人喘息之机。”
一身劲装的少女没有回答，直到特雷西娅摆了摆手。
“你去吧。”
阿斯卡纶犹豫片刻，这才迅速的跑向升降梯。
“是，近卫队跟我来！”
最为精锐的特雷西娅近卫军全数投入战斗，甲板上立刻空旷了许多，远方的天灾正在肆虐，博士又下达了第三条命令。
“其余人协助凯尔希指挥，特雷西娅你跟我来。”
“等等。”刚刚接手指挥权的凯尔希拦住去路，脸上写满了怀疑，“你有什么事需要和特雷西娅单独说的？”
不仅是她，可露希尔、华法林也全都看来，可惜博士连一寸肌肤都不曾露出，更别提观察表情。
博士没说话，反倒是特雷西娅泛起个温和的笑容：“凯尔希你就别管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现在你的工作是指挥战斗。”
有比决战更重要的事？
凯尔希不知道如何搭话，可一群又一群传令兵冲到甲板，无数条前线的信息让她没办法去追问。
会战还没有结束，数以万计的战士在等待指令，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一叠又一叠文件被送到手里，她在忙碌之中勉强抬头，看到博士与特雷西娅已没入舱门阴影之中，两人停顿了一瞬，在嘈杂无比的报告声中，她隐约听到了回答。
“比决战更重要的事有很多，比如，拯救这片大地。”
...........
罗德岛甲板上无比繁忙，但在王城宫殿之中，一切已变成了慌乱。
全息屏幕上的友军标识在飞速消失，字面意义上的飞速，就像一个调皮的小鬼用橡皮擦在画布上猛地一抹，人眼都跟不上那那消失速度。
“俄罗尔号，信号消失！”
“第三、第四大队丢失，敌我识别没有反应！”
......
通信兵像是要哭出来，但凡还留在宫殿内的人都面面相觑，如果不是窗外那两道恐怖的龙卷风，他们还以为是仪器出了问题。
死一般的寂静，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明白现在是什么局面。
舰队被一场‘恰好’出现的天灾全灭，整个中央完全敞开，更恐怖的是当消息传播开来，势必会造成全军崩溃！
巴别塔可以操纵天灾，这还打个毛线！
现在左、中、右三个战场都被吓住了，甚至忘记了搏杀，可这种诡异的相持总会结束，巴别塔很快会发动总攻。
“派出城卫军，在天灾范围以外组成防线。”
一个稳重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所有人将目光投去，见特雷西斯端坐于王座，刀削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所谓王者，就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没人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慌得一批，但这种稳重确实让慌乱的内心安静下来。
“是，殿下！”
混乱再次变得有序，战争总要打下去，除非特雷西娅殿下收回改革，否则她永远是不可名状的怪物。
看着不断离去的传令兵，特雷西斯面色如常，而霍夫曼作为近臣，稍稍靠近。
“殿下，城卫军或许挡不住攻势。”
“总归是要做的。”特雷西斯扶着头，依旧板着脸，“而且我不一定会输。”
“维多利亚的援军要到了？”
“不关他们的事，只不过这场天灾也印证了我的猜想。”盔甲碰撞声中，特雷西斯站起身来。
“胜利，将会有人拱手送上，毕竟就这片大地而言，卡兹戴尔实在是微不足道。”
这句话堪称谜语中的谜语，影魔伯爵愣了半晌，只剩下满脑子问号。
如此局面还有胜利可言？不应该立马寻找后路，以图东山再起吗？而且谁又会将胜利拱手送上？
若说维持神秘感是驭下之道，那么特雷西斯已然登峰造极。
“我和赦罪师们去欢迎维多利亚的客人，王宫就拜托给你了，小心那位博士还有后手。”他甩了一下披风，身体逐渐消失在昏暗的走廊之内。
“是。”伯爵一直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耳畔。
如果是一般的臣子，或许还以为特雷西斯借故开溜，可赫尔曼十分清楚这位殿下的性格。
他从不被动挨打，他喜欢借势而为。
伯爵的脑海里闪过之前说去伦蒂尼姆的话，想起了这一战的兵力配置，瞳孔微缩，竟哈哈大笑。
卡兹戴尔，该变天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踏破这无底的深渊！！
两人的较量总归是迎来终局，特雷西斯没有猜错，两艘陆地舰正从身后扑向空虚的王城。
从甲板的角度看，战舰就像往天灾的方向挺进，那勾连天地的巨型龙卷即使还远，可黑压压的天空就跟世界末日一样。
赫德雷、伊内丝、加尔森、W、泥岩等等佣兵团高层已来到了最上方甲板，与雷恩并肩而立，未过多久，ACE等巴别塔精英干员也快步跑来，大家一起手扶栏杆，欣赏壮丽的一幕。
计划中并没有提到过要利用天灾，众人观察一阵子，SCOUT已得出结论。
“在中央战场，天灾范围内没有人能活下来。”
那惊世骇俗的风暴之内怎么可能有活口，就算个别强者侥幸生还，也该失去战斗力了。
现在的问题是己方军队损失如何。
“通讯受到天灾的强烈干扰，我们联系不到罗德岛，无人机也无法起飞，暂时做不了战场侦查。”
“要不要减速，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赫德雷先生，我们收到的命令是全速前进。”
“可要是天灾直接扫过来，我等不是上去就白给？”
经验丰富的战士们交头接耳，各自说个不停，W少见的没有阴阳怪气，仅仅看着风暴发呆。
“就这样继续，天灾很快就会消散。”雷恩突然出声，结束了这场争论。
他是前敌指挥，意见是绝对的，讨论声停了片刻，一直没说话的LOGOS开口反问：“您对天灾有过研究？”
“没有。”
“那怎么能确定天灾消散？”
面对质疑，雷恩点了点自己的眼睛。
“当然是用看的。”
不需要精密的仪器，也不需要大量计算，他这条专科狗在一群学者面前更是上不得台面，可他能看到天灾的变化。
那些飞速聚集、增殖的气息已经放缓，它们相互凝结，形成一块块源石抛向大地，不久之后，会有人将之开采出来，然后造就更多感染者，让他们死后重新回归苍穹。
直到感染者的牺牲足够多，又会形成天灾将源石洒落，如此循环往复。
用看的？
LOGOS满脸狐疑，感觉无数的天灾学者受到了侮辱，还没等他反驳，ACE粗壮的手已经拉住他小臂。
“现在雷恩是前敌指挥，一切听他的！”
优秀的士兵不该反驳，只需要将命令完美的贯彻到底，再说现在已经没时间讨论了。
河面宽阔，能见到左侧有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阴天之下，其如一头酣睡的怪兽，就这么静静蹲在远方，闪烁的灯光宛如点点星火，让苍穹昏暗，大地骤亮。
王城到了，这片巨大的城市群黑压压的坐落在远方，比雷恩印象中的地下黑市要大上许多，只是它没有被装上轮子，外面还有漆黑的城墙，就像中古时代的大城。
“王城不是移动城市？”
“当然不是了，在有记载以来，这片区域就没发生过天灾。”LOGOS反倒对疑问感到奇怪，忽然想起这男人是从外面来的，便不说话了。
没有天灾？难怪会在河上建水利工程，难怪会是卡兹戴尔最重要的城市。
绝对的风水宝地，土地足够养活百万人，也能放心大胆的建立各种基础设施。
雷恩还是第一次看到正常城市，移动城市虽好，可面积实在是有限，大多是由一个个移动城区所拼凑而成，可谓寸土寸金，光是养活那么多人口就足以让统治者头秃。
他的思维发散开来，又猛地收住，现在不是研究泰拉社会学的时候。
脚下的舰船在微微颤动，将航向调整到岸边，随着王城越来越大，城墙上的哨兵也发现了异状，刺耳的警报声远远传来。
被发现了！
近乎于站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弥漫的紧张感近乎让空气凝固，哪怕最富经验的老兵也因为未知而恐惧。
谁都不知道前方有什么，舰船就像是往那天灾直冲而去，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临到开战前，一切也显得苍白无力。
这时候就需要军官来鼓舞士气，赫德雷顿时上前一步，可还没说话就被雷恩拍了拍肩膀。
“还是我来说吧。”
“你能行吗？”
“这是我的职责，不行也得行。”
雷恩扶住栏杆，沉思片刻，吸了口气后已是满脸坚定，用最大的声音吼道：
“诸位！”
哗——
无论是咬牙的，磨刀的，望着天灾发呆的，所有人都转过身，目光向顶层的雷恩聚集。
干员们好奇，佣兵们惊讶，在他们印象中雷恩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
可无论抱着什么心态，他们都听到一个坚定而果决的声音。
“前方就是王城，我们奋战的终点，在那里或许有无数敌人正等着我们！”
“但我们已踏上征途，没有后悔、迟疑和回头的机会，为此，我销毁了所有的补给，登陆之后破坏陆地舰的水上装置！”
雷恩的声音很大，表情却毫不狰狞，下面的人全都惊呆了，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打了那么久的仗，还没见到哪个指挥官尚未开战就自断后路的。
交头接耳的嗡嗡声传来，赫德雷捏了把汗，心想这家伙也太莽了吧，让你做战前演讲提振士气，又不是来吓人的。
“诸位，我没有将你们陷入绝境的意思。”雷恩握紧了拳，声音依旧高亢：
“只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我等本就在深渊！杀戮和战争不曾断绝，死亡常伴于吾身，这种生活你们麻木了吗？”
讨论声停下，唯有在卡兹戴尔这鬼地方生活过、战斗过的人才会明白，麻木只是伪装，那是没有办法逃避的残酷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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