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玉楼主人
到时候怎么开场呢?
“罗莎琳,这一年来你一个人求学,身体都瘦了许多,让人心疼。”
不对不对,这开场白很俗,显得我都不怎么关心她近况啊,她万一吃胖了呢?
“亲爱的,我母亲很想见你,这次之后,与我回蒙德举行婚礼好吗?”
也不行,她不想在蒙德办婚礼怎么办?况且她是孤儿没家人在蒙德啊,我这样是不是有戳人伤疤的嫌疑?就你有父母啊!
“既来之,夫人可愿与我同床共枕否?”
还是不对!订了婚也就只是未婚妻吧,能叫夫人吗!
越想鲁斯坦嘴角笑意更甚,他第一次深刻明白人在思考未来时会如此幸福,一切走向都那么明朗。接下来就是结婚,无论有多少人觉得他这一步走错了,但他仍会如此。
很多年前,在他还是一个骑士侍从时他就认识罗莎琳了,那些代代贵族的大人物是不明白平民之间的爱情的。
迎娶罗莎琳他可能会失去很多,因为就算罗莎琳不会成为正妻,也占据了他的第一任婚礼,许多贵族女儿对他的青睐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身家清白。和罗莎琳结婚,相当一部分人就会减少对他的投资,也许他的前景会降低很多。
但鲁斯坦已经想明白了,他已然成为骑士团的副团长,尽管并非贵族但已经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开拓一个姓氏为“狼”的家族。倚靠妻子的家族当然活的更轻松,但人总归有一些指望,罗莎琳就是他的指望。
又是半个小时的赶路,鲁斯坦并不着急,他在等待天色大亮。罗莎琳假期说不定懒洋洋的赖床,等太阳出来她换好衣服时,才是他登场的时机。
鲁斯坦慢悠悠的走到宿舍区,已经是稷宫晨钟敲响的时刻,他捧着花束站在了宿舍楼底。他事先没有告诉罗莎琳自己会来的确切时间,只想给她一个惊喜。
从怀里摸出怀表,等到时间恰好停留在七点整,七是他的幸运数字,他无声的笑起来,然后敲了敲门。
三下,不轻不重。
他脑海里浮现那金发少女慌忙起床,通过窗户隐蔽看见了他到来,立刻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穿上婚纱,急急忙忙问闺蜜自己打扮如何,然后调整情绪下来开门的——一系列模样。
这需要不少时间呢,鲁斯坦有信心等。
等。
五分钟。
鲁斯坦并不着急,婚纱可不是一时半会能穿上的衣服,越慢说明她越重视。
十分钟。
时间稍微长了些。
十五分钟。
鲁斯坦有些不安了,他再度敲了敲门。这不太合理,如果罗莎琳需要太久的时间,那么起码她的室友该给他开门请他进去等等了,这样……很没有礼貌。
不过也对,她的室友好像是那位小殿下,魔神之尊不懂人间礼仪也很正常。
三十分钟。
鲁斯坦不得不怀疑宿舍里没有人听见了,亦或者……罗莎琳不在?他看了看宿舍号,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接着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门。
门开了,或者说门没有关。
他忽然间有了什么不太好的预感,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罩住了他,他脱下沾了泥泞的鞋子迈步进去,因为一楼也铺了地毯。
一楼似乎没有人在,是了,来往信笺里也说过,她们宿舍是两层小楼,二楼才是客厅。
“有人在吗?”鲁斯坦保持绅士风度,在彻底入门前询问一声。
无人回应。
他迟疑的捧着花束,看着一楼二楼被打通的天花板和绵延而下的木楼梯。
看起来不像是没有人住,房间打扫过了,楼梯扶手都是干净的,说明可能这两天打扫的。
他鼻子嗅了嗅,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心中不安更甚。
但索性也到这里了,鲁斯坦登上楼梯,前往二楼。
就在楼梯转了个弯的时候,男人愣住了,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在这节楼梯的上方,一套蕾纱的长裙随意的,破破烂烂的丢在楼梯上。那是白色的层叠蕾纱裙,做工华美,鲁斯坦太熟悉了,因为那就是他买下来寄过来的,送给罗莎琳的婚纱。
而如今它破损不堪,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挂在楼梯上,看起来明显是被人从身上扯下来的。而在婚纱上方的木地板还有指甲划过的痕迹,似乎不久前,穿着婚纱的少女趴在楼梯上,吃力的往前爬行。
鲁斯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一步,看见了只有单脚的高跟鞋也被扔在一边。
沿着地面乱糟糟的痕迹往前走。
断掉的束腰绑带。
勾丝的白色婚纱长筒袜。
蓝宝石耳坠。
到处都是被扔掉的婚纱部分,布料、饰品,乱七八糟,一片狼藉。直到鲁斯坦走到了那扇门前,只隔着一扇门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在一楼还听不见,但在这里他终于听到了门里的声音,听到了在最深的噩梦里也不愿意听见的声音。
极乐的颂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恶毒的幼狼
(这一章隔了两天更新,因为我几乎全文改了,考虑到能不能发的问题……甚至可以说,删减两千字,全改四千字以上)
隔着一扇门,鲁斯坦仿佛心口被插入一把刀子。哪怕这一路的不眠不休也没有此时听到那熟悉的声线喘息和悲鸣来的痛苦。
他这些年来想过许多许多,比如向罗莎琳求婚会不会影响自己在骑士团的风评,比如罗莎琳总是在外求学能否接受结婚后当家庭主妇的无聊日子,比如让罗莎琳放弃自己血脉里的火老老实实当个贵族夫人,再比如安抚她让她知道她的孩子不能享有第一继承权但是绝对会有资产,甚至想过如果他以后如果要娶别的家族女儿该怎么和罗莎琳解释自己是最爱她一个的……
他想过了那么多。
但他唯独没想过,罗莎琳并不是一定属于他的。
——可我们明明……
——我们明明相处的这么开心。
——我都寄来了婚纱,你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你也不曾拒绝我啊,你……
——还是说这是你拒绝的方式?
英俊的骑士青年猛的转身,他要走了,但心中最后的不忿与怒意让他又停下了脚步。
不甘心。
作为绅士,作为骑士,他知道对于还没有订婚甚至没有表白的罗莎琳,他无权干涉罗莎琳的任何行为。但作为男人,他不甘心。
他愤怒。
屈辱。
不再有任何风度。
作为男人,不亲眼看看究竟是谁胜过了自己,就这么离开,不甘心啊!
他终于是猛的推开门!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满目的肮脏龌龊,但是他瞳孔扩张。
纤细的毒蛇纠缠。
净美的花朵吐蕊。
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儿死死的抱着那漂亮到难以置信的少年跪坐着,两人如同交颈天鹅那样拥抱在一起。
她颤抖着拥着沈凉所以背对鲁斯坦,只有白皙的脊背暴露在外面。而那位少年,那只容貌精致清秀的小恶狼,他抱着少女,因为体型娇小只是透过罗莎琳的肩膀和鲁斯坦对视,投来漠无表情的视线。
鲁斯坦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看得出来那白发披肩的少年是谁,正因如此他才绝望。
他是蒙德赫赫有名的幼狼骑士,但是如今他才意识到什么才配得上“幼狼”这个名字。那是一只恶毒的小狼,他凝视着鲁斯坦,却吻着少女的肩颈,贴得更近,罗莎琳挣扎颤抖着想扭过头,却被他一挺腰轻轻拽过来。
接着吻。
唯一能让鲁斯坦看见的脊背上,鲜红的天平图案逐渐浮现。虽然他不知道这象征着什么,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罗莎琳,在圣痕的光芒映照下……
那么无神,那么绝望,那么凄艳,那么……美。
鲁斯坦忽然意识到,从一开始,罗莎琳并未和他说一句话。她有眼泪,她也会挣扎,但她不曾回头说一句话。
他忽然间有些了然了。
轻轻的,鲁斯坦把花束放在地上,从中取出戒指,没有犹豫,收回了神之眼。他似乎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然后深吸了好几口才站起来,抬起头。
沈凉歪了歪头,仍然平静的看着他。
“其实殿下不必如此的。”鲁斯坦露出任谁都能看出苦涩的笑容,“抱歉让殿下不悦了……抱歉。”
他转身离开,沈凉感觉到怀里的少女颤抖了一瞬,但沈凉并不在意。
他吻去罗莎琳眼角的泪痕,毫不留情的把根本无力抵抗的少女按在枕头上。
一旁的米丝忒琳靠着墙壁,她知道发生的一切,但她自觉没有参与进来的资格。看到罗莎琳此时的模样,她轻轻叹气,犹豫许久。
“这个时代也没有不伤身体的避孕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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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凉在一片白雾里蹒跚前行。
在群山之间,只要不是大晴天,总是弥漫着绵密的雾。他看不起方位,但心中很是宁静,便在雾里走啊走。
周围能闻到花香,看不清是什么树,只觉得是很熟悉的花香。也许是梨花开了?记忆里稷宫到处都种满了梨树。
一个淡金发的身影忽然从他身边跑过去了,一眨眼便消失在雾气深处,沈凉伸手刚想拦住她,忽然看见了自己的手臂,他吓得大叫出来。
那不是人的手,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他低下头,地上有雨后的积水,他看到自己的面貌。
不是那个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少年,而是一只幼小的,连牙都没有长出来的白狼。他有些慌张,但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就是一只小狼来着,所以他看周围的东西都那么大,哪怕那个女孩也看起来很大只很高挑,需要仰视。
他追着那个金发少女的身影过去了,那身影如此高挑……他记得那是罗莎琳,也许罗莎琳能把他变成人?
或者……他莫名有种想法,他只要吃掉了罗莎琳,也能变成人的模样。
那少女似乎很恐惧他,对啊,他是狼,就算是牙都没有长齐的小狼咬人也是疼的。她在前面逃跑,小狼在后面追。
风大了些许,少女身上洁白的婚纱也在风中卷起,露出纤细娇嫩的白丝美腿,脚上穿着秀气的细高跟鞋,她一边跑一边啜泣,蕾纱的裙摆被周围的树木撕扯的一片一片的,身上也出现了伤口,裸露的肌肤有了淤青和红痕,在如此娇美的女孩儿身上出现这些,小狼甚至有些愧疚。
但是他要追上罗莎琳,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抓住她。
雾气越跑越散,小狼越跑越娴熟,追的越来越近。他心中很是喜悦,这种感觉简直飘飘欲仙,前面那个漂亮的女孩已经跑的没什么力气了,他甚至还特意放慢了点,不想就这么追上。这样享受玩耍猎物的快感对小狼来说是成长的一部分,他追上来偶尔咬一口女孩的大腿,逼迫她继续逃跑。
这样从精神和肉体两种角度的蹂躏是恶狼的行径,但没关系,他本来就是一只小狼。他分外享受着这种征服对方的美好,直到对方彻底失去反抗意志,他才会结束这场游戏。
那高挑女孩终于累的受不了了,她跪倒在地,低声抽泣着,默默合掌。
“祈祷?”小狼有些意外,他不记得罗莎琳有这样的习惯。
但是他还是一步步走过去,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雾气了,他走得越来越近,却意外的发现那位高挑的姑娘头发是淡淡的灰金色,他好像看错了,而那原本的婚礼头纱也是看错的,那是一层白色的兜帽,女孩背对他跪着,而他也终于看见了这是哪儿。
这里不是稷宫。
这里是一座修道院。
那香气扑鼻的不是梨花,这儿也压根没有梨花,满地都是淡紫色的香根鸢尾,女孩跪在一片花海里。她双手并拢在胸前,一边落泪,一边轻轻的吟诵。
“不知名的救主,我以怜爱的心对待你所创造的花草树木、林中百兽。更能够爱身边喜欢或不喜欢的人,如此祷告是奉你所命定的名求,求你时时激发我们。”
白色的小狼一愣。
见鬼,认错人了?为什么会有别的人在这片大地里,这不该是他的狩猎场吗?他忽然发觉一切很是荒谬,自己怎么变成了一个怪物,他想不起前因后果但只觉得有什么敬畏和恐惧在慢慢将他包围。
不对,不对,这是不对的。他是一只凶恶的小狼,不管她是谁吃掉就好了,吃掉就会幸福……这不就可以了吗,作恶有什么大不了的,狼本来就是恶毒的生物啊,为什么要来……祈祷?
但小狼心中空空如也,他想后退了,他不知道那女人是在为自己祈祷吗?但他感觉……好像不是。
她在为他祈祷。
小狼心中恐惧更甚,但是他就是那样戾气的一个人或者一只狼,恐惧时他会告诉自己不该逃跑,要面对,要面对!他猛的扑过去从后面咬住女人的肩膀,撕开她的兜帽,使劲使劲又使劲,他要咬死这个梦魇征服这个女人!没有什么东西能限制他,他就应该是个恶毒的人!
可女人还在轻声的啜泣,祷告。
“我把我的孩子与伴侣,以及每个阶段的他都交托在你的手里,愿你与他同在同行。
“我不仅把他的今天交托你手,更把他的一生一世都交托给你。让他可以用赞美的心来欣赏你所造的日月星辰,山川洋海。
“主啊!他未曾涉世人间辛劳,也不曾了解世道人心。我念念不忘也不能加增他丝毫能力,放心不下也不能保证他一生无虞。
“唯求你使恶人远离他,善人亲近他们。唯愿我走过的弯路他无需再行,经历的患难他可以远离不遇。唯愿我们失败的经历可以让他避开羁绊,我们心灵的信仰之光可以照亮他的人生旅程。
“主啊!若我的孩子有一天可能偏离了你,你知道人性的软弱和罪性的顽强。求你慈爱的双手依旧引导他、指引他,永不丢弃。”
“戒律,其一千九百,不可失却怜悯。”
小狼忽然惊醒,他做错了什么,这不是他的狩猎场,而是审判他的场所,这片白雾已经散去了,修女把他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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