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玉楼主人
可大英为什么要急着出动？急着出动为什么又不急着参战？
沈凉只觉得眼前局势扑朔迷离，雇佣军、女武神、超凡侧、大英，越来越多的因素混淆视野。但他只明白一件事，就是爱莎这个小国的乱象背后，身为五常之一的英吉利在窥视着什么东西。
而他很有可能将要和这个庞然大物产生些许摩擦。
沈凉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面对这样琢磨不透的无解黑雾，他并不畏惧。
开玩笑呢，五常？五常能将视线投射在他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凡人身上么？他需要做的只是将布洛妮娅和希儿找到，带走，不会和其他人产生纷争……理论上。
即便……可他连直面神祇都做过了，直面英国的刀枪又算的了什么？
天色渐暗，沈凉四人在被轰炸成废墟的老城建筑群里找了栋看起来较为安全的小楼，遮住窗帘升起壁炉。
其实倒也没必要担心篝火会被暴乱的军队发现，塔林爆发政变太过突然，城里还有许多没有撤离的市民，停电后很多建筑物里都有蜡烛或者取暖的壁炉或者篝火，到处都有升起烟雾的烟囱，拉不拉窗帘主要图个心理安慰。
沈凉从光幕里取出一份冷肉拼盘，再拿出两颗堇瓜放到壁炉的灰烬里烘烤，这些是光幕那边客船上提供的食物。沈凉自己又摸出三罐八宝粥，再整个大块的烤鸡，放在火堆上面的烤架上旋转起来，顺便往上面抹洋葱碎和甜甜花碎。
安娜正望着火苗发呆，一转眼就看到沈凉忙活了一堆，美眸瞪大了，“今天晚上吃这个？”
“条件所限只有这些了，虽然你是大小姐但我也没什么能提供给你的，看不上也得吃，不然就饿着。”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很震惊，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要饿死了呢。”安娜惊奇的盯着沈凉熟练的姿态，“你还是个厨师？”
“勉强算吧。”
“看不出来诶。”
“哪里看不出来？”
安娜想了想，身体往单人沙发上一靠，把细细的小腿伸直在壁炉前面取暖，火光闪烁下她的白色丝袜覆盖上一层金红色，她出神的盯着天花板，道：“因为你长得就像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啊，或者说大小姐？而且，你几个小时前还在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抱歉抱歉，不过你也知道，你这张脸做那些事情时，真的会让人感到很幻灭啊。”
沈凉看了她一眼，“你害怕我了？”
“不至于，我好歹也是沙尼亚特家的女武神。”安娜低声说，“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有点过激了，你可能自己不太清楚，你杀人的时候表情很不对劲……你不是那种嗜血的人对吗，那种事只是为了逼供，但你当时很不对劲，暴躁、不安、残忍……”
“够了。”沈凉淡淡的说，“说到底我只是很着急。”
“真的只是着急吗？”安娜注视着他，“潘多拉先生，你这张脸不应该做那么多染血的事，你应该是干净的。你不习惯杀人，所以你可能已经有点狂躁症的倾向了，通俗来说，这很像是战后ptsd的……”
“我说够了。”沈凉语气明显不耐烦，“我的心态只是太急躁了而已，我比你清楚的多，换个话题吧，这个话题我不希望继续下去了。”
安娜说的他自己也隐隐有些感觉，但他不愿意多想。
布洛妮娅和希儿还不知所在，他现在没空去研究自己的心境，他越来越暴躁，不论是在提瓦特还是地球……但这是环境因素引起的，只要找到她们回到安全的处境，这些所谓的狂躁症还是ptsd都能解决。
“换个话题……”安娜看了看沈凉，又看看因为超过了晚上七点所以已经沉沉睡去的莉莉娅和因为无聊也和妹妹钻睡袋的萝莎莉娅，“那就讲讲你们吧，我们认识这么多天，还没有互相了解过呢？”
“我们？”沈凉点点头，“你想从哪里了解？”
“比如说为什么你明明是男孩子却要留过肩的长头发？”安娜眨了眨眼，嫣然一笑，“不想说那个话题，就不要怪安娜姐姐给你找个难堪的话题咯。”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围炉夜谈
“这个话题并不难堪。”沈凉虽然不怎么喜欢别人拿他的脸说事，但也基本习惯了。
“我幼年生活在孤儿院里，那所孤儿院的院长认领了许多女孩，我是唯一的男孩，现在想来她认领我的原因恐怕就是以为我也是个女孩。孤儿院里有个叫希儿·芙乐艾的小女孩，她和我一样是黑发，当时我身高发育不太好，在院长和很多修女老师眼里她和我几乎无法分辨。”
安娜心说你现在身高好像也没发育多好啊，哪有男孩子现在还不到一米六啊。
“希儿小姐啊，好像确实是这样，她也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啊。”安娜道，“所以呢？”
“为了方便辨认我们两个人的背影，院长就逼迫我把头发至少留到过肩以上，和希儿做出区别。”沈凉淡淡说，“为此我学会了怎么扎马尾，这样看起来我至少像是个放荡不羁的艺术系男生而不是黑长直美少女。”
安娜嘴角微微抽搐，她用力憋住。
“为什么明明希儿才是女孩子，要留长发的却是你？”
“因为我是哥哥。”沈凉表情平静。
安娜刚想问这和你是哥哥有什么关系，但她忽然领悟了。原来如此，在一个偏爱偏心女孩子的孤儿院里，身为男性就是如此卑微，你要牺牲尊严甚至人格，而仅仅只是因为一句轻飘飘的“你是哥哥”。
你是哥哥，你要照顾妹妹。你是哥哥，你要做出牺牲。你是哥哥，你要成为表率。
你是哥哥，所以你要被妹妹欺负。
多么惨痛而无力的幼年啊。
安娜差点没笑出声来。
“现在想来，院长可能有一些私心，孤儿院的成员都是从小便看得出来的美人胚子，她最开始可能是把我们当成特工培养。”沈凉微微一笑，“但是后来她发现苏联灭亡已成定局，孤儿院的编制从克格勃转移到西伯利亚联邦安全局，又转移到联邦科学与教育部，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儿童福利院。哈……她其实一直都很纠结的，但那一天起，她反而真正把我们当成了她的孩子。”
“从一个军人变成了一个母亲吗？”
“孤儿院的军费拨款一开始还不少的，后来越来越低，有时候物资车一年才来两趟，院长甚至得自己考虑挣外快才能养活孤儿院。”沈凉撕下一块鸡腿蘸了点糖浆递给她，自己咬下一大块鸡胸肉，含糊道，“根本原因是孤儿院的位置为了躲避战火开的太远了，奥伊米亚康小镇是全世界最冷的小镇，物资车到那里的成本比物资本身高得多。我们大部分时候只能吃各种冻肉，新鲜食物完全没有，蔬菜水果严重不足，以至于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有点营养不良。”
安娜想了想，有些愧疚的发现自己果然不是个好女孩。她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还好沈凉营养不良，要不然他真的长大了，这么可爱漂亮的男孩子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感谢营养不良的孤儿院！
沈凉注意到了安娜的表情，有些无奈。
“不只是我，其实你看萝莎莉娅她们也是如此，西伯利亚的女孩子十四岁时大概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前凸后翘了，很多人这个年纪都在跳芭蕾或者加入体操队。要知道西伯利亚可是得到监护人同意情况下十六岁就能结婚的国家啊，十四岁时她们平均身高都达到一米六了，可你看萝莎莉娅。”
安娜看着正和妹妹抱成团在睡袋里轻轻打着鼾的小女孩，身高只有一米四九的萝莎莉娅怎么看也和“亭亭玉立”扯不上关系。
她已经十四岁了，但还是个保质期没过去的毛子萝莉，并且看上去将处于并长期处于保质期。
这样想想的确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所以我每天都给她们补充营养，从潮汕菜到湘菜到法餐以至于各路菜系我都学了一点皮毛，但是收效甚微……连我自己都长不高，何况她们呢。”沈凉三口两口把自己的那根大鸡腿解决掉，然后擦擦手，“吃好了，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安娜一愣，“我吃不完的，还有这么多！”
沈凉打开光幕，笑了笑，“本来也不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
安娜莫名的看着他，然后就看到那个圆滚滚的睡袋里，两个还闭着眼但已经闻到香味的小女孩一边嗅着鼻子，一边一拱一拱的在睡袋里爬过来。
两个小家伙明明是抱在一起睡着的，但她们配合的非常默契，睡袋像是毛毛虫一样起伏。紧接着萝莎莉娅咬住鸡屁股，莉莉娅咬住鸡脖子，毫不示弱的互相撕咬起来，小脸上都是油花。
此时此刻她们甚至还没醒。
“很可爱吧？”沈凉捏了捏萝莎莉娅软软的脸蛋，露出哥哥专属的宠溺笑容，“我们孤儿院传统是一天四顿加夜宵，两个小时后是夜宵时间，麻烦你把烤堇瓜扒出来给她们吃点，马无夜草不肥，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安娜看着腮帮子一鼓一鼓咀嚼的粉毛萝莉，微微一笑，“我能理解她们为什么喜欢黏着你了……不过，问你一件事，她们都喜欢你，你更偏心谁？”
“偏心？”沈凉洒脱一笑，“我不偏心啊，我一碗水端平。”
“总该有更喜欢的妹妹吧？”
“不，我真的一碗水端平。”沈凉颇为自得的挺起小鼻子，“她们想要什么我都不管，我只按我自己的想法来。我觉得她们需要穿厚点就给她们买厚衣服，我觉得她们热就给她们买小裙子，萝莎莉娅喜欢吃樱桃莉莉娅喜欢吃蓝莓但是我觉得她们应该补钙所以我逼她们啃大骨头。没有人能在我这里获得特权待遇，我一视同仁说到做到。”
“她们……不反抗吗？”
“反抗？”沈凉哼哼的笑了，不回答这个问题。
反抗的人很好解决，趁萝莎莉娅睡着时带着莉莉娅悄然离开找个酒店住几天，一边和焉儿坏的抱着莉莉娅享受生活一边听着电话里萝莎莉娅一个人在家连饭都没人做还不敢一个人睡觉的绝望哭喊，再瞥一眼怀里的莉莉娅，露出杀鸡儆猴的微妙笑容。
于是再也没有人敢反抗哥哥的权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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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凉几个空间跳跃，来到鸣神岛影向山腰，神里屋敷。
影向山是稻妻唯一神樱树的扎根地，是无数地脉交汇之所。而这里，也是稻妻无数名士异人留下传说之地。
但和在珊瑚宫不同，在这里探索地脉，沈凉不确定是否窥视。
雷电将军的千手百眼笼罩稻妻，他在鸣神岛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说就在雷电将军眼皮子底下，如果在这里契约英灵，万一被神看见了……不好解释。
毕竟那些名士异人的传奇，说不定就是被雷电将军见证过的。
“凉子先生再度光临，神里家蓬荜生辉。”就在沈凉沉思之时，神里绫华从院子里出来，正巧与他照面。
“又是你？”沈凉吊起眼角，不耐烦，“路过而已，你如果还想说什么希望我为了稻妻人民干嘛之类的屁话，就免谈了。”
神里绫华没见过这么不给她白鹭公主面子的人，一时语塞，但还是笑道：“一直不清楚为什么凉子先生对神里家抱有如此恶意……”
“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对你们稻妻所有人，都抱有恶意。”沈凉打断她的话，“这不是废话吗，我杀了你们这么多人，还能有善意是怎的？”
白鹭公主又被呛回去了。
“但是凉子先生对裟罗似乎还算有好感？”
“哦，那是因为她性格我很欣赏，公私分明高风亮节，是个可以托付背后的人。最关键的是，她长得漂亮。”沈凉对九条裟罗倒是还算欣赏。本来两个人应该是生死大仇，但九条裟罗居然能放下仇恨审视对错，这种事连他都做不到。
而且九条裟罗确实很好看，这种英姿飒爽的将门虎女放在地球戳很多人的好球区呢。
“漂亮？”神里绫华有些不服气的捏紧扇子，“凉子先生若是以色相取人，那绫华应该也有可取之处吧，为何……”
“没胸没屁股。”
神里绫华仿佛被不知名地方射来的箭扎了一样，顿了顿，她艰难道：“我比裟罗要年小两……”
“宵宫都比你身材好，胸大的多。”
又是一箭！
“不，凉子先生，其实绫华若把束胸去掉的话也……”
“那你也不可能比裟罗大，我用背测量过的。”
三箭！
神里绫华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个长相清秀说话野蛮的少年，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测量？裟罗将军知道你这样“测量”她会找你御前决斗吧！
深吸一口气，神里绫华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
堂堂白鹭公主，怎么被带入了别人的说话节奏，什么大不大什么胸和屁股，见面为什么要讨论这种咸湿的问题？而且难道女性只能用这些评判吗？我，稻妻名门神里家的长女，全稻妻最受人爱戴的大小姐，我岂能……
“非要说以色事人你还不配，还是让神里华代来吧。”
神里绫华默默按住自己的右手，以免自己克制不住把太刀拔出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八重神子大人
“也许，拯救苍生这种宏愿，凉子先生现在已经没有兴趣了。但绫华相信，能够为海祇岛冲冠一怒直面大御所殿下的你，心里一定还流着常人没有的热血。”神里绫华以手抚胸，真诚的说。
“少给我戴高帽子，稻妻如果一个救世主，那也不可能是我。”沈凉冷冷的说，“怎么，因为我当过，我是好人英雄，我就要接着当？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责任只会给有能力的人，凉子先生，你有这个能力。”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德绑架在我们那个世界都被讨论烂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神里绫华咀嚼着这句话，“看起来凉子先生的世界对哲学的探讨非常普世啊，不过道德绑架是何意？”
沈凉略一思考，“以道德为砝码，大义凛然的要挟个人或众人不得不做某些事情。”
“精准的定义，原来是这个意思。”神里绫华注视着眼前男孩不耐烦的小脸，“凉子先生觉得神里家在一定程度上道德绑架您？”
“不是吗？”
“不是。”神里绫华认真的说。
“哦？”沈凉虽然有些急着去影向山找个风水宝地契约英灵，但神里绫华一个土著少女孜孜不倦的想和他辩经，他倒也是乐了，“倒要领教。”
他倒也不惯着神里绫华，径直就走，朝着影向山山顶进发，神里绫华也不甘示弱，两个人一齐开始登山，顺便开杠。
“那绫华要教教您了。”银色长发的白鹭公主微微一笑，“能力越大，则依靠能力得到的回报越大。对不对？例如凉子先生，你在海祇岛推广海水稻，造福万民。可您不需要劳动，仅仅靠分成便成为一方巨贾，您一年的摩拉堪比神里家多年的经营……这是您的能力吗？”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推广海水稻，不该剥削海祇民？”沈凉笑。
“那要看沈先生如何理解‘能力’二字，一个国家的帝君，他的权力使他可以做到全天下最多的事情，那就可以理解为他的能力是极大的。可他假如是一个昏君，他并不愿意履行这个责任，只想利用能力享受，那会怎么样呢？会因为他不尽责或没有能有效尽责，天下就会快速的倾覆。
“而这和他的主观意愿挂钩吗？并不挂钩。因为一个世界上，有些能力只有某些人能拥有，就像除了皇帝没有人能权倾天下。那么皇帝就必须行使他维护国家安定更多责任，他不履行这个责任，也没有人能履行了。”
“皇帝本身就被万民供奉，他欠人民的。”
“可难道哪个强者，哪个能力出众的人才，不被万民供奉呢？凉子先生你？还是我？”
沈凉一时语塞。
“凉子先生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是道德绑架，可你获得了能力，就承担了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责任，其他人是承担不起这种责任的。”
沈凉盯着她看了一会，嗤笑一声，“说到底不还是道德绑架？”
神里绫华深深的看着他，那种眼神让沈凉皱起眉头。
“凉子先生刚才有句话很有意思，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吗？”神里绫华一字一顿，“这句话不对，应该说，强者就该被拿枪指着。”
这句话让沈凉刚想提起的反驳又被压下去了。
有句老话叫“切勿交浅言深”，但神里绫华的话让他一时想不到什么地方反驳……因为他也是接受这样的教育而成长的。
神州、西伯利亚，乃至地球文明。其实都奉行这句话，法律也好道德也罢，其根本就是“限制强者，保护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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