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枫
雪代遥喝了一碗米粥仍嫌不够，又喊来巫女接连添了几碗。
平岛太太看了眼自己碗中仍剩下几口粥水喝不下去，不禁感慨遥少爷当真好胃口。
神宫饭菜味道太淡，对于吃惯山珍海味的人，前面几口喝起来自然不错，但后面却味如嚼蜡，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雪代遥吃饱喝足，休息了一会，离十点还有大段时间，索性出去走一走，对平岛太太说自己出去透口气，逛了遍神宫，宫中的巫女都去往偏殿，对老巫女进行悼念仪式，路上都没有遇上半个闲人。
他见附近无人，选了片宽敞的小林子，开始练习今天的动作。按照平常的习惯，都是清早天还未亮便开始练习，但今天是特殊情况，实在挤不出时间，只能往后推迟。
雪代遥看着前方的树木阳光，开始一遍遍练习，练到九十九遍时，额头冒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四肢都在不住的发颤，等做完一百遍整，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有种发自心灵的畅快。
他在之前的日子里，已经练习到了一百遍，但这么天过去，都卡在这个次数，让他怀疑这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每天练习动作，都能感到不同的见解，尤其是百遍所花费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遥少爷，您刚刚再练什么？”平岛太太出来透口气，正好路过小树林，看见仿佛在做体操的遥少爷，不禁好奇驻足。
“练习操而已，可以锻炼身体。”雪代遥神色如常的转过身，在做到九十八遍时，就发现平岛太太正好进来，只是没有理会而已。
“遥少爷每天都要练操？”平岛太太想要回忆雪代遥刚刚的动作，却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蹦蹦跳跳的，难不成是广播体操？心中暗笑一声，莫名觉得遥少爷有些可爱。
“是啊，我每天都要练上几遍。”
“遥少爷，不如您教教我？”平岛太太轻笑道。
“那还是算了吧，我怕自己教不好。”雪代遥可没有忘记雪宫主的提醒，普通人可不能学这套动作。还好没有人指点，光看他练习也无法入门，这也是雪代遥没有阻止她观看的原因。
平岛太太莞尔一笑，她可不学这广播体操，又蹲又跳的，她身为女人家，身材又是丰韵有味的那类，做起来只怕不雅观，还是瑜伽适合自己。
第四百三十四章 悲伤
雪代遥和平岛太太闲聊几句，便回房间冲了个凉水澡，把身上黏糊糊的汗液清洗了个干净，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衫。
他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明明还是早上，天气就出奇的热，院中那株山竹都要被烤掉色了，绿油油的汁液要滴在影子上。
雪代遥刚洗的澡，可不想弄得满身是汗，贴着屋檐走，出了院门，往神宫方面去，还没走多久，千穗理红肿着眼睛过来。
他还当是正好遇见，正想打个招呼，千穗理先说话了，嗓子沙哑道：“狐又的尾毛在哪？”
雪代遥先是一怔，说道：“我放在偏殿的第二间房里。”困惑她要狐又尾毛做什么？宫主明确说过这个东西，没有任何作用。
还没等雪代遥问清楚，千穗理低沉的说了声“谢谢”，身子微微颤抖，像是克制着某种情绪。
雪代遥还当她悲恸至极，不忍心打搅她了，眼睁睁望着她失魂落魄的离开，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
……
早上十点钟。
巫女们一切从简，说是喜丧用不着大动干戈，很简单的就举办完了老巫女的悼念仪式。
雪代遥和平岛太太，在八殿殿主和胖巫女的陪同之下下山。在坐升降梯的时候，雪代遥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有目光在看他，但扫视一圈，大家都神色如常，最终，他将目光放在了红肿眼睛的千穗理身上，看了看她手中捧着的狐又尾毛，什么也没有说，把视线移开了。
坐完升降梯，还剩下一段的山路，就需要她们自己走下去。下山虽然比上山快，但却并不比上山轻松。没有扶手，台阶偏高偏低的，简直比上山还要费劲。
走了小半个钟头，已经有专车过来接送。车上放着老巫女的棺椁，左边坐着是八殿殿主、新任宫主，右边是雪代遥、平岛太太，以及两名跟随的保镖。
山上的巫女另有大巴接送，自然没有专车来得舒适快速。
市中有火葬场，离神宫并不远，开了两个小时便到了。中间没有任何波折，隔着铁窗，老巫女的尸体被送进焚化炉中。
胖巫女和殿主们由衷的松了口气，唯独千穗理眼圈红肿了，强行咬着嘴唇不哭。雪代遥发现她手中的狐又尾毛已经不见。
平岛太太比那些殿主巫女来得虔诚多了，低声道：“好人前进，奸邪退避。”那群殿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齐声道：“好人前进，奸邪退避。”
火葬场中乌压压的一片，不只有神宫一家，这句“好人前进，奸邪退避”像是起了连锁反应，在座的哪个不是信徒，得知烧的是位喜丧的巫女，顿时肃然起敬，想沾一沾喜气，不再心中默念了，而是直接放声喊出了。众人声音连成一线，不再是悲伤了，而是变成沾了喜气的乐呵，乞求神灵上苍的保佑，说道：“好人前进，奸邪退避！”
火炉中烈焰熊熊，灰烟四散开来，却被喜声冲散，把压抑去了个干净。
千穗理茫然的望着众人，木在原地，走了两步，又木了一阵，最终逃也似的跑了。
雪代遥感觉她的情绪很不对劲，生怕她想不开，跟随着走出了火葬场，来到几株树后，四周静悄悄的一片，比不得火葬场中那样热闹非凡。
明明天空骄阳如火，但千穗理的俏脸苍白一片，像是被冻得发僵，连泪水也被凝固了。
她望着他，他望着她，相顾无言，本想坚强的说上一句：“我没事。”结果惊讶的发现，人没有那么坚强，眼泪被烈阳融化，居然就这样呆怔的流出来。
雪代遥说：“不要哭了，老巫女可能也不希望看见你流眼泪。”这句话击溃了她最后一道防线，紧紧抱住了雪代遥，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起来，憋在内心深处的情绪，通通爆发了出来。
“师傅早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千穗理哭个不停，“她想最后看一眼老宫主……可是人家又不见她……求我说……等她死了……把尾毛和她一起烧了……”
雪代遥心生触动，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巫女需要狐又尾毛，原来她自知大限将至，知晓老宫主不愿沾染世俗，退而求其次，要了根狐又尾毛葬在一起。
千穗理问道：“雪代遥，人死了之后真的有天国吗？”雪代遥说：“我希望有。”千穗理大哭。
雪代遥经历过至亲之人离世的痛苦，对千穗理感同身受，给了她一个拥抱，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千穗理的身体越来越软，一股情愫酝酿开来，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勇气说出来，现在这样子就挺好，她已经满足了。
过了许久许久，两个人分离开来，雪代遥抬头一瞥，注意到一只异色的鸟儿从树枝上飞走了。
……
……
老巫女本就不高，现在就更矮了，整个被装进了不过巴掌大的骨灰盒中，现在被千穗理捧在手中。
本来胖巫女喜欢自己捧着骨灰盒回神宫，这样自己在众巫女心中的地位还能在高上一高。
但雪代遥却帮了千穗理一把，让她亲手捧着老巫女的骨灰盒。胖巫女在心中嘀咕，她这个状态，不打个哆嗦，直接把她师傅的骨灰摔在地上？
千穗理的手却出奇的稳，整个人无比平静，不愿意坐升降梯，而是打算捧着骨灰盒上山。她打算最后再跟师傅说几句话。喜丧的巫女，骨灰盒要放在神灵左右享受香火，往后再也不能轻易接触。
在胖巫女她们惊诧的目光之下，雪代遥同意了这个要求。没有办法，胖巫女和余下七名殿主只能跟着。本来平岛太太也想跟随，但雪代遥担心她身体撑不住，一个晚上不睡，又要爬山，很容易出问题。在雪代遥的劝说下，平岛太太只得坐上升降梯，已经有专人等待护送了。
雪代遥陪着千穗理上山，黄昏暗淡的阳光落在两人的身上，背后胖巫女和七名殿主累得几欲吐血。
第四百三十五章 魂兮
千穗理一步步迈上台阶，凉风习习，吹得她额头上的发丝乱飘，打得脸颊发痒。
她没有整理头发，双手捧着老巫女的骨灰盒。发丝忽然飘到眼前，遮挡住视线，让她看不清前方的路。
雪代遥发觉千穗理微微停滞的动作，生怕她真的立不住身体，连忙拉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千穗理说道，心中有了股暖意，握住她的那双手，实在太过灼热了。
雪代遥仍不放心，一直牵着她走到将要山顶的位置。再走个四五分钟的路程，就能望见前面的神宫。
千穗理瞧了瞧右面的风景，远远的，可以看见山底下的御神林，随着风声拂过，宛若绿色的波涛起伏。
她站在原地不走了，静静望着下边一浪接着一浪的御神林。雪代遥也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心情变得好了，说道：“也只有在神宫上，可以看见这样的景色。”
千穗理说道：“在神宫上也不一定能瞧见几回。”说完，突得打开了骨灰盒盖子，把骨灰盒一抬，山上风声甚盛，只吹了两遭，盒子的骨灰都被吹了个干净。
这可把后面的胖巫女和七名殿主看傻了，她们本来就走得疲倦，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们回过神时，口中大喊：“你在做什么！”冲上前来，把骨灰盒夺在手中。
可惜，已经太迟了。
当她们把骨灰盒拿到手中的时候，骨灰都被风吹了个干净，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盒子，她们顿时又气又急，咆哮道：“千穗理，这可是你师傅，你在发什么癫！”
雪代遥面色古怪，他早已发觉千穗理要打开盒子的举动，但出于对她的信任，并没有出手阻止，只是在一边观望。
千穗理脸上没有癫狂的神色，有的仅仅是平静，说道：“这是我师傅的遗言，她希望自己死后，可以任由骨灰飘洒，长葬在御神林左右。”
“胡说！”胖巫女的脸气得发青，“你师傅可是喜丧的巫女，哪有人不希望自己死后长伴神灵左右？你说是你师傅的遗言，信口雌黄的说上一通，有什么证据吗？”
一名老殿主气愤道：“千穗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死后能够侍奉神灵，可是你师傅的造化。倘若她泉下有知，一定会被你这个不肖徒再气死一遍。”
千穗理冷冷的道：“我师傅生前说过，一辈子只愿意侍奉老宫主一人。既然老宫主不愿意见她，她也不想再侍奉谁了，求我在她死后帮她三个忙。第一个忙就是把狐又尾毛和她一起烧了，第二个忙就是把她骨灰洒向御神林，落个干干净净。”
“胡说八道，你以为你假借你师傅的名头，我们就会相信吗？”
“信口开河的胡说一通，把这些事通通推在你师傅头上，你不嫌羞赧？”
两名老殿主气得发抖，纷纷质问千穗理，差点急得上去扇她两巴掌。
一名中年殿主还算理智，劝住了两名老殿主，说道：“千穗理，你说是你师傅的遗言，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你师傅说的？”
“我、我没有证据。”千穗理实话实话。
中年殿主叹气道：“你空口无凭的，叫我们如何相信？”老殿主冷硬道：“她本来就是编得瞎话，见不得自己师傅好，所以编出这堆谎言来蒙骗我们。”
千穗理道：“随你们怎么说，我已经完成了我师傅的遗愿了。”老殿主气得直发抖，说道：“你还敢说是你师傅说的！”左看右看，想看看地上有没有趁手的家伙，给千穗理来上几下。
中年殿主赶紧拦住了她，叹道：“千穗理，你到底是空口无凭，既然没有证据，那是要受到处罚的。”
胖巫女站了出来，说道：“这可不是件小事，你先是在殿中亵渎神灵，后又假借老师的名头，把她的骨灰洒落御神林，简直称得上是大不敬，就先革去你殿主的职位，等下便在正大神宫公开惩戒你。”说到“惩戒”两字时，雪代遥能感受到她特意加重的语气。
千穗理心道：“殿主当不当我不放在心上，反正我已经完成我师傅的遗愿了，随便她们去了。”
她点了点头，说道：“我没有异议。”
“谅你也不敢有异议。”胖巫女心中不快，脸上闪过抹愠色，回想起先在偏殿中的情景。千穗理指责她猫哭耗子假慈悲，其实巴不得老巫女死，提高自己新任宫主的地位。
其实倒也没有说错，胖巫女确凿存有庆幸的想法，明明自己是宫主，但地位却比不上这名德高望重的老巫女，这怎么说得过去？
还好老巫女已经去世，神宫之中再没人压的住她了。可千穗理千不该万不该，在众人面前直言不讳的说出来，让她丢了老大的面子。
胖巫女暗道：“等回了正大神宫，看我如何整治你。”好不容易被她抓住了把柄，可不会那么容易揭过去，非得把千穗理往死整治一顿，看看往后还有谁敢站出来指摘她的不是。
中年殿主看得真切，和千穗理关系不错，特意道：“宫主，千穗理年纪尚小，许多事不用太较真。”还没等胖巫女说话，身边的老殿主说道：“哼，她年纪小又怎么样，不吃点苦头，往后我们的日子可不好过咯。等你我喜丧以后，只怕她拿着我们的骨灰，和她师傅一起做伴了。”
“星野说的不错，可不能轻易这样算了。”胖巫女大义凛然道，“回去以后，一切按规矩办事。”千穗理隐隐听出不对味了，但师傅死后已经心灰意冷，想道：“一切随她去吧。”
雪代遥看见胖巫女摩拳擦掌的架势，只怕千穗理到时不单单是没了殿主一职那么简单，想必是要被整治的很惨。
这本来不关他的事，可随即想起她抱着他痛哭时的模样，心肠软了下来，回忆起自己亲母逝世的痛苦，终究是于心不忍了，开口提了一句：“老巫女尚在时，我曾听她说过，死后骨灰想洒遍整片御神林。”
第四百三十六章 黄昏
中年殿主有些惊讶，没想到雪代遥居然会为千穗理说话，但事关重要，她还是确认道：“少爷，三宫老师逝世之前，跟你说过像这样子的遗言？还是单纯说上过一嘴？”雪代遥说道：“单纯提到过。”
老殿主说道：“单纯提及不算数，死前改变主意不是很正常？不是遗言做不得数。”
胖巫女则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心说莫不是少爷想要保下千穗理？说到底，她能成为宫主，全靠藤原家的鼎力支持。藤原家说东，她不敢说西，相当于藤原家养的一条狗。如果雪代遥想听她狗叫，她当着众人的面，汪汪叫上两声，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在心中权衡片刻，将先前受到的侮辱抛之脑后，顺着雪代遥的意思道：“我看未必，有可能老师真的希望自己的骨灰洒满整片御神林。”
老殿主吃了一惊，回过头看了眼胖巫女，刚刚她不还站在自己这边，怎么突然改口否认了？
“我们和老师接触太少了，始终不了解她的真实想法，比不上从小被老师照顾长大的千穗理。”胖巫女正色道。
在场的殿主皆是无言，明明胖巫女刚刚不是这样说的，态度简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胖巫女突然变得谄媚了，讨好道：“少爷，您为人最是公正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雪代遥瞥了她一眼，说道：“是这个道理。”
各个殿主哪还不知道胖巫女是在巴结雪代遥，心中跟个明镜似的，清楚胖巫女有如今的地位，全是巴结藤原家所致，没有一点反驳的声音，全在点头讨好道：“少爷说的自然不错。”
唯有千穗理还没有反应过来，后面才后知后觉，看向雪代遥眼中闪过丝感激。
雪代遥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骨灰盒，说道：“里面的骨灰终究是空了。”胖巫女笑道：“少爷不必在意，没有人敢打开来看。”
老殿主瞧了眼胖巫女，心想当真大逆不道。喜丧巫女的骨灰是要伴在神灵雕像左右，放个空盒子当真是对神灵的大不敬。
雪代遥摇了摇头道：“到底能掂量出感觉。”胖巫女犹豫道：“难不成把其他巫女的骨灰匀一点过去？”
“哪用的着那么麻烦。”雪代遥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捧土，放进了骨灰盒中，盖上盖道：“我们从来没有打开过盒子，里面装的就是巫女大人的骨灰。”
所有人骇然的说不出话，前者也只是糊弄神灵，后者是把一捧土伴在神灵左右，不单单是胆大妄为，而是彻头彻尾的亵渎了。
胖巫女根本没有犹豫，讨好道：“是是，里面装的是老师的骨灰，我们从来没有打开过盖子。”众人全都无言，明明她是宫主，要起个以身作则的榜样，没想到直接向雪代遥屈服。
“大家说是不是？”雪代遥目光在她们脸上一一扫过，想看看那个人会跳出来反对。
七名殿主面面相觑，全都昧着良心说“是”，更有甚者，挤出讨好的笑容，表情比胖巫女还要夸张，说道：“少爷说的没错，理是这个理。”
雪代遥点了点头，说道：“等下骨灰盒由宫主你送去正殿。”胖巫女大喜过望，说道：“谢谢少爷。”所有人见胖巫女得了好处，纷纷拍雪代遥马屁，但到底还是远离尘世的巫女，马屁拍起来无比生硬，乃至可笑。
千穗理用种复杂的目光望着雪代遥，知晓他仁义善良，但到底是藤原家的少爷，为人处世渐渐向家主靠拢了。这群殿主，完全不像清心寡欲的巫女了，口中歌功颂德的马屁拍个不停，心中渐渐厌恶。
她用余光看了眼面色如常的雪代遥，心中好感顿加，却再也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情愫了。
雪代遥说道：“快点上去吧，别人还在等着我们。”说完，迈步往上。在他的带领下，众人上了神宫。
在众目睽睽之下，胖巫女昂首挺胸，一路捧着那盒骨灰，来到正大神宫深处，把骨灰盒放在桌上，对伊始大神念了几遍经，最后说道：“好人前进，奸邪退避。”便出了这正大神宫。
那巨大的泥塑雕像，在一根根红色蜡烛之下面无表情，它决计猜测不到，在桌上那一盒盒的骨灰当中，居然有一盒装的是与它同源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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