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亮
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身为一个保镖,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雇主被人绑架了,这对于他的职业生涯来说是污点,对于他个人来讲也是奇耻大辱。
旁边一位女警官连忙走上前来道:“余夫人,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我们现在也在全力侦破您女儿的案件,但是我们这里是办案场所,请您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
“现在我女儿还在人家手里,我们也没收到任何电话,你们连人都没找到,让我怎么冷静?我宁可不让你们处理!”余海琼紧张得嘴唇直发抖。
齐云澈是她的独女,她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陆清璇从一旁过来,柔声道:“余阿姨,您别激动,我和您的心情是一样的,都不希望云澈出事,不过我觉得还是要相信警察。”
余海琼猛然转过头,怒火好似转移目标一般一起撒到陆清璇身上:“不是我不相信,只是应该先跟我们打电话,再报警,清璇你不应该不懂这道理啊!”
陆清璇经历了好友被绑架,本来心态就很脆弱,是强打精神安慰好友母亲的,结果好友母亲反而把矛头对准了她,这让她有点接受不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涯走上前来,对余海琼说:“是我报的警。我看到齐云澈被绑走后,第一时间就报警了,有火冲我发。”
“你是谁?……”
余海琼话说一半,办公室里一个相貌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站在了她跟前。
男人看了余海琼一会儿,皱眉对一旁的女警官道:“小刘,余女士穿得太少了,你给她一件大衣。”
“好的。”
随后他又转头对余海琼说:“余女士,这个案件我们已经将它当做大案要案来办,投入了重点警力,请你放心,一定要相信我们,相信人民警察。”
余海琼紧张的情绪一下放松,忍不住抽噎起来,男人让旁边的女警官扶她进办公室休息了,接着,他又转头对陈涯和陆清璇说道:
“抱歉了,受害者家属情绪不稳定,你们还要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待会儿可能还要配合一下调查。”
陈涯微微扬眉道:“案件遇到困难了吗?”
男人微微皱眉:“这个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接着,他又展露出笑容,道:“不要胡乱猜测,如果你们是受害者朋友的话,就多多配合我们的工作。”
陆清璇点头道:“我们一定配合,云澈她遇到这种事,就算让我回去,我心里也难以平静下来。”
男人点了点头,离开了。
陈涯坐回了椅子上,凝神陷入沉思中。
齐云澈被绑架的地方尽管位于监控的盲区,可现在探头这么多,还是在京城,怎么会出现定位不到嫌疑人的情况呢?
甚至陈涯向警方提供了那辆面包车的牌照号码,信息这么齐全,不应该还需要留他们下来配合调查才对。
陆清璇只当他是在生闷气,在他身旁坐下来,小声说:
“云澈以前被绑架过一次,一开始他们没报警,后来顶不住压力报警了,结果那次绑匪很狡猾,发现了端倪差点撕票,所以她情绪才会这么激动。”
陈涯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问道:“齐云澈的爸齐士彦呢?他怎么没来?”
陆清璇一愣,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齐云澈的爸爸?”
陈涯想了想,低头掏手机打字:“没什么。”
……
在另一边,余海琼手拿着手机,直打哆嗦。
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她是从床上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偏偏今天她丈夫齐士彦还在加班,现在她满心埋怨为什么丈夫不在,在微信里发了满屏的消息,催促齐士彦赶紧过来。
保镖站在一旁欲言又止,酝酿了很久,才小声对余海琼道:“夫人,其实我有个线索,不知道该不该跟警察说。”
余海琼猛然抬头:“什么线索?”
保镖喉咙紧张地动了动,道:“我觉得,那位陆小姐,带过来的朋友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余海琼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齐小姐总共只在我视线内消失了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发现她不见了,开始找人。”保镖说道,“而那个时候,陆小姐那个朋友,叫陈涯的,在屋外,而且他是最后一个看到小姐的。”
余海琼说:“你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那些绑匪是怎么刚好捕捉到这个时间间隙的?难道他们一直在家门外监视吗?有可能,但他们刚好捕捉到小姐脱离我视线的这个间隔的概率是多少?”
余海琼的眉头紧锁,眼睛转来转去:“你是说,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保镖说,“而且我很怀疑那个陈涯,他那么晚出去,又没有和齐小姐一起走,还说不清自己在外面干嘛,有没有可能他就是绑匪的内应?”
余海琼抓起手提包,惊疑不定道:“很有这个可能,但,陆清璇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啊……”
保镖摇头:“这事不一定跟陆小姐有关,我听到他们聊天了,陈涯和陆小姐认识也不算久,最多两周,而且在那之前,陈涯一直都在农村。”
听到这里,余海琼在心中已经信了百分之八十,火急火燎地站起身。
保镖连忙拦住她,说:“夫人,这事还是告诉警察比较好,不要打草惊蛇。”
“我就是打算去告诉警察。”
正在两人说话时,警局外一辆绿牌车狂飙而来,嘎吱在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灰白头发的男人,满脸汗水,怀里夹着件白色西服,登上台阶疾步而来。
他刚进来,就气喘吁吁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因为是凌晨,局里人并不算多,他一进来,大家就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
眼前这人就是齐士彦了。北辰京城分部研发主任,年近六十,齐云澈是他老来得女。
见到齐士彦来了,余海琼马上就过来把他拉到里面,不让他跟外面的陆清璇打招呼,焦急问道:
“那边没有跟你打电话吗?”
齐士彦摇头:“没有啊,你呢?也没接到电话?”
余海琼急得跺脚:“也没有……哎,他们不会打你公司座机吧?”
齐士彦说:“你先别急,我座机已经设置了转接,哪位是楚队长?”
那个穿着便衣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沉着道:“我就是。”
“楚队长,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齐士彦跟男人马上跟男人握了手,央求道。
楚队长伸手道:“你不用说,我也会全力以赴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家属要做好从旁配合,很多破案的关键,就在家属的配合上。”
齐士彦连忙点头,说:“配合、配合,一定配合。”
他回过头看了保镖一眼,眼中是满满的失望,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之后再来处理人都行,眼前还是以全力救回女儿为首要。
和妻子不同,他是懂得从过往经历吸取教训的人,他全程经历过绑架,对于这种事,知道该做什么才对于当前情况最有利。
余海琼想到了什么,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
“陆家陆清璇那妮子带过来的那个男的,有问题。”
齐士彦惊讶:“有什么问题?”
余海琼把刚刚自己和保镖的分析说了,齐士彦沉吟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他是陆家的人,又是他主动报的警,他是内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余海琼急了:“那如果是他装的呢?他故意装好人,就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
齐士彦不再跟她理论,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
真绑匪都是希望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不可能第一时间就报警,这等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这么浅显的道理,余海琼都看不出来。
他也不指望她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只希望她少添乱。
余海琼跺脚道:“我不管,你不跟警官说这个,我就去说,这是重要线索,不能遗漏。”
齐士彦挥了挥手,说:“我去跟那个人谈谈,好吧?”
说完,不等妻子表态,他就走出门去。
他刚出门,就发现,陈涯早已立在那里等着他了。
“齐士彦,你跟我来一下,我们单聊一下。”
在看到陈涯的一瞬间,齐士彦脑海里过了很多事。
那一瞬间,他脑中有惊吓,有惊惧,有惊喜,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陈涯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陈涯对齐士彦直呼其名,陆清璇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就听到齐士彦爽快答应道:
“好的,我过来。”
在余海琼和陆清璇惊愕的目光中,两个人一起出门了。
过了会儿,楚队长急匆匆走过来,问道:“家属呢?跑哪儿去了?”
余海琼还直愣愣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
陈涯靠在栏杆上,手指敲着大理石护栏,沉吟着,一旁齐士彦也不敢打扰。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问道:
“你对绑匪可能向你提出的要求,有没有什么头绪?”
齐士彦马上说:“我确实也在想这个问题,我最近花大钱买了房,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会冲着我来,我还搞不清楚。”
“我听说,你在这之前就收到点风声,还特地给女儿雇了保镖二十四小时保护,你有什么信息?”
齐士彦心头微惊,暗道陈涯的信息来源广阔,小声说:
“我听说最近,轩辕商会那边对我们有点针对,他们有些动作让我很担心。”
陈涯又深入问了几个问题,随后释然道:
“应该不是轩辕商会,他们没那个胆子,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些人盯上你,和你在北辰的身份有关。”
齐士彦忧心忡忡道:“陈总,您放心,在公司集体利益面前,我……”
陈涯打断他道:“被绑架的不是我女儿,何谈让我放心?需要放心的是你。”
“这……”齐士彦一时语塞。
陈涯拍了拍他的胸脯:“如果绑匪提出的利益点和北辰相关,你应该庆幸。因为我在这里,我可以给出最高级别的权限。”
他没说得太直白,但齐士彦,以陈涯的身份,他已经作为北辰公司,向他给出了最有力度的承诺。
用感激涕零已经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
陈涯又道:“不过,你也要记住,有这种怀疑应该第一时间上报公司。北辰从来都不怕事,更不该被人以这种方式拿捏。当然,这种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至于这次,放心,你女儿会没事,我已经知道是谁动手的了。”
说罢,他转头往里面走去。
在齐士彦眼中,眼前这个年轻人气质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刚才在办案大厅里彬彬有礼,看似谦和,而现在在他面前,意气风发,指挥倜傥。
完全是一副执掌天下的上位者姿态。
他隐隐有种感觉——陈涯说这件事已经摆平了,那他就可以放下心了。
齐士彦回到屋内,余海琼马上迎上来,目光中满是焦急。
“怎么样?果然他就是内应吧?他提了什么要求?”
齐士彦被问得一时语滞。
在这位脑筋并不算太好的妻子眼中,这件事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刚才陈涯敢找齐士彦单聊,很明显,他肯定是绑匪一伙的。
不然,这个年轻小伙子跟鼎鼎大名的齐士彦能有什么交集?
在女人眼中,陈涯就是绑匪的内应,假意报警之后,在警察局跟夫妇俩接触,使一招瞒天过海……
想明白自己媳妇的思路后,齐士彦极为无奈,催促道:“行了行了,你别留在这儿捣乱了,你回去吧,这事有着落了。”
余海琼瞪眼:“什么有着落了?我刚才还听楚队长说了,绑匪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给他们办案带来了一些阻力……”
齐士彦转头看了一眼,只见陈涯跟那边的楚队长说了几句什么,就往里进了局子里更深处,看不到人了。
他更加放心了一点,回头无奈对余海琼道:“他不可能是绑匪的内应,要问为什么,因为,他是这个国家最有钱的人,没有之一。”
余海琼微微张了张嘴,还想出声问,却被丈夫捂住了嘴。
什么最有钱的人?
首富不是王金龙吗?