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道安
第五百二十一章 最后的英雄(改)
十月初一。
在这个只有霍腾觉得日子如此奇特的时间,七万军团将吕讷堡团团包围。
哥廷根军已经攻克了海龙养殖场、拿下斗剑竞技场,也侵占了吕讷堡北侧的维尔贝克镇,黑龙骑士们丧失了自己最后的驻地。
“你简直疯了。”
丹麦国王斯温冷淡的看着萨克森人。
因为就在粮食和水即将耗尽的时候,萨克森人非但没有准备节省,竟然转过身来开始挖掘伯纳德的宫廷教堂中,祭台之中的圣遗骨。
“我没疯。这是历代先帝留给比隆家族的圣遗骨。”伯纳德将他们盛放在盒子中。
这一时刻,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我会带着他们,直到战死为止。”
小小的吕讷堡,甚至无法让帝国大军全面摆开阵势。
丹麦人与萨克森公国军组成的联军,背靠着吕讷堡的正面出战,在城堡下摆出了应战的姿态。
不是他们不想守,可是霍腾的军队第一时间断掉了他们的粮道与水源,让城里的人清点粮仓后发现,不出城突围的话,就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况且丹麦人与公国军的人数太多,在维尔贝克镇丢失后,小小的城堡也无法容纳如此之多的人口。
帝国军团在一里之外列阵。
抬头看看太阳,众军已经饱食早餐,斗志昂扬。
尔达,看我三招破敌。”
霍腾一握拳,向前旋转三圈,指向左侧第一阵。
于是波兰骑士以帝国第一强藩的身份出战,数以千计的波兰贵族轻松写意的驾驭着他们的战骑如洪水一般奔涌而去。
丹麦的骑士毫无疑问的被碾碎成渣滓。
霍腾再一握拳,向前旋转三圈,指向右侧第一阵。
于是半人马皇家骑士带着鸟鹫骑士们从右侧包抄而上,把丹麦人自以为强大的步卒方阵碾压成了废物。半人马骑士如坦克一般犁出深深的沟壑,鸟鹫挥舞着大嘴撬开一个个维京人的脑壳,观察里面的脑浆是否可口。
霍腾面色沉稳的最后一握拳,向前前旋转三圈,指向天空中的鹰身女妖。
两位鹰身女王带着鹰身女妖飞行于天空之上,猎鹰般飞落在丹麦人的射击阵中,轻松写意的夺走他们的脑袋与心脏。
霍腾再举起手,然后放下了。
因为被重重包围的丹麦人与萨克森公国军毫无疑问的士气崩裂,四散溃逃。他们原地解体了。
还以为自己能和霍腾掰手腕的斯温好痛苦。
他的军队如水般融化,而自己却毫无办法。
“我们输了,输得好惨啊!”斯温骑在马上,歇斯底里的狂吼。
在霍腾面前,曾经还能逼得霍腾无处可逃,必须用诡诈巧计伏击他的斯温,已经凄惨到连一回合的对手都当不来。
他冷冽的视线瞪着伯纳德,伯纳德却紧紧盯着远方的霍腾。
“你到底走不走...”斯温想拉着伯纳德跑路。
“你这条死狗。给我滚。”伯纳德却甩开了斯温。
在斯温看来,他已经有些魔怔了。
这个老头每天念叨的就是他那个女婿,然而他那个女婿却根本没准备将这场最后的战役当做死亡的舞台。
“这是维京人发疯时用的疯狂药酒,你自己喝吧,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斯温把自己腰间挂着的宝贝扔给伯纳德,他的卫队也是如此。然后斯温就转头和卫队向北狂奔,将数以万计的丹麦人抛弃在战场上。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斯温已经做好了带着全部家当,逃到英格兰王国去的准备。
而逐渐魔怔的伯纳德,还有他最忠诚的血亲卫队数百人,大家分享着,将丹麦王军留下的维京人药酒一饮而尽。
于此,千军万马,突然静谧的像是幻境。
“萨克森的勇士,跟我一起冲锋啊!”
突然,伯纳德一拍自己的老马屁股,带着二百余骑向前出阵。
马歪歪扭扭,人也直不起腰,宛如日暮途穷的天涯旅客,带着两百多骑冲杀上去。
这边,是无数强大的骑士正在耀武扬威,展示帝国监国所组织的无匹大军有多可怕。
那边,是一个老头最后的倔强。
抑或者疯癫。
老头你还想走到哪里?
骑士们纷纷嗤笑,匈牙利人捧腹狂笑,波兰人已经笑掉大牙,波西米亚人捶打着战车的射击壁。
但是伯纳德对此毫不在乎,他们疯狂前突,与弓骑兵作战、他与骑士作战、他砍倒鸟鹫,他和他的马,就这样穿越了骑士们的防线。
轻而易举的突破了第一层防线。
恩尼尔达看着四下呆愣无言的指挥部,不禁大怒的用剑柄砸醒传令兵:
“混蛋,吹军号啊!”
于是十几个如梦初醒的传令兵急忙吹响军号。
四方围战的军队恍然回首,才发现伯纳德距离霍腾的指挥部也只有不到一里之遥。
于是他们争先恐后的向中央聚集,不顾一切的如浪潮般一浪高过一浪的将伯纳德十重合围。
索斯王子带着瑞士人与矮人快速狂奔,在伯纳德面前架起长枪二十排,枪戟如林。
“公爵,我们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血亲卫队们纷纷高呼,来自比隆家族的他们已经准备好为家族去死,因此他们毫无心理负担的集体冲向一个缺口,撕裂开尚未能合围的枪兵防线。
模仿齐格飞的炉火卫队而创造的血亲卫队,就算力量不足,也仍然是标准的传奇部队,因此当他们愿意去死的时候,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
“只要拦住他就行!”
索斯王子带着人指向伯纳德。
刹那间,伯纳德陡然拉起战马,跳跃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弧度,飞跃过重重枪林,带着无匹的气势一冲而过。
哐当!
马腿一踢,把索斯王子踢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灰头土脸。
发生了什么?
矮人王子摸着裂成两半的头盔,倒在地上无法理解的看着来不及移动的长枪大方阵。所有战士都傻了。竟然放走了几十骑。
第二阵,被伯纳德冲破一个缺口。
“呜呜呜呜~!”
匈牙利骑兵飞驰奔来,带着特有的尖啸声,挥舞着套索四面八
潘诺尼亚盆地里千里迢迢本来的他们,却完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匈牙利人的马刀砍不开炉火卫队的盔甲,而套索也无法在高速移动中命中敌人。
让轻骑兵来阻拦重骑兵,本就不是合适的主意。
人群之中,伯纳德与他的黑马一骑飞驰。
“匈牙利人,自从奥托大帝击溃你们于多瑙河畔开始,帝国就不会再为你们而恐惧了!”伯纳德畅快的大喊。
第三阵,也未能拦住伯纳德和血亲卫队。
这时,庞大的公国骑士们终于赶到了。
里豪森急忙驱策战马,与萨克森骑士们匆匆赶来拦截,他们纷纷呼喊着,希望伯纳德停下。
“老公爵!老公爵!等一等啊!”他苦口婆心的大喊,“不是不能谈!都可以谈!”
看到里豪森,伯纳德也不生气,他飞起一脚,把里豪森踢得倒栽葱。挥舞手中宝剑,肆无忌惮的与伙伴们一起左冲右突。
然后,如潮水般涌来的公国骑士将他们包围,就像一块海绵缠绕着伯纳德。他的卫士们一一倒下,被俘虏或踩踏。血亲卫队几乎不剩一人。
就在这时,伯纳德取出了怀里的圣遗骨。
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个机会。
“你们这没骨头的废物,对着历代先帝的圣遗骨,你们就不感到羞耻吗?”
老公爵高举着圣遗骨,萨克森骑士们、各公国骑士们瞬间羞愧难当,呆站在远处,不知所措。
突然,圣遗骨盒飞洒出来,让骑士们发了疯。
那可是历代先帝的圣遗骨啊!
他们顾不得阻拦,纷纷下马去捡拾。
第四阵的公国骑士们,无法统一指挥,也就给他留出了穿越空隙。
再往前。
波西米亚人驾驭着战车在他面前转身排列,弩手们将自己挂在射击孔上,第一时间攒射出雨点一般的弩矢。
弩矢深入骨肉,射碎了伯纳德的左肩膀,破碎了他的左锁骨。
弩矢又深入他战马的血肉,让它不停的哀鸣。
但是伯纳德依然在继续冲锋。
遗憾的是,让波西米亚人担当第五阵或许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他们的战车过于笨重,而中间的缝隙又足以让一个骑士通过。
伯纳德与他最后的随从们从各个空隙里狼狈穿梭,再往前,便是那座宫殿,以及数以千计的贵族卫队。
他干吼着:“老伙计,再向前一百步,只要一百步啊!”
于是,他和他的马跨越了一百步。
“有趣,岳父,你能打到哪里?”
霍腾如此想着。
但他面无表情,戴着奥托二世的颅骨盔,与那金灿灿的颅骨之光所掩藏的表情相映的,是波兰女王恩尼尔达气到歇斯底里的指责:
“开什么玩笑?你们都是饭桶吗?”
前四阵全破,恩尼尔达亲自跳下高台,骑乘着她的威烈垭蛇女,率领着数以千计的哥廷根步行贵族,向伯纳德扑杀而来。
“滚开,我不打女人。”
伯纳德虽然这么说着,却一踢战马,但老马已经无法再载着他飞驰而去。他连续突破了霍腾五道防线,飞驰到了霍腾本阵之下,隔着只有十几米。可面前的蛇女却仿佛一座高山。
老马口吐飞沫,倒下了。
众目睽睽,伯纳德差点被老马压死,狼狈的爬了出来。
“恩尼尔达,让开。我想我的老岳父不会如此无勇而失智,他有话对我说。”
霍腾安抚着众人,举着大戟,一步一步的走下移动宫殿,来到伯纳德的面前。
于是,霍腾看着伯纳德。
伯纳德看着霍腾。
老人已经油尽灯枯,他的头发苍阑枯败、他的衣衫破烂、他的豪奢长袍也早已失踪。他骑着一头血流满身的黑马,马也头歪眼斜,喘着唾沫歪七八扭的站着。这位老骑士,活像是穷途末路上已经再无明日的乞丐。
呈现在霍腾面前的,是一个不知道一拳下去,还能不能再爬起来的干枯老头。
但正是这样一个老头,冲破了重重包围,将哥廷根的千军万马抛甩在身后。他原本有的是逃跑的机会,也可以带着血亲卫队到其他地方苟延残喘,但他选择了冲锋,他早已心存必死之志。
他笑着,不在意擦掉嘴角流淌出的鲜血和唾沫。
他的眼里燃烧着自己往日的光辉岁月。
就像是每一个卑鄙无耻,但却在海上广有盛名的维京海寇之王一样,像那些被扔进蛇塔、被马蹄践踏、被刺死在女人床上的男人一样,在半生的罪恶与荣耀中,迎来自己生命的最终章。
他拔出剑,随着颤抖的手臂而向上,指着霍腾。
尽管深陷万重之中,但豪情万丈的他仿佛想起了四十七年前的那一天。
就在那一天,他的父亲作为齐格飞的卫队领袖,潜伏于草地一夜一日,将萨克森公国的伯爵父子一起斩首伏杀。
于是
年轻的他,竟然就这样成为了帝国最强大公国的继承者。
刹那间,整个战场都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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