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道安
她穿着锁子甲,携带着两位骑士扈从与八个军士,押送着一辆装载礼物的马车出发。
霍腾但没有能力修筑道路,所以走的是纯粹的乡间土路。草木茂盛的林间,还能看到虔诚信徒在路边修建的小神龛。据说在这里拜祭,这段路都会很平安。
琼丝沿着河边的小路向南走,路边不时能看到渔民开着小船打鱼。这些渔民,还都在霍腾的监护权下。同理,路上看到的,走进森林砍柴的农夫,专门砍伐木头的木工,这些人也都在霍腾的监护权之下。
所以,他们看到打着霍腾旗帜的女主人路过,便纷纷的过来行礼。一方面是祈求心安,一方面也是期待尊贵者的施舍。
但可惜,琼丝是标准的骑士脾气。她只是对农民们微微点头,就带着队伍继续前行。
如果不受霍腾的监护权控制,那么路上的旅客、商人,对琼丝的态度就没有农夫、木工那么尊敬了。
走了一个多小时,琼丝就来到了重建的博文登村。
人类的坚韧程度,其实超乎想象。
仅仅是过去的两个多月,霍腾一家子在战争死掉大半,新坟还在教堂里竖着的时候,博文登村竟然重建的七七八八了。
这固然有霍腾作为巡林官,可以放自己人进林子里砍木头的缘故,但也仰赖博文登村民自己挣扎求生的欲望。
当琼丝来到村口,正好看到防御敌人的篱笆竖起,既是村民,也是村口守卫的一个农夫,急急忙忙的迎接出来。
他的房子还没有修复完整,有一个大的断面,让琼丝可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
守卫的一家人,全都住在这个长屋里。屋子左侧是大床与厨房,全家老小,包括爹妈、子女,兄弟和他的老婆,一共九口人都在一张床上睡觉。右侧是牲口圈,里面有一头牛和好多禽类。到了晚上,这头牛也是要带上床睡觉的。
因为中世纪,衣服和被子都是珍贵物品,晚上的保暖就很头疼。所以床上挤得人越多,包括牲口也越多,大家就越温暖,越不会被冻死。这是现实的需要,不受精神的制约。死人是没有发言权的。
像有的游戏,譬如天国拯救的男主角那样,还能睡在分床上,就已经属于中世纪十分靠后至文艺复兴时,生产力发展,有资格让大家分房睡的阶段了。
在此时,床并不仅仅是睡觉用的。接待客人、全家聚餐,乃至于啪啪啪生孩子,都要在同一张床上进行。由于床只有一个,一家中的夫妻却有好多对,这就导致中世纪人客观上是不存在隐私概念的,没有这个物质条件。
有可能哥哥在和老婆造小人,弟弟看得起兴,也和老婆造小人。晚上的时候,家人在做什么,一目了然。甚至在英国还曾经记载过,人们常常在大马路上进行手X、口X等边缘性行为,而不觉得违和。都是从中世纪前中期贫困的生活环境中遗传下来的。这可能是物质决定意识的真实范例。
即便是贵族,有时候也负担不起分床睡、建立多房间大别墅的费用。
取暖跟不上,真会冻死人的。
琼丝带着礼物到来的消息,也让阿梅利亚匆匆忙忙地迎接出来。
她按照礼仪,迎接弟弟的妻子琼丝入门。
但由于琼丝并不是正式婚姻,所以相应的待遇就比较简洁。
当然,琼丝和阿梅利亚属性相同,都是骑士家庭里生长出的女性骑士,志同道合所以关系也不错。
两人进屋的时候,正好看到霍腾的父亲,老马迪坐在庭前的凳子上唉声叹气。
阿梅利亚感觉脸面挂不住,低声解释道:“我父亲……埋怨霍腾为什么不果断阻止大公的决断。”
“霍腾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啊。”琼丝看了看老马迪,故意大声的说。
听了这话,老马迪更加唉声叹气了。
他宁愿期待自己仅剩的儿子有如此大的权利。
“先进屋。”
阿梅利亚拉着琼丝入门。按照传统的礼仪,招待亲人的时候,就是坐在卧室最好的床上。有点像东北的榻上唠嗑。
女仆把柜子里的干果、苹果等珍物拿出,放在桌子上备用。
阿梅利亚手头拘谨,霍腾给的钱都被她拿去重建领地了,所以不仅是蜂蜜,她连白面包都吃不起。
琼丝察觉到了,于是热情的说:“霍腾刚收割到了北方林子里的一块蜂巢,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
阿梅利亚微微摇头,还是关注眼下局势:“蜂蜜不过是口头甜品,要是脑袋都掉了,还吃蜂蜜做什么?你老实告诉我,霍腾是不是真的准备屈服于公国的决定?”
“这……”琼丝有些尴尬。
她夹在康诺莎与霍腾之间,本不应该多说话的。
阿梅利亚顿时激动起来,她愤怒的拍打桌案,起身怒道:“要我说,就该大家一起起兵,反他丫的。迪奥多里克大公不按照封建契约保护我们,我们也就不应该继续被他控制。我们自己打自己的!”
“对,反他丫的!”说着,老爹马迪也跟进来,“附近几家已经商量好了,霍腾起兵,我们就跟进!”
第六十章 脑洞飞出大气层
“不,绝对不能造反!”
琼丝吓坏了。
这些底层的骑士怎么可能知道,大公的权力与强大呢?
别说是哥廷根郡,就是整个东北边境的几个伯爵领捆在一起,恐怕也不够大公所掌握的骑士团打的。据说,公国级的骑士团中,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强大骑士,以及飞行在阿尔卑斯山脉附近的飞马与狮鹫坐骑,甚至还有技艺绝伦的剑术导师,每个都是百人斩级的非人存在。
“反又不能反,人又要被喊到首都送死,你说到底怎么死?”老马迪又气又怒,但面对儿子的妻子,或者说合法情妇,他也只好蹲在门廊前,嚼着庭前的小草,仿佛那就是下命令的迪奥多里克大公。
这就是等级社会的悲哀。
迪奥多里克大公想让康诺莎带人上都城帮忙,康诺莎要么硬着头皮答应,要么就得带着底下的骑士们造反。
当然,造反是很难获胜的。虽然历史上不乏有底层骑士、男爵带着民众造反的案例,但他们要么战败,要么占山为王,拖到领主受不了招安为止。罕少有记载成功掀翻领主的记录。
可是,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霍腾表示否认。
……
“宫相阁下,这边走。”
即便还没有被正式确认,但哥廷根堡中的男女仆人、各种小官吏,还有教会来的书吏,已经都默认霍腾就是这个小地方的二把手,甚至是一把手,真正的宫相。
他被带到只有伯爵及以上等级的贵族才有资格建立的客厅中,等待康诺莎探听消息归来。
为了这件大事,女伯爵被迫亲自驱车前往哥廷根修道院,与安德里亚斯院长和夏拉夫人探口风,希望获知公国高层具体的想法。
而对于霍腾来说,他倒是已经知道了这道题是谁出的了。
犹然记得,在米尔豪斯城堡,霍腾触发了下一阶段的主线任务。
【风雨不动波涛怒: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哥廷根郡再次面临巨大危机,王国的衣橱总管阿德勒似乎盯上了这块并不肥沃的土地。任务目标:解决阿德勒的威胁。任务奖励:随机一件宝物,在附近的名望提高。】
当时,霍腾还不明白为何名叫风雨不动,波涛怒。
现在懂了。
公国的和风细雨仍无变化,边境哥廷根郡的波涛汹涌,已经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这几日,不时有贵族骑士找到霍腾门上。尤其是那些确定了封建日关系,有君臣情义的骑士,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把手指切下来赌咒发誓。
他们都不想远离故土。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家乡。
欧洲人并不是没有乡土观念,他们也十分看重家乡与家人。
“哎哎呀,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正皱着眉头思考,如何去解决阿德勒的意愿时,霍腾便听到门外响起连绵不断的哀叹。
站在门口观望,霍腾看到了马特主教。
显然,此时的马特主教,是哥廷根郡,唯一一个不用考虑战争影响的快活人。毕竟他的名望、他的事业,基本上都因为私生子事件而崩溃。哥廷根郡的西侧,是卡塞尔伯爵的领地。马特主教因为涉嫌让一个男爵家庭蒙上不忠不伦的阴影,而物议沸腾。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马特主教在这个位置上的最后时间,用小时来计算都有点奢侈。
这大概也是因为,美因茨大主教已经明文发函,准备公开调查马特主教亵渎事件,并给卡塞尔伯爵一个公道。
望着马特主教像无头苍蝇一样奔跑,甚至连他的主教长袍都没有穿在身上,仿佛认定自己已经要被打垮的仓皇模样,霍腾突然有些发笑和悲哀。
那些在公国首都操纵风云变换的人们,是不是也像霍腾看待马特主教一样,嗤笑不已呢?
“查到了一些问题。”
康诺莎女伯爵此时端庄中带着一丝惊慌的推开后门,走进客厅。
她来不及坐下,便急忙道:“你知不知道,起草这次方案竟然是我的大哥!”
“阿德勒·诺森堡?好像也并不意外。毕竟你的另一位兄长,也非常的让人头疼。”霍腾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说的是施马伦。
而康诺莎的二哥,其实也非常令人头疼。那是一个被送进修道院的修士,曾经是公国内的一方主教,但围绕着他的投诉信简直如同洪荒大河般涌来,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对他意见很大。导致康诺莎的二哥被卸任,赶回修道院了。
这样来看,康诺莎一家,全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我当然知道。但问题是,据安德里亚斯说,这次的防秋方案,就是阿德勒的一次尝试。具体什么尝试……他让我回来问你。”康诺莎紧皱着绣眉。她也是善于使用阴谋的女人,但愣是无法悟透自己大哥的所作所为。
“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霍腾无语的敲打着桌案上简陋的公国地图,“怕不是安德里亚斯自己也不知道,在这里故弄玄虚吧。”
别说霍腾,连康诺莎都是这样想的。
两人只能翻出刚刚订立好的,全哥廷根郡骑士们的家族纹章,一边漫无目的地翻阅着,一边寻找微小的希望。
找着找着,霍腾发现,许多骑士家庭的徽章,其实并不来源于洛林系。
每个骑士的家族纹章,都有其固定的学问。不同位置的不同图案,象征着这个家族的点点滴滴。微小的动物差距,可能就意味着这是两个家族的来源。
没错,霍腾发现,许多家族的文章,都有萨克森与法兰克尼亚的痕迹。
这两个大公国,是德意志地区的五大公国之一,一个在哥廷根的北方,一个在哥廷根南方。
而哥廷根郡,作为洛林大公国的东北突出部,其实是插入在这俩公国之间的。
以前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再翻开地图看,怎么看都别扭。
这么畸形怪状的版图,必然不是战争带来的。
“我知道了!”女伯爵在此时,也经过了她缜密的分析和判断。
与霍腾相同,康诺莎也察觉到骑士家族徽章的诧异。
她拍案而起,急得甚至酥嫩软白的高挺双峰都在颤抖。
“霍腾,哥廷根郡,与魏玛郡一样,其实是上上一代贵族联姻的产物。在上洛林大公国,与下洛林大公国分家以前,萨克森公爵,也就是当今神圣罗马皇帝的叔爷爷,曾把他的女儿嫁给当时的洛林大公。而哥廷根与魏玛,还有卡塞尔三个伯爵领,就是因此作为陪嫁品带入洛林的。”
康诺莎迅速捕捉到了问题的实质。
洛林大公国,也是德意志的五大公国之一。
但由于洛林公国地处于法兰西和德意志之间,不仅血脉相连,甚至还曾经是独立王国。
于是,洛林大公国常常有和法兰西眉来眼去习惯,洛林大公,往往也是法兰西国王的亲戚。
所以忍无可忍的上一代神圣罗马皇帝,就顺手把洛林大公国给拆分为南北的上洛林公国,与下洛林公国。
而哥廷根、魏玛与卡塞尔三个伯爵领,作为嫁妆,自然是一起并入上洛林。
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许多人都已忘记这回老事。
而如今,阿德勒的怪异命令,倒是让康诺莎有一个惊人的怀疑。
阿德勒,恐怕就是要出卖掉哥廷根郡,以换取什么承诺,或者是保证。总之,阿德勒选择拿自己的妹妹开刀。
之所以这样选择,恐怕还是因为康诺莎比较听话。
要知道,魏玛郡几乎已经是独立派系,卡塞尔伯爵也常常嫌天高皇帝远,而自行其是。
夹在中间的哥廷根郡,反而最好欺负。
听了康诺莎缜密的分析,霍腾一方面感慨自己的地理知识还没学到位,一方面在心中暗暗鄙夷阿德勒:“别人都是欺负外人,就你们这一家子,喜欢自己人打自己人。”
但吐槽完大舅哥的无耻作为, 现实还是要面对的。
该如何,才能避开阿德勒的敲诈呢?
又如何确认,阿德勒真的是要出卖掉哥廷根郡,乃至于出卖整个东北边疆,把上洛林公国的东线收缩到莱茵河附近呢。
霍腾仔细思索着,在门口徘徊。
其实,霍腾手上也没有多少牌可以打。
他只有一群忠心未立的骑士,和一大群需要资金豢养的战士。如十字军长弓手、巡林客这样的高级弓箭手,可都是拿钱喂出来的。目前霍腾一个月的收入,甚至还不够给他们发工资。除非霍腾能够将自己的贸易城市,继续做大为附近的贸易中心。
而之前得到的大笔资金,已经消耗过半。
霍腾还在寻找铁匠,寄希望于从铁匠那里,解锁什么新建筑图纸呢。
正思索的时候,霍腾意外的看到,马特主教像个仆人一样跪在门口,应该是在朝什么人磕头。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霍腾觉得马特主教跪拜的人,应该就是卡塞尔伯爵那边的人,祈求对方的原谅。
“有了!我们就让马特主教,根本无法获得对方的原谅。甚至激怒对方!”
霍腾一拍手掌心,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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