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小花不是花
“净灵池？”狐斋宫的脸色出现了一丝疑惑，道：“可是，我今天已经洗过了……”
“不是让你去洗澡的，你在里面泡着就好，”八重神子的眉眼眯得如同琢磨着奸计的狐狸一般：“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可是……”
狐斋宫似乎还想问个清楚，却已经被八重神子推出了门外，谁知刚刚出门，便只见过廊之中，正走过一个人影。
“是巡夜的巫女吗？”八重神子询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又走进了一些，却是一位绿发巫女，正是“伪装”成巫女潜伏在鸣神大社的久岐忍。
她的任务，本来是受神里家之托，在鸣神大社监视李行善，并将他的行程如实禀告，可没想到这两天，李行善居然随八重神子下山去了，久岐忍也只好按兵不动，继续留在这里好好当巫女。
可出于职业道德，久岐忍却一直没有放下任务，刚才一听到八重神子等人回到鸣神大社的风声，便立刻溜了出来，没想到刚刚路过狐斋宫房间的门口，便被她们俩给碰上了。
“是……是的。”久岐忍点了点头，面不改色道：“这么晚了，宫司大人还未休憩吗？”
而八重神子似，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久岐忍，看得她心中一阵发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恐怕有些睡不着了，”八重神子从袖中掏出了一尊小香炉，递给了久岐忍，道：“对了，既然正好碰上了，便麻烦你一件事，把这个香炉点燃后，放进李行善的房间之中。”
又是那个奇怪的熏香吗？
久岐忍曾经在这上面“吃过亏”，自然立刻便将其认了出来，但为了不露出破绽，她还是明知故问道：“这……这是何物？”
“不过是一些安神之物罢了，”八重神子笑道：“那李公子这两天陪我到处奔波，心神疲惫，自然需要好好安安神，休息一下。”
我信你个鬼。
久岐忍心中一阵吐槽，但还是将那香炉安安稳稳地收好，点头道：“这点小事，便交给我吧。”
看着久岐忍离开的背影，狐斋宫却是淡淡道：“这小丫头，似乎藏了不少心事。”
“放心吧，虽然她不是来诚心诚意当巫女的，但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八重神子耸了耸肩膀，道：“再说了，她的姐姐阿幸还在神社任职，她应该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听八重神子这么说，狐斋宫的心中却是难免有些感慨。
狐妖一族的天性，难免都有些狡黠贪玩，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白了，十个狐妖，九个半都是乐子人。
狐斋宫之所以成为稻妻的芳心纵火犯，也正是因为如此，可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继承者八重神子，似乎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
这两人如何暂且不表，另一边，久岐忍已经端着那香炉，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李行善的门前，她的身法颇为不错，脚步轻若无声，再加上李行善今日操劳辛苦，睡得正沉，倒是并没有发觉门外有人。
久岐忍刚想要点燃香炉，但是转念一想，却是打开炉盖，将里面的香料悄悄倒出来了一些，收进了随身携带的香囊之中，这才将剩下的香料点燃，然后将点燃后的香料，小心翼翼地从窗户放进了李行善的房间之中。
这香料，自然便是狐斋宫之前使用过的“醍醐回梦香”了，可以让施术者进入闻香者的梦中，并且塑造其梦境。
…………
“唔……”
李行善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后，却是惊讶地发现，自己此时，居然正置身于鸣神大社之中，不远处，正是生长繁茂的神樱树，一阵轻风拂过，旋下了一片樱花，飘散而下，如果一阵花雨一般。
而在那花雨之中，正站着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银发女子，身材窈窕，雪白的狐耳之上，正落着一片淡粉色的樱花瓣。
“狐斋宫？”
李行善一时间有些恍惚，但还是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朝着她伸出了手，可便在即将触碰到她的身体时，她却是忽然退后了半步。
第877章 狐斋宫的夙愿
李行善的指尖，与狐斋宫的衣角，以半寸之差失之交臂。
看着躲开了自己的少女，李行善只觉得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这……又是梦境吗？
可是，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场梦，李行善还是不禁问道：“为什么，你要躲着我？”
戴着面具的狐斋宫看不见表情，只是淡淡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李行善疑惑道：“为……为什么要告别？”
“我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狐斋宫了，”狐斋宫用手指轻轻滑过了面具，低声道：“五百年前侵袭稻妻的灾厄，并没有完全消散，我不得已，用自己的身体将剩余的灾厄封印，但是……”
只见那狐狸面具与她的脸颊接合的缝隙中，居然开始钻出了不明的黑色物质，如同沥青一般，缓缓滴落而下，那黑色污泥滴落在地面上的时候，瞬间发出了“滋滋”的声音，连地面都开始被缓缓腐蚀了。
“这些残存的黑色灾厄，一直在侵蚀着我的身体，”狐斋宫缓缓将面具摘下，用悲苦的声音道：“如今的我，已经丑陋……如此。”
李行善终于看到了狐斋宫面具下的脸庞，却是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张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诡异而扭曲的脸，五官早就已经分不清彼此，只能从两颗勉强可以看出是眼睛的空洞中，看到一点点光亮。
哪怕仅仅是凝视着那眼洞，也仿佛是再注视着深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样？”狐斋宫淡淡道：“看着这张脸，你还有勇气……说你喜欢我吗？”
李行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半晌，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当然……”他点了点头，道：“我喜欢你，和你的容貌无关。你是那个热爱一切的可爱女人，是那个会安慰在祭典中走丢的孩子的温柔女人，也是那个，为了稻妻甘愿牺牲自己的伟大女人……”
说到这里，李行善再次伸出了手，这次，狐斋宫没有躲掉。
“你会这么说……”狐斋宫低声道：“是因为你知道，这只是一场梦。”
李行善一脸认真道：“即使是现实，我也会如此。”
狐斋宫的身体微微一震，旋即却是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道：“希望你……不要辜负自己说过的话。”
话音刚落，李行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被无数散落的樱花瓣包围，等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却是直接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冷汗直冒。
眼前，依旧是那件熟悉的客房，空气之中，似乎带残存着一丝淡淡的香气。
“只是梦吗？”李行善心有余悸道。
“不是梦哦。”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
李行善连忙转过身去，却只见八重神子，居然正坐在自己身后，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你刚才……梦到狐斋宫了吧？”
“我……”李行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真相吗？李行善……”八重神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着李行善的胸口，眯着眼睛道：“还是说，我应该叫你……晴之介？”
一直以来，他都在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可事到如今，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候了。
“唉……果然还是瞒不住吗？”
也许是因为已经藏无可藏，也许是因为关心狐斋宫的情况，李行善终于选择了坦然相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若是说发现端倪的话，在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便已经有所察觉，所以才会不断试探，”八重神子强忍住心中的喜悦，道：“不过，在你将妖刀姬拔出时，我猜确认了你的身份。”
果然如此……
李行善无奈道：“抱歉，我只是……”
“不必解释了，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说多余的话，没有任何意义，”八重神子颇为善解人意道：“你这样做，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不会多过问。”
一位卷眉毛的厨师曾经说过一句名言，能够原谅女人谎言的，才是男人。
而聪明的女人，也会理解男人的谎言。
“不过……”八重神子话锋一转，道：“狐斋宫的事情，你打算如何解决呢？”
“对了！”李行善想起了梦中的场景，连忙问道：“狐斋宫她……难道真的已经？”
“没错，正如你梦中看到的那样，”八重神子神色幽怨道：“她之所以戴上面具，化名花散里，正是因为……不想让你看到她那张被灾厄腐蚀的脸庞。一位曾经倾国倾城的美人，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天下至痛之事，莫过于此。”
然而，李行善却没有任何犹豫道：“我要去见她！”
“正好，”八重神子伸出了两根手指，道：“我现在，准备提出第二个任务了。”
“那种事情以后再说吧，”李行善现在哪里还管得上什么任务：“我现在只想去见狐斋宫！”
“这可是……和狐斋宫相关的任务哦，”八重神子叹了口气，道：“你方才在梦中看到的，都是真的，因为被灾厄腐蚀的原因，她不仅容颜被毁，而且……生命力也已经在这五百年间损耗殆尽，她之所以还强撑着没有消逝，正是因为，想要见你最后一面。”
李行善听到这些话，只觉得眼眶不禁有些微微湿热，但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凄凉，道：“说吧，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我想让狐斋宫大人，在消逝之前，最后一次感受到和你在一起时的快乐，”说到这里，八重神子却是摇头苦笑道：“不过，她现在已经变成那副模样，这个任务，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呢？”
谁知，李行善却是喃喃道：“开什么玩笑……”
“你说什么？”八重神子皱眉道。
“我是说，你就算没有提出这个任务，我也会去完成她的夙愿的，”李行善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
第878章 生离死别的重逢?
听到李行善这么说，八重神子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肩膀也轻轻颤抖着，支支吾吾道：“她……她现在……就在净灵池……”
狐斋宫不愧是八重神子鲜少的几个特别在乎的人，以至于她现在居然都感动地哭了出来。
李行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她留下遗憾的。”
“还有，请……请不要摘下她的面具，”八重神子断断续续道：“也不要提起……她的脸……”
没想到，八重神子居然也有如此温柔感性的一面。
“放心吧，”李行善拍了拍八重神子的肩膀，低声道：“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了，别哭了。”
八重神子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李行善这才下了床，将门推开，又回头看了八重神子一眼，却只见她还在双手掩面，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禁又是叹了口气，这才披着月光走了出去。
而在李行善离开后，八重神子又轻轻“抽泣”了几下，终于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个小笨蛋，居然真的相信了！”八重神子捧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自言自语道：“这一下，可是有好戏看了呢，斋宫大人，不必感谢我哦。”
没错，刚才李行善梦中的“狐斋宫”，正是八重神子所扮演的，而她刚才对李行善所说的，狐斋宫的容貌被灾厄所侵蚀，以至于命不久矣的话，自然也都是骗人的。
五百年前的那些灾厄，早就已经被当年的晴之介消灭得干干净净了，怎么可能有漏网之鱼呢？
“可不要怪我骗你哟，”八重神子眯眼笑道：“毕竟，可是你先骗我们的。”
…………
此时的李行善，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又被八重神子摆了一道。
现在的他，只想着该如何给狐斋宫一个“完美”的告别仪式。
与此同时，净灵池中。
戴着面具的狐斋宫，身上只披了一件轻薄的浴衣，浸泡在池水之中。
她的心情，与李行善同样忐忑，她也实在猜不出，八重神子到底又准备了什么小花招，毕竟，那位八重宫司，早已经不是那只喜欢趴在自己肩头睡觉的小狐狸了。
更让狐斋宫奇怪的是，临走之前，八重神子还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绝对不能摘下自己的面具。
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然而，还不等狐斋宫多想，浴场的门，却是已经被缓缓推开。
夜风从门的缝隙中顺势流进，吹皱了浴池的水面，也扬起了狐斋宫的银发。
而门外站着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等待了五百年的男子。
虽然这并非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这一次，意义却与以往并不相同。
“斋宫姐姐……”
终于，在相顾无言了半晌之后，李行善才喊出了那个被尘封了五百余年的称呼，微笑道：“我回来了。”
他直接走入了净灵池之中，缓缓渡到了狐斋宫的面前，即使想到那面具之下，可能是和梦中一样扭曲恐怖的脸，李行善的心中，也没有半分畏惧。
而“斋宫姐姐”这个称呼，显然让狐斋宫一时间有些恍惚，眼泪立刻便从眼眶流淌而出。
还好，自己现在戴着面具，她可不想让李行善看到自己哭泣的窘迫模样。
一时间，总是伶牙俐齿的狐斋宫，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喃喃道：“现在见面，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她所说的“晚”，自然是指时间，此时正是凌晨，对于约会来说，的确有些“太晚”了。
不过，这个“太晚”，在李行善的理解中，则是狐斋宫说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两人见面，已经太晚了。
想到此处，李行善的心中又是一阵苦楚，一想到好不容易相认，对方却已经命不久矣，即使是心志坚强如他，也一时间泪腺崩坏，直接哭了出来。
狐斋宫的泪水，只是因为生离之苦，而李行善的眼泪，则更加承载着“死别之痛”。
这一哭，倒是让狐斋宫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她伸出手，抚着李行善的脸颊，柔声道：“哭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又见面了吗？”
她的安慰，仿佛又让李行善回到了模拟器中的孩提时代，他终于忍耐不住，直接投进了狐斋宫的怀抱之中，如同孩子一般哭泣了起来。
“好了好了，”狐斋宫温柔地顺着李行善的头发，低声道：“明明都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当然，她心里是最清楚的，无论眼前之人是晴之介，还是李行善，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的人，在自己面前，他都永远是那个带着稚气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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